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路
陆新如那一夜醉酒醒了之后人就变得好多了,这不是她自己觉得,而是下属们觉得。 之前有段时间太可怕了,陆千户可是很少发火的,但是接到家里的信件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下面人几乎办错点事就会挨骂,所有人都笼罩在这种恐惧之中。 此刻他们已经从扬州府来到了锦衣卫在淮安府的驻地,短暂的收拾准备北上了。 今日又是个不好的日子,整个地方的气氛非常压抑,所有人都似乎在屏住呼吸一样做事,生怕一不小心引火上身。 一直等到众人收拾好,出了城门。 陆新如少有的没有坐在马车里,他骑着马在城门外走走停停,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姜明虽然不想触霉头,可依旧骑马到近前道:“大人,如今已经过了当初约定的时间了,如果我们不能快速北上的话,若是耽误了日子,恐怕圣上会怪罪的。” 陆新如看了对方一眼,冰冷的射线直接将对方看的全身僵硬,姜明一句话都没有再说,直接绕开。 又走了一会儿,陆新如和大家已经拉开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还是没有来吗?”陆新如眼睛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终于调转马头,准备北上。 最后一眼看向身后的时候,他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又调转了马头朝着身后而去。 秦礼看着前面的人顿时露出了欣喜之色,用力的挥着手,等到了近前,秦礼才从背后的包袱里拿出了礼盒来。 “陆贤弟,我姗姗来迟,没有怪罪吧?” 陆新如摇摇头,说道:“你说来送我,我可当真了的,若是这次你没来,以后我可不会再认你这兄长了。” “这是什么?你送给我的礼物吗?” 秦礼笑着点头,“是啊,贤弟,为了给你挑这件礼物为兄算是费了点功夫了。” 陆新如心里一喜,顿时就想要打开,一只手伸过来。 “等我走了你再打开吧!”秦礼卖了个关子,一勒缰绳便要冲了出去。 “这个给你!”陆新如使出全部力气,将一直贴身放的令牌扔了出去。 秦礼接住,感受着令牌上温热,没有在意直接揣进怀里,迎着对方的目光相视一笑,便策马而去。 陆新如打开锦盒,里面竟然是一件衣服,无论是设计,还是做工都上上乘的,他看到第一眼就欢喜无比,等反应过来,连忙将衣服用锦盒重新装好。 他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有些羞恼,他竟然已经知道了,竟然用送我女儿家的衣服来提点我,真是个讨人嫌的。 …… “呔,你这秃驴,凭什么要与我分徒弟?你自己不会找徒弟不成?”疯道士差点就跳脚着喊了,他云游好好的,竟然碰上了老冤家。 大和尚呵呵一笑,嘴里念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秦尚与我佛有缘,不管对方愿不愿意,这场缘分是做定了!” 疯道士简直无语了,懒散的坐在地上,像是抓狂一样:“贫道一脉单传,好不容易有了传承,你这老秃驴非要出来分一杯羹,难不成贫道这徒弟是什么香饽饽不成?” 大和尚沉声道:“玄一真人,秦尚是什么命数你我都清楚,将来这大明的江山到底是佛盛,还是道盛都不重要,老衲苦守普会寺多年,只是为了和天定之人留下一丝香火情分。” “老衲做的还不错,不论秦尚将来如何走,他从地道逃走,到底算是老衲的一份功劳,因果这便种下了。” 话还没说完,疯道士直接窜了起来,一蹦多高的,指着老和尚道:“老秃驴,你心机竟然这么深沉?竟然算计我徒弟?今天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纳命来吧!” 大和尚眼皮微微一动,站起来的一瞬间,身上那股慈眉善目的样子忽然间变了,就像是从睡梦罗汉一下子变成了怒目金刚一样。 一和尚,一道士,在破庙里你来我往,斗了个你来我往。 “圆寂,今天道爷我就让你真的圆寂去见佛祖。” “玄一,你……”圆寂大和尚刚想说些啥,一下子失了声音,“破老道,你竟然撩我下阴,你个@&¥@*&。” “嘿,道爷就这么个样子,哎哟,”疯老道摸着后腚一窜老高,“你@¥%@¥@¥。” 圆寂和尚则是一脸得意的收回两个手指,又摆出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 辛亏没有人路过,不然看着平时德高望重的两个方外人斗法,恐怕会震碎三观的吧? 等到两人都消停下来,对面坐着的时候,两人都是鼻青脸肿的。 “圆寂和尚,道爷觉得我们需要好好的聊聊。” 圆寂和尚刚想说话,牙齿便漏风了,于是捂着嘴巴道:“老衲跟你一样,都是叛经离道之人,既然改命圆寂,自然世间便无我这号人,所以你放心,佛家正统不会跟你争的。” “那你想要什么?”疯老道努力睁开青紫色的眼睛,却依稀只能露出一条缝出来,眼睛肿的跟个球似的。 “一个答案!”圆寂和尚锐利的眼睛扫过疯老道:“你和老衲一样,都在找一个答案,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 白雪皑皑的山落间,小窗透过的昏暗室内,刘阳手里拿过一株株不知名的草根子,一边对照着书本,一边揣摩着眼前这些药草的名字,功效。 室内飘荡的草药味,就像是能够舒缓人心灵的良药一样,刘阳在这环境里倒是如鱼得水,一沉浸下去便是几个时辰,废寝忘食。 华芊筱从屋子里穿过好几次了,看着刘阳跟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顿时觉得有些无聊,她盯着正在研制药丸的老农道:“岐云爷爷,你说这家伙是不是死了?怎么一动不动的?” 岐云头都没抬,细细的捻着草药粉末,一边道:“筱筱,你最近有些懈怠了,新药的开发该上点心的,要是一直这么下去,恐怕就会被刘阳给超过了。” “呸,”华芊筱看了看刘阳的样子,顿时吐了吐舌头,鬼头鬼脑的贴过去,小声的说道:“岐云爷爷,你说这话我感觉是在刺激那根木头,都说朽木不可雕也,那木头脑袋比朽木还要可怕,平时说话都有些呆呆的。”
“就知道抱着个书,或者是拿着个草根子在琢磨,对了,岐云爷爷,上次我还看他拿着锅底灰吃了一口,嘴巴都是黑的,还在那嘿嘿傻笑着,可渗人了。” 岐云转过头,看着华芊筱道:“我跟你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说到打赌,华芊筱顿时来了兴趣,比之去毒倒秦尚那家伙差一点点的兴趣。 “就赌他在十年之后的成就会超过你。”岐云指着窗口处的刘阳道。 “就他?”华芊筱顿时气得脸鼓鼓的,“岐云爷爷,看不起人也得有个限度,你要说他未来有能力赶上我还差不多,你竟然说我会不如他,我不服。” 岐云没有在意,一边继续研磨,一边道:“我们方技门本身就是孤独的传承,筱筱,现在你可能不理解,因为你和刘阳是不一样的,你是个天才,你聪慧,有想法,甚至能够创新,但是方技之术并不是有这些就够的。” “我之所以说你可能会被你刘阳师弟超过,是因为他专注,外界所有的声音都打不破他对知识的渴望,你看到的是他吃百草霜时的狼狈,那你怎么就想不到他会从吃百草霜中得到什么?” “筱筱,千万不要被眼前的景象迷惑了双眼,要是你不努力,十年之后,刘阳的成就完全就有可能超过你。” 这番话给了华芊筱一个大大的警钟,她是瞧不起刘阳学习的速度,可是不代表她的聪慧是假的,岐云爷爷这么一说就点醒了她。 “岐云爷爷,我跟你赌了,但是我要告诉你,你输定了。”华芊筱对着岐云说道,随后便轻哼一声,一蹦一跳的跑回自己的房间了。 秦尚,你看好了,再给我几年,我一定会发明出更优秀的药出来! 呀,为什么我先想到的是那个坏家伙,啊呸,啊呸,不能想那个坏家伙。 华芊筱将自己房间整理的那些医书拿出来,从头开始看了起来。 岐云爷爷,刘木头师弟,你们看好了,我华芊筱是不可能会输的,你要是比我努力十倍,我就比你努力二十倍,方技之术是我的天下。 …… 于此同时,一辆马车从扬州府出发,赶往北直隶。 坐在马车里的袁涛涛手里拿着一份书卷,就算是在马车里他也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在学习。 秋闱的时候,他是以末位的成绩勉强录上的,现在北上参加会试,他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即使有着政学院的部分人在后面押题,出卷子。 他刷了无数张试卷,可依旧很忐忑,即将北上参加的可是天下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最高等考试,万一中了,那便有机会位列朝堂,光宗耀祖了,这是一场与天下人争锋的战争,马虎不得。 看的累了,他便掀开帘子,看着窗外的雪景。 嘉靖十一年的初雪,真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