第十三章：翠香楼
王依诗很快停止了哭泣，为自己将要因病逝去的生命而哭，她现在已经很少这样，也很能克制。每次为自己哭的时候，父亲和兄长的悲伤更令她心疼。今天被陌生人戳了软肋，才难得发作一次。 要说也奇怪，明明人人都知道王依诗有重病，命不久矣，可眼前王依诗除了瘦弱却看不出任何带病的样子，精神头也是好的。 这个漂漂亮亮，好看得很的小姑娘每天依旧不做任何打扮，懒懒散散，安安静静的生活在寨子里。王依诗觉得，自己就应该这样生活，不要哭，不要经常打扰兄长们，等到死的那一天也安安静静的，父亲兄长最好不要伤心。 可事情总有意外，王一石总是主动热情，王自己的meimei身边凑。给她讲好玩的笑话，给他讲院墙外的故事，给她亲手拿草编的蟋蟀，给她一串糖葫芦或者拨浪鼓。因为王一石跟他说过，只要她现在每一天都是开开心心的，他就保证自己每一天永远都是开开心心的。 有福看着王依诗止住哭泣，心里放心下来，惹这样好看的一个姑娘生气也许是一件很不好的是。同时也觉得女人真是麻烦，会忽然哭出来又忽然停下。 王依诗说有福更可怜，有福半天没说出话，自己怎么就叫这个即将病死的王家小姐可怜了呢？对呀，自己有鹿血，这个王家小姐有救了，的确是自己更可怜啊！ 自己可怜在哪呢？ 三叔其实和自己说过和多东西，但自己不会没事就去回忆这些东西，现在想想。 北境有黄土雄关，江南新潮富贵，美人如画，皇城车马阡陌，四通八达，井然有序，万山南宽阔无比，内有奇异生灵，蛊族部落……这些合在一起，叫做大好河山——三叔他年轻时走过一遍的地方。 三叔总是对他说，好男儿总要在这个世界上走一遍！每每说起这话，三叔总心潮澎湃。 而自己只有三天时间了，有福忽然醒悟，心中不知所措。 混蛋三叔！ 这已经是有福今天第二次在心里骂三叔了，以前从未有过类似的事。 三叔虽然是叔叔，但在有福心中的地位更接近父亲。一个少年多次在心里骂他的父亲，意味这个少年获得了一种难得的成长，这是有福现在需要的。 有福不禁苦着脸，道：“你倒好，我相当于是把天福给你送上门了。可我只有三天可活，心里想的事都做不成了！” 有福没提这些事是他刚想到的。 王依诗好奇的问道：“你想做的是什么？” “吃更多没吃过的美食，见更多们见过的美景，去更多地方！” “哦~！”王依诗有些惊奇，两人想要做的事竟然一样。 “我也想这样，但是大家都不让，幸好，三哥会和我讲很多其他地方的样子，二哥会给我讲很多故事，大哥会给我买很多东西。你刚刚说自己找来了天福？这样吧，我把三个哥哥给我的东西都分享给你，你再把天福给我。” 说这话的时候，王依诗一双小手不断揉搓小鹿的皮毛。虽说刚刚差点让自己摔倒地上，王依诗依旧打心底喜欢这活泼的幼年动物。 有福想到自己要是答应，生命中剩下的三天可能都会经常和好看的王依诗待在一起，鬼迷心窍就答应了，连逃生的想法都忘了。 王依诗说她看到丫鬟在找自己，就先走了，约定明日来此再会，人就走进院子消失不见。 看着王依诗离去时明显与村中所有女人不同的背影，脑袋空空不知道那算个什么样子。窈窕婀娜之类的词语他这个文盲是想不到的。 有福觉得自己现在很奇怪，心里面竟然有剩下的每一天都一定要和这个女子一起度过的想法。似乎这样自己就不怕死了，于是按开始心慌，觉得自己应该是害怕的疯了。 回到客房，三叔正坐在桌旁假寐，毕竟一个死人是不需要睡眠的，他一定是在装睡。把后背往床上一靠，有福久久不能入眠。 …… 坊市之间，苏陌张五换上了便装，还稍微清洗了身子，为的只是一会不能在美人面前丢脸。等到两人缓缓靠近过翠香楼时，那些让有福与三叔居住的村子里的皮草贩子心如猫抓的话再次响起，还是同样的话。 两人回头望去，说话的人如鱼入水，在人群中连他们两个“犬猎”都一时寻不到一点踪迹。翠香楼除了香艳外又有一面可以吸引到苏陌和张五了。 来到翠香楼门前，竟然出乎意料的冷清。一名老鸨背靠金币的翠香楼大门，摆着一张臭脸看向苏陌和张五，对上门的两位客人没有丝毫热情可言。 “翠香楼可不是没身份的人可以来的地方，两位若无人引荐便回头吧。” 怪不得门前冷落，要是有生人来了见到这可恶的老鸨，只会在门口留下一滩口水。 苏陌和张五此次前来本身就有些猎奇心理，对于翠香楼独特的待客之道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愤怒。 “我们兄弟二人受王家三少爷邀请，来到翠香楼一观，不知道王家三少爷有无交代。” 老鸨的脸瞬间变成一朵绽开的菊花，又像是寒冬忽然变成了阳春三月，热情的不得了！ “原来是您二位爷，三爷当然交代过了！快请进！” 老鸨把腰压得极低，一手缓缓推开翠香楼入口朱门。一股暖意迎面而来，苏陌张五精神一震，迈步走进翠香楼。 街上有人投来好奇的眼光，苏陌张五后脚刚进门，老鸨就不紧不慢把翠香楼的红门又严丝合缝的拉上了。同时用嫌恶的眼神狠狠地朝那些好奇的眼光瞪了回去。 苏陌张五刚进门，就发觉入口已经被关上了，明悟翠香楼在青楼里面也是很不“正经”的地方。 进门以后，便能察觉到屋内充沛的暖意。不是老鸨变脸，而是实实在在的暖，慢慢察觉的热。两边有侍者上前，躬身摊开双手，苏陌便将外衣脱下，扔到侍者手中，张五有学有样。 进了门是一条长而窄的走廊，走廊两边墙上简约花纹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脚下铺满绒毯。侍者收起两人衣物，又拿出四双轻薄布鞋，两双黑，两双白。苏陌挑一双白鞋穿上，张五穿了一双黑的。 四处打量起来，屋顶上悬挂的照明物件是一个个腰粗的半圆形物件，散发柔光。苏陌咋舌，要说夜明珠，觐见肃王大人的时候倒也见过，可那有这么大这么亮的？而且数量明显极多。 长廊尽头，豁然开朗是当然的，眼前一个宽大的空间就是崔香楼的主体部分。楼内竟然有一清泉石潭！潭水股咕咚咕咚冒着热气，如同潭底有一口大锅正在不停地烧火加热。 苏陌眉毛一拧，难道整个翠香楼就是如此热起来的？ “客人可是在想‘翠香楼是不是在靠着这口潭水加热气温？’？” 翠香楼内又走出一名老鸨，这名老鸨一走出就带着笑，毕竟能进翠香楼的大门就是客人。 苏陌答道：“正是，不知可否为我们两人解答？” 老鸨道：“两位客人不嫌弃就称我一声红娘吧。那问题的回答是，是但不全是。” 苏陌追加问题：“红娘你说话口音和措辞都不像是本地人啊。” 红娘笑道：“红娘我是江南那边的人，江南近些年变化很大，可以称得上是天赋之地，两位客人有机会一定要去看一眼。” “两位客人是三爷请来的，三爷就在最上等的雅间里等着二位，二位请随我来。” 红娘领二人去找王家三少爷所在的雅间，苏陌穿行在翠香楼，发现此楼到处都是走廊中那种照明的物件，不禁有些惊讶，难道这东西不值钱的吗？王家三少爷在这种地方竟然被称为三爷，他没有骗人，在翠香楼内他确实是独一档的客人。就是不知道这身份花了王老爷多少钱才拿到手，王老爷知不知道。 在老鸨的带领下，两人进入一个宽大的房间，王家三少爷王一石席地而坐，面前一张矮桌，上有一叠花生和一壶某种酒。王一石对面，另摆有两张矮桌，不过桌上空荡荡。 一美貌女子在王一石身旁颔首，同样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见两人来了，王一石热情道：“两位老哥快请坐！” 眼前这位公子哥，身穿素衣，毫无家中那种骄奢浮夸的气质。让苏陌两人直愣神，这小子怎么在翠香楼里装起来了？ 翠香楼和这位王公子总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作为犬猎营成员，巡查北境，追杀灭族，见识不可谓不广，却猜不到这位王公子卖的是什么药。 两人脸上摆出笑容，心里没再把这次翠香楼之行当做单纯玩乐。 王一石说道：“高端的食材，往往使用最朴素的烹饪手法。高端的娱乐场所，也不能显得太复杂。” “这句话来自江南，江南人如今过得很特别，说话很特别，和我们这些大江以北的人有天壤之别。翠香楼是江南人开的，从里到外都是那边的风格，朴素、简约、大气是最重要的三点。所以，即便是我，进了翠香楼还是要按照翠香楼的规矩来做。当然，每个翠香楼的客人到最后都会发现，按照翠香楼的规矩做才是最舒服的。” “请两位再更衣。” 宽敞的房间，墙壁平整，却突然有一扇门从墙上推开，内有侍从恭敬等候。苏陌张五对视一眼，王一石温和地笑着看向两人。 苏陌拿不定主意时，张五先开口道：“先看看，你我二人在这牧梁城内没有需要担心的事情。” 两人进入隔间，面容清秀的两名男性侍从上前侍候两人更换成王一石穿着的那种素衣。出乎意料，这种衣服其貌不扬，但极其柔软舒适。再加上本身宽大肩腰袖垮，穿上后和没穿也没两样，可谓是极致的舒适。 两人又被领到一温水池旁，侍从介绍这里的用处后，两人进入水池。又是一种深入灵魂的舒适。水池旁，两名美貌女子走出，分别侍奉两人。 光溜溜泡在水里的苏陌忽然见到两个女人，先吓一跳，接着看一名美貌女子走进自己帮助自己清洗身体，安心享受起来。片刻后yin心大起，回身抱向身后女子。 可那女子像泥鳅般滑不留手，退一步就让苏陌双手抱空，又忽然急速贴近苏陌耳边：“别急呀~” 火烧眉毛的苏陌一次不成，便要上岸捉住眼前的美人。可美人步步后退，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却脚底一滑，在在岸边，耳边留下美人的声音。 “好哥哥，白天还有很多乐子可以找，meimei都陪着你。到了夜里，meimei在和你做些好事，你可不要让meimei失望~” 苏陌昏头了，几乎忘了自己姓什么，没人知道他的血这会是上头还是在下头。张五冷哼一声：“苏陌！看你那样子，被统领知到了，少说要打你二十军棍。” 苏陌这才回神，咬牙切齿朝着张五看去：“用不着你这个呆子提醒我！你身边怎么还有女人。” 张五身后，为张五擦洗身体的美人轻笑道：“这位客人太着急了，我们这里的姑娘可是胆小的很，客人你冷静点嘛。” 张五鄙视道：“看你那没见过女人的样子，美人都被你那副尊容吓跑了！” 苏陌狠狠道：“你又如何？十四从军的童子兵？” 张五冷哼一声。 沐浴，推拿……几个步骤下来，苏陌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老疤都舒展开来了，张五也有类似感受。苏陌不爽的是，一路下来，张五身边有美人陪伴，自己却只能看着。 回到一开始的房间，王一石身后的美人正在往酒盏里斟酒，琼浆堪堪填满盏底便停。王一石拿起酒盏，缓缓摇晃，琼浆在盏内周转几圈，才被他悠然灌入嘴中。 那名被苏陌吓跑的美人此时正坐在苏陌的小桌旁，娇羞的向苏陌招手。苏陌兴冲冲跑过去，忽然想到张五还在，王一石也看着自己，便暂时收起坏心思，看向小桌上多出来的温热菜品。 “王老弟！这地方真了不起，吃喝玩乐全了。而且都是皇上般的享受！” 王一石也说道：“这话在理，江南的这些东西还没传到皇都，所以，皇上大概也没享受过。” 不过皇上有自己的享受，作为人间至尊，其享受不同与江南，但绝不逊色。 苏陌身边，美人跪坐在地，轻拍大腿道：“哥哥可以躺上来。” 这话一出口，苏陌鼻孔冒粗气，一点都不客气躺倒美人大腿上。心想这可是美人自己说的，自己要是不照做不就是傻子吗？总是要给美人一个面子的。 美人面露羞涩，手上动作不停，一点一点把桌上的美食美酒直接喂到苏陌嘴里。把苏陌伺候的飘飘欲仙，抽空对王一石肯定：“是！皇上都没享受过，啊……” 张五在一旁直摇头，片刻后也沉入温柔乡。 这就是江南的享受，那江南究竟是什么地方？ 所为江南，便是梁国境内跨越南北的那条大江下游以南的地方，山清水秀，气候宜人。自古是富庶地。是宁王的属地。 张五抽空朝王一石拱手，道：“一石老弟，这次多亏你带我涨了见识，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人间极乐。” 王一石摆手，不打紧，都是好色之人，互帮互助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我还想问，这件翠香楼到底是如何运作的？为何入楼如春风拂面？为何可以有那样巨大的明珠？为何会有那样恒温的泉水？” 此时，张五并没有察觉，对翠香楼，自己已经只剩下好奇。 王一石道：“你问的太多了。”张五忽觉自己自己有些多嘴，王一石就又道：“我得组织一下语言。” “关键在于火。翠香楼地有一个终日燃烧的地窖，地窖把水烧热，水又流到楼内各处。恒温的泉水和楼内的温暖都是这样出现的。至于那明珠……其实是用线引火，困于灯罩之中而已。” “这些对翠香楼不是秘密，我很轻松就打听到了，但打听到了，这世上也难有人可以再造一座翠香楼。” 吃喝完毕，三人各自跟着美人往独间去。苏陌和张五身边的美人以换衣为由私下相会。 “jiejie，你要伺候那个男人嘛？” “还是伺候吧，我这个男人还不错，不像你，遇到的那人像个猿猴。” “是啊jiejie，愁死我了，幸好我在他酒里放了些东西，今晚可以安生了。” 王一石这边，却是他领着美人。 “阿苑。” “在。” 王一石招呼，美人阿苑回应道。 “今天翠香楼有什么独特的客人吗？” 阿苑也不在意客人的隐私，直接回答道：“三爷，二爷……就是你兄长王效国来了。” 王一石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自己没听错吧？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