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魔降未降
噔！ 噔噔！ 呼～呜！！ 莎莎莎～ 忽地，临近傍晚的天空下起了小雪，天空阴暗了不少，周遭的空气低沉的厉害。 竹馀服下吕不嵬随手给的疗伤丹药，身体好好的七七八八，本以为苦尽甘来，却听到这句如遭雷击的话，心底一寒只觉得天旋地转，心如斧锏锤击，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 墨鱼儿双目无神，心里一下空唠唠的，怔怔的看着孤南绝怀里的小丫头，喃喃着，“怎么会？“神气道门”不是超然宗门？为何连小小的寒毒也解不了。” 毕竟“赤阳龙子星”有着毒之劫草的盛名，还有半颗顶级的“鹤仙人”，这可是蟒龙境受的重伤也能治的丹药，以及两位道门高人施救，居然都没把握。 他挣脱开二人的搀扶，身子还有些不稳，将柳子抱在怀中，俯下半张脸后，能感觉微弱的呼吸，不算最坏的结果。 随后同时祭出“龙吐息”，想着或许有用，眼下他要找一个人少且绝对僻静的地方。 “竹馀，我们走。” 竹馀木然无言，走出几步捡起丢掉的长刀，默默地跟在墨鱼儿的身后。 “墨兄，唉……”李正气话说了一半，却不知怎么安慰。 “你们尽管派人前来追杀。” 墨鱼儿缓缓走出，却又陡然停下脚步，略微沉默，猛的撇过头，凌乱的黑发前，一道冷艳的眼神乍现，落在边缘地带的三大家族的身上，言语极为低沉。 “但是，你们最好祈祷能杀的了我……若我活着，她却死了，“诡阳城”再无三大家族。” 巫碧云、阮霄、张叁叨没一人敢抬起头，身子经不住猛然大颤，每个人似乎都感受到后脑勺，被一座冰冷幽暗的深渊凝望，那是可怖的凝望，那是死亡的凝望。 东方夭也能体会到血袍背影心底压抑的怒火，她毫不怀疑他能做得出来，这一点毋庸置疑，就像当初“万人骨窟”一掌将她推回去一样的果决。 正因如此，这样的冷静让东方夭也感到了不安，问道：“登徒子，你去哪？” 墨鱼儿说完话，人就走了，步伐难免有些匆忙，破烂血袍浮动，小雪落在血袍上，头也不回，无喜无悲地道：“你们救不了她，我便找能救她的人。” 东方夭也听见没得感情的话，撇头问道:“师尊，没别的法子了？” 东方雀出奇的没有理会她，而是盯着倔犟少年离去的背影，神色冷峻，沉声静气道。 “为了救你，为了救她，本座与大长老千里迢迢赶来，你连一句好听的话都不愿说，就想一走了之，你觉得妥当？” 墨鱼儿停下脚步，背着身，“前辈，小子赶时间，不喜拐弯抹角。” ———— 东方雀走出，冷“呵”一声。 “昔日你救过道门弟子，如今道门也救你们一回，也算是扯平了，你认不认这个理？” 血性少年简言意骇道：“从此与道门两不相欠。” 李正气、东方夭也都觉得此时的气氛有点微妙，有些不对头，她也搞不懂师尊问这话的意图何在。 “认就好！” 东方雀走到离他一丈外停下，眼神忽地一凝，话锋一转道：“但是，你杀我道门弟子也是不争的事实，作为门中长辈，本座怎能视而不见，避而不谈……” “可念及事出有因，本座不为难你一个小辈，给你三个选择，要么跪下服软，要么独断右臂，要么……死！” 青袍女子说话声音清脆悦耳，一个“死”字却是犹如春雨惊雷，震荡耳畔，同时似有“嗡”声微起，细不可闻。 呼～呜呜！ 龙凤台，一股青芒气圈好似水波纹般蔓延出去，顿时风起，野草荡漾，掀起一地的冥纸、冥币，周遭的空气陡然变的深沉。 墨鱼儿盯着对面女子的那双眼睛，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压迫感迎面压来，这个敏感的话题终究还是提出来了，以他的立场很难开这个口。 是的，后来他想的明白，“万人骨枯”一战中，的确是为了自保，而选择击杀垂危的杨九坎，自打从“雾道楼”醒来，便成了心结。 因为，从那一刻起，他浑然不知，他已经成了一名擅自执掌他人生死的江湖剑手。 诚如他对柳子所说，他本是温凉之人，而非单一的大好人。 如今于他而言，东方雀给出的选择，确实没有难为他，墨鱼儿想也不想，一口回应道：“那就……给你一臂！” “你是疯了吗？” 东方夭也那双桃花眸子骤然收缩，无论是哪种选择，都不是她想看到的，也不相信这是师尊想说的话，跨步挡在她的面前，试图阻止。 “师尊，这个人脑子有病，总会说胡话了，何况，就算他不出手，杨师弟也，也……” “住嘴，别忘了你是道门弟子！” 徒弟此举令她失望，东方雀忍不住训斥一句，抬手将她推开到一旁，瞥了一眼拿着长刀，此时正指着她的竹馀，不由得眉头一挑。 “一介凡人，竟敢拿刀指着本座，你想杀我？” “是，是！” 无形的压迫力，让竹馀感到窒息，尽管他尽量控制自己，让刀不再抖的厉害，小腿肚子不再发颤的紧，可是没用，反而适得其反。 “是给您一条胳膊，请您不要为难公子。” 东方雀淡淡的说道：“哦？那就是威胁本座了！” 咕！ 竹馀面对这样的人物，遭不住口干舌燥，下意识吞了一口唾沫。 孤南绝眼中多了一抹异样，忽而笑了笑，“这个愣头青，不赖。” 李正气一旁干着急，“大长老，您倒是劝劝东方掌座啊，毕竟……” “毕竟什么？”孤南绝转头看他一眼，正色道：“道门必须有一个态度，若是糊弄了事，岂非寒了弟子们的心。” “这……” 李正气被盯着愣住，哑口无言，此话换一个角度想，全然立得住脚。 吕不嵬作为旁观者看不明白了，这是要干嘛？ 当时他就奇怪，道门大长老和一峰掌座居然亲自前来相救，这小子到底是何来头，好大的面子。 再听听这个药，那个药的，哪个不是好东西，本想着三大家族这回玩砸了。 可现在事态大反转，始料未及，就算这小子与道门有生死恩怨，救完再杀，恩怨分明说得通。 但怎么也轮不到这两位一同下山才是，随便打发一个人过来，不就好了，而且，来的如此之快，显然是动用了道门最快的飞行法器——“万里飞梭”。 这玩意不是一直在掌教手里吗？他老人家的宝贝说借就借？应该不会这么巧，能料准“六道谷”前来捣乱才对…… 话说才不久，道门才动用过“万里飞梭”，嘶……莫非此人关乎“万人骨枯”一事？可惜消息被封锁死了，无从得知其中内情。 而，避之远处的三大家族听了半天，暗自庆幸着，心中所想的是，既然这贼小子与道门再无瓜葛，是否意味着道门势必不会为他出头，他（她）们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只要在城中，届时那三人的小命，还不是他们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嘛。 墨鱼儿不与多费唇舌，一边将柳子交给竹馀，一边夺过他手中长刀，紧握在左手，随手将竹馀推离身旁，“与你何干，一边去。” 竹馀颤声道:“公子，不可！” 这时，在场的诸人听到了一阵“咕咕”声，只见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出现在龙凤台，跳了数次，一下子窜到墨鱼儿的左肩上，顿时竖起一身毛发，冲着东方雀龇牙咧嘴，一双赤瞳充满了威胁之意。 “大魔王？”墨鱼儿歪头道：“你也来了。” 唰～ 手起刀落，冷光掠影。 噗嗤！ 一条血袍衣袖应声陡然飞起，猩红的血雾喷涌，瞬间将飘落的飞雪染红、融化。 大魔王一下子炸了毛，跳下墨鱼儿的肩头，不停的乱叫。 啪嗒！ guntang的血点，猝不及防的飞溅到东方夭也的一只眼睛上，随着忽地一闭一睁，桃花眸子瞪圆，目光就再也没离开过飞起的手臂，听到断臂砸落在地的声音，心神不由一激灵。 啪嗒！啪嗒！啪嗒！ “公子！”竹馀见了头皮发麻。 “墨兄……”李正气前来阻止，却万万想不到他出手如此果断，不禁惊呼一声。 “哐当”长刀落地。 墨鱼儿咬着后槽牙，闷哼连连，侧脸的肌rou不由自主的抽搐着，额头青筋暴起，第一时间封住断臂经脉，止住鲜血外溢，随后，弯腰捡起地上的手臂，脸色苍白至极，哑着嗓子说道。 “走！” 鲜血溅的一片狼藉，东方夭也看着散落一地的冥纸、冥币，事情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扪心自问这算什么？ 东方夭也望着登徒子踉跄的背影，张嘴想说点什么，见她只嘴唇微动，愣是不出声。 虽然她也明白，这是师尊的立场，是道门的态度，可是她也有立场，也有态度啊。 东方夭也忽然转身抱拳，扯着嗓子道：“师尊，如今恩怨已了，何不顺手接回断臂，既能让他欠下人情，又免去旁人背地议论，说我道门仗势欺压一个无名小辈。” 竹馀看了一眼不为所动的墨鱼儿，他也沉默了，依旧往前走。 闻言，再度心头一跳的三大家族，心中所想的是，不会，不会，我们只会拍手叫好。 既要重接断臂，又要像没断之前一样灵活，只有蟒龙境的医道高手才能办得到，不然接回去，也得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