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遣送地狱
李大人将状纸收起,继续道:“王妃沐浴所用的花粉都是赵氏亲手磨的,你又在事发后带着赵氏入宫,不是护佑是什么? 昨夜大神官卜筮说你会危害南国,而云丞相已向皇上请罪隐瞒你是天降彗星一事,岁至十九,必有大祸,所有矛头都指向你。你府中的人又患上了瘟疫,你说这是不是你的罪孽?你还以为皇上能见你吗?” 彗星...彗星,好个彗星! 云迦安心想,这瘟疫一定另有蹊跷,他们的身子骨个个强硬,都是习武之人,怎会几天就得瘟疫?连我都看的透,皇帝爹爹竟然不明白?荼蘼,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该早点将你真面目揭开的。 她知道招不招都是死,淡然道:“等等,不就是认罪嘛有何不可。不过李大人,我要见皇上!你应该明白我若是铁了心不认,皇上恐怕会责难你吧。” 她难以置信连皇上都要她死!可她低估了皇权稳固的重要性,一旦祸言动摇民心,南国将危!在百姓心中大神官的卦辞无不应验。为保江山,区区一个无关紧要的公主算的什么! 李大人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要挟自己,若是办不成案皇帝和皇后的确会将罪。 “本官会帮你试试。”他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无奈地指使着狱卒长:“虽认罪,但罪大恶极,动刑。” 狱卒逼她按了手印,她不解的盯着李大人,认了为何还要动刑?他躲避着她炙热的目光,“你莫要怪臣,你我无冤无仇,我也只是奉命行事,只能怪你杀了不该杀的人。” 云迦安已然明白这是谁的命令,从第一次见面,皇后就对自己不善。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尖锐的铁钉被一根一根的钉入手指关节中,穿透指骨,骨头咯咯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生生钉入木板。 “杀了我吧!啊--” 每订一下,痛的撕心裂肺,云迦安叫的嗓子都哑了,惨叫声穿透天牢,连着昏睡的天机房老妇都被吓醒了。 一只手都没订完,她已经昏死过去,虚弱的歪垂着头。脸色惨白无人色,满脸满额的冷汗。这般非人折磨倒不如一刀杀了她。 李大人看着她那副模样,让他们浇醒她继续。一桶冰水迎头而下,她缓缓醒来,痛苦的浑身抽搐,十指连心,鲜血顺着钉子汩汩流向地面,另一只手仍然在遭受酷刑。 廷尉出了刑房赶往朝堂,皇帝并未交代不可动刑,而昨夜皇后特意召见,下令不得对她手下留情,要让她生不如死。皇后死了女儿,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若是不将你五马分尸,她怎能咽得下这杀女之仇。 纸包不住火,离王妃的死讯很快传出,六公主颜姝被杀一事,又加上一夜之间整个长宁公主府的下人全都害了瘟疫,连带着周围几家人传染了,这瘟疫都是酷暑才易爆发的,几十年都没有过了。 一时间流言蜚语满天飞,这年过的也不安生。住在附近的百姓都被官府给迁走了,免得再感染上。百姓们想,云迦安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蛇蝎恶人。 皇帝下令将公主府包围,堆满干柴,点火烧。兵卫在外守候,若有人逃出,格杀勿论。有些丫鬟小厮禁不住死亡的恐惧,硬冲出来,刚跑到门口,就被流矢射杀,鲜血汩汩泉涌,染红白雪。 公主府被大火吞噬,整整燃烧了几个时辰,丫鬟护卫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让麻木的兵卫也忍不住打颤,只想速速了结,离开这炼火地狱。冲天火光映照在兵卫们的眼中,吞噬着一切。 百姓躲在附近看着,窃窃私语,暗暗叫好。 “听说大神官之前占卜说南国将遭大难。” 你可知这是为何?之前不都好好的吗?” “嗨~你知晓些什么,知道相府四小姐吗?她出生时彗星过顶,是个灾星,有人预言说她十九岁时必有大祸,她今年不就正好!这恐怕和她有关,不然你说大冬天的哪来的瘟疫?而且我还听说,她心肠歹毒害死了被贬的六公主和离王妃呢。” 有一人披着斗篷混在围观百姓中,看着熊熊燃烧的公主府,满目不舍,此人正是箫管家,若不是无赖提前将他救出来,恐怕他就要和他们一样被皇帝抹杀了。他对着公主府拜了三下,消失在人群中。 百姓交头接耳的聊着,他们对皇室并十分不感恩戴德,有个身世离奇又背负杀人罪名的公主作为茶余饭后消遣的乐子,可比聊翠影楼里的头牌们有趣多了。 南国皇室死丧,又爆发瘟疫,瞬间炸开了锅,云迦安也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臭名远扬。公主府也被烧了个精光。 百姓是愚钝的,总是盲目跟风,看不到事实的真相。他们不需要真相,需要的是一个发泄的对象,发泄贵族的压迫而已。 牢里阴冷潮湿,身上又只穿了件薄薄的囚衣,云迦安蜷缩在杂草堆里,满身污血。那沾满乌黑腥臭血液的皮鞭,一下一下抽打在她身上,皮开rou绽,血液将肮脏的囚衣与伤口粘结在一起。双手几乎废了,动一下都痛彻心扉。 剧痛令她多日未睡,偶尔闭闭眼,多数时候只是呆呆的盯着肿胀发紫的双手。明明只有四五步的距离,却要花上近一盏茶的时间爬到牢房门前,像只狗一样低头舔舐破碗中的水。可后几日她已经连水也不喝了。 老妇看不下去,心生一计。 趁着夜深人静,干瘪着身子,爬到门边对着她劝道:“丫头,你这么等死,太对不起你娘了。她的仇谁来报?你记得你娘是被谁毒死的吗?你就看着仇人逍遥吗?” 迦安动了动身子,娘?是谁毒死了娘?那碗粥本是她的,娘先喝了...就再也没醒来,那时年幼,还以为她只是睡着了。那么痴痴傻傻的抱着她的尸体抱了两天,直到二姐发现。 她虚弱的开口:“我已到了这般田地,还能怎么报仇?你用不着激我。” 她是个软弱而善良的人,不被逼至绝境难以成大器。 老妇忽而低声怒斥,似是恨铁不成钢:“废物!你是独孤夫人的孩子吗?她是个坚毅勇敢,不服输不言弃的女人。你连她的一点斗志都没有,她被皇后害死,你也眼睁睁的在这里等死吗?你不配做她的孩子,老身为你感到羞耻。” 云迦安清醒了些,僵在冰冷的杂草上,心中惊讶不已,“皇后?难道不是云集天?” “叽叽咕咕,吵什么吵?”巡夜的狱卒睡眼惺忪的在两人的牢门上抽了几鞭子,老妇又变的痴痴傻傻,不再言语。 这番话让她震撼无比,娘是被皇后毒死的?看了娘和皇后恩怨颇深,难怪皇后从第一次见到她就恨不得把她撕了。 娘亲是美丽的卑族女子,她纵马驰疆,英姿飒爽,从不是个畏首怕死的人。 她要活下去,她要报仇!她舔舔干裂的嘴唇,看了看破碗里的脏水,咬牙爬了过去... 翌日李大人派人将她装入囚车,送进了宫。她满身血污的跪在朝堂中,鼻尖微微一动,这味道似曾相识...... 皇帝看着她如一滩烂泥般,心中疼痛万分,可神色不动的沙哑开口:“听李大人说你要见朕。” 她艰难的抬起头,肮脏的发缕黏贴在脸上,眼中闪着一丝希望的光,“爹爹,您真相信人是迦安杀的吗?” 皇帝心中一滞,这神情和当年懿儿何其相似,缓缓神,冷漠道:“证据确凿,你设计误杀了姝儿,又心肠歹毒的害死了离王妃,还要朕如何不信?” 她在牢中也听说了离诺因她的墨梅而死,是木紫心! 她缓缓流下泪来,痴痴地问:“我若说这些不是迦安做的,爹爹信吗?” 皇帝威怒,一拍龙椅,“你不再是公主,没资格叫朕爹爹。蛇蝎心肠,朕真后悔封你为公主。没有凌迟处死,你该感恩戴德。从即日起,将你关入神宫地狱中,此生不得出来。” 无血色的唇边漾出浅浅的笑,“皇室贵族无情无义,你说不会让人伤害我,可你却在我心上狠狠的插了好几刀。既不允诺,又何必给我希望。你一直以来都是将我看做贤妃刘氏的影子对吧?你这种不知情为何物的人,怎会明白父女情贵!每叫你一声爹爹,都是打心底的欢悦。是我太傻太傻...以为你会如疼爱亲生孩子般爱着我!” 她与含寿殿中那尊白玉雕像有七八分相似,牌位写着贤妃刘氏,她自然这么想。她一直拿他当亲爹一样,如今这般打击怎能受得了。意料之中却又意料之外。 皇帝闻言一愣,随后想了想也明白她的意思。嘴角暗暗抽搐几下,强忍住咳嗽,倒不如将错就错。 他冰冷无情的看着她:“是,朕只是思念贤妃,所以对你百般疼爱,可你杀人如麻,朕岂能留你这祸害,祸我南国安危,杀我皇室子嗣。你该在地狱中永不翻身。” 细细想来后宫不得干政,若无皇帝默许,皇后的旨意李大人哪敢执行,这一身的伤都是拜皇帝所赐。她只是自欺欺人的不愿相信罢了。 兵卫在皇帝示意下将她拖出宫殿,几乎同时,皇帝纵横的皱纹堆叠在一起,神色痛苦,掩帕剧烈咳嗽,就这么直直的盯着她消失在眼中。 紧紧握住袖中的曈昽八肱,玉中流转着晨曦般的光芒,温暖着皇帝冰凉的身躯。若非这神玉可祛病延寿,他恐怕早已入了尘土。 正走到囚车旁,眼角瞥见一袭熟悉的身影。那人簪着青玉莲花冠,发束齐整。身着竹青深衣,长身玉立。月眉下的那对桃花眼中依旧是放浪不羁,澄澈深邃。不是无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