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嫁祸
沈岚见逃花沉思状,心中也绕了好几个弯,若不是自己不知为何会无缘无故失了武功,早已经逃得十万八千里了,若不是自己不知离开逃花后功夫会不会恢复过来,也早已经动手了,凭自己的聪明,在这种场合脱困也不是难事。 只是,突然出现卖孙女的事,反倒让沈岚忘了咒骂逃花。 沈岚左看看右瞧瞧,情况愈发糟糕,争抢这位姑娘的人由两个展开到七八个之多,还都是年过半百的富家老头,听那语气便觉得恶心。 她在梁上,虽看不清这姑娘的面貌,但仅仅听到众人的反映也晓得她定是生得极其漂亮的了,只不过比起逃花院子里的不知是什么品级的了。 这样想着,沈岚心中越来越怜悯,目光流动间,看到岑澈只顾着怀里的爱犬,对场上之人漠不关心的样子,甚是气恼。心中暗道:“这岑府的都是什么样的人?一个对女人冷漠至极,一个对女人百般殷勤,可恶!可恶!” 可她又转念一想:这岑澈对那水胆琥珀紫毫这样上心,恐怕也是为了岑灏吧,而白脸猫怎么说也是为了我舍身跳崖,算得上是重情重义的人了……情义……情义…… 沈岚默默念着:“我当他是兄弟,他自然也是当我为兄弟……”她不知为何,轻轻一叹,未缓过神来,只觉得腰间被人一带,早已经飘落至大厅之中了。 “啊!”沈岚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睛看逃花。 而逃花折扇一开,笑眯眯地看着祝信:“祝老板好啊!” “你!赤练老二你好大胆子!”祝信怒目而视:“原来是你赤练谷劫走了谢姑娘!哈!真是演得一出好戏啊!快说!你是不是已经逼迫她交出夜漠流沙了?!” 此言一出,哗然一片,那日洛阳山上,除了江湖武林众多豪杰,商场之人甚少参与,故而只有岑澈、祝信这样的地方一霸方可亲见。不过,夜漠流沙之名乃是世人皆知,故而,人人都兴奋好奇又无不紧张地纷纷探首打量沈岚。 沈岚嘟嘴道:“我叫沈岚,不要叫我谢姑娘,我跟君不见谢水横还有潋屏山庄没有什么关系的。” “不管你跟潋屏山庄还是谢水横是何干系,那天你拿着夜漠流沙,你就是有干系的人!” 一瞬间,四面疾风而起,明明是商人模样的各路人马均褪去了大袍子,同时变成了行装精简的各路高手,朝中心涌近。 坐在前排的大老板们无不吓得屁滚尿流,抱着钱财溜之大吉。唯独岑澈没有动静,看着沈岚,唇瓣蠕动,眉头深锁。 可怜中间的一对爷孙,姑娘搀着老头儿的手,一直低着头,大气不敢喘出一声,而老头儿吓得双腿直哆嗦,还不忘拍着孙女的手好生安慰一番。 逃花踱步至姑娘面前,用扇子勾起她的下巴,这一见,着实让他眼前一亮,笑得更大声了:“好姑娘,果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沈岚在逃花身后,瞧罢这个姑娘,不禁张大了嘴巴,扶着岑澈身边的一张椅子坐下,而岑澈的哈巴尝竟跳上了沈岚的怀里,很是眷念地埋进她的胸口,不住地蹭着,沈岚笑着拍着它的脑袋,却道:“这么漂亮的女子,真是可惜……” 只见逃花左手拉过姑娘,右手衣袖一抖,掌心出现一锭锃亮的黄金,放入她的手中,轻佻地摸了摸她的手,把玩了一会儿,嘴角一咧,道:“好姑娘一双巧手可别做粗重活儿,这些银子够还债了吗?”他说着,又抖出一锭金子:“这下肯定是够了吧,好生安葬你父亲后,该是还剩点儿。” 他瞅了会姑娘的眼睛,忽而深沉道:“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吧,不然……”蓦地他俯上前嗅了嗅,极其享受似的,丝毫不顾及旁人,道:“青春易逝,有些事儿早点办了吧!哈,哈哈哈!” 他这话一说,听得人面红耳赤,沈岚跺跺脚,涨着脸将逃花推了推,对姑娘和老头儿说道:“你们快走,这地方不安全,快快!” 爷孙两人未及思考,便被推着挤出了大厅。 沈岚回到逃花身边,捏着垂在胸前的秀发,笑道:“逃花公子,本姑娘今日对你倒是刮目相看啊!” “沈姑娘那日坠崖后莫不是被赤练谷之人救了去?”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沈岚看去,是个面目沧桑的老人家,只不过这身子却有着中年人的体魄。沈岚生疑,逃花在耳边道:“都易容了。” 果然,沈岚瞧着另外三十余人,乍一看很是正常,可是细瞧之下,脸部僵硬,均不是以真面目示人。 她暗叫不好,见身旁的逃花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顿时紧张起来,看来今日是有人故意为之,只是这人会是谁?是冲着夜漠流沙还是赤练谷? 沈岚一时无法细想下去,只能尽量平复心情,见这三十余人虽然都是故意乔装打扮,叫人认不出身份,但手中武器大有不同,抄刀的五六个,佩剑的十多个,不过持剑的手法却略有不同,其余皆空手而立,不是拳法见长便是以掌法为主,再或者,就是暗器。 冷静想想,他们并非同门同派。 这样,沈岚便镇定多了,手肘推了推逃花胸口,眉眼盈盈,谈笑春风:“他们一个个隐藏身份,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们我是被飞鹰帮的人劫去的?” “沈姑娘说的可是实情?那我二弟他?”岑澈终于开口,站起身来,急急问道。 沈岚眼睛一亮,欲要上前说话,却被一人打断:“那夜漠流沙岂非是在飞鹰帮的手中?” “是啊。”沈岚似是回答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一般。 “哼!小丫头别扯谎,前几日老夫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上邀请我今日必定要乔装前来,说是持夜漠流沙之人也会到场,此人不是你又会是谁?” “难不成在此之人都收到匿名信了?” 周围三十多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躁动之后很快陷入一阵沉默不语。 逃花折扇轻启,悠悠晃着,轻声道:“看来,所谓武林正派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各个要么在背后捅出一些幺蛾子要么趁火打劫,只是我们都不知道而已。” 沈岚朝着逃花笑着眨眨眼,不去理会众人,径直来到岑澈身边坐下,捧起一盏新茶,喝了一口,道:“大少别来无恙啊,放心,二少一定好得很,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逃花见沈岚和岑澈两人自顾自地小声说话,摇摇头笑了,道:“原来大家都是收了匿名信前来,这个实在巧得很,因为,在下也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只是,这封信,并没有叫我乔装赴约……在下原本也是一头雾水,不过眼下却了然了,此人必定是想骗各位,借你们之手除掉我和沈姑娘,即使无法,也令我俩从此后都脱不开身去,好让他坐收渔翁之利,此乃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啊!” 逃花此言一出,那三十余人心有余悸,竟真的不敢动手。 沈岚听罢,眼珠子一溜儿:这逃花说假话头头是道,明明是自己要来的,扯什么匿名信啊!莫不是为了救那姑娘,今日这出戏也唱不下去。 可她心念一转:此人聚集江湖中人至此,若不是为了引我与逃花现身又是为了什么?若真是如此,这心思也未免太细了些,用女人为饵,怕是对逃花颇是了解,着实非同小可。可不管怎么说,有逃花,自己也安全一些。 沈岚照此番分析,看着逃花的眼神之中倒也多了份佩服与欣赏,她余光瞟着岑澈,嘴角咧开一抹笑意。 易容人中有一个道:“那你如何证明?这也许是你的一种说辞罢了……赤练谷当下急需夜漠流沙,我们是绝对不可能叫你们多一分机会的,即便你逃花长老现在确实没有夜漠流沙,我等也得擒了你来!” 说罢,他一个飞身而上,双掌齐齐出招,迅疾如风,逃花眼神一眯,折扇“啪”地一声合起,左右一挥,各自挡开攻势,再一轻刺,那人收腹回去,倒身头朝下,一掌拍向逃花头顶。 “好狠的人!”沈岚不禁骂道。 逃花横身而卧,躲了过去,折扇摊开,一阵强风扫过,那人凌空一翻,将风席卷到了周围,他人均掩面皱眉。 那人双掌再次拍出,眼见要到逃花胸口,可逃花却微一轻笑,折扇往前一挡,那人搁着空气却觉得一股大力使来,蓦地换了掌风,瞬间一双手掌生出千手,叫人看昏了眼去。 逃花神色一凛:“好强的掌风”上身一个铁板桥,提腿一个狠踢,自他腋下而去。 那人骂道:“这个力道怎的这么厉害!”忙一收手,却不料逃花折扇已经离开了手,好比长了眼的飞镖,“唰唰”朝那人头上盘旋而去。 那人赶紧一个翻转,跳将开去,而方才不小心手背竟被划了一道,泛出血来。他没好气地喝道:“对付赤练谷之人,不必手下留情,也不必在乎以多欺少!” “上!”沈岚没想到竟真有人这般附和。 顿时,三个身影飞入中央,相比刚才那位武功皆为逊色许多,可他们在于人多,却也可以和逃花争得一时,不过逃花对付这三人确实游刃有余,对着较近的一人轻声调侃道:“你们师父都敌不过我,何况你们,下去吧!”罢了,三个身影被一一地甩了出去。 “岂有此理!”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那人踩着桌子,身形暴起,大喝一声,叫逃花心下一惊,随即反笑:“想来长脸的是吧,还得看我答不答应!” 逃花笑着将折扇插进后背衣服,双手出拳,都是些基本的招数,可所到之处压力重重,其中内力,深不可测。 那人不甘示弱,脚下虎虎生风,左右连踢。 两人一个悬空,一个抵地,拳与腿相互抗衡。 那人咬一咬牙,内力贯上脚下,狠狠一踹,逃花以双手臂肘挡之,眼神迸发出阴狠之色:“去!” 只听“啊”地一阵惊呼,那人被挡了回去,一手抓着一人,才没有撞到门上。 沈岚拉着岑澈,想逃却逃不了,想帮也帮不上,急得团团转,而岑澈却拍拍她的背,低声道:“沈姑娘莫急,逃花长老不会有事的。” 沈岚看了看逃花,皱眉,最后斜睨着岑澈道:“我才不是担心他,我是想趁机逃跑。”她顿了顿,又道:“还有,你们岑府两兄弟一个样,性子温吞吞的,都属乌龟吗?” 岑澈轻笑道:“沈姑娘真会说笑。” 沈岚白了他一眼,却道:“谁叫逃花封了我的武功,不然,我就可以帮他了,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狼狈。” 她拍了拍衣袖,好生整理了一翻,一副没事人的模样,继续倒茶,喝茶。 这反倒让岑澈吃惊不小。 场内,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逃花,他左挡一人,右挡一人,还得避开另外三个小鬼,沈岚见他稍有不慎便有危险,嘴边低声咒骂:“这个花心大萝卜不是功夫挺好的么,怎么在这时候焉了呢?”心里却思忖着怎么帮他逃脱才好。 突然,她灵光一闪,附在岑澈耳边道:“大少你坐着看戏很舒服嘛!” 岑澈一怔,却被沈岚拉着倒了下去,桌上茶水溢出,杯盏碎了一地。 只听沈岚叫道:“祝信你为何要暗算我?!” 场内越发躁动,而动手之人纷纷罢手,大伙儿无不震惊:“祝老板你做什么?” 岑澈原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以,心中慌了一慌,但他见到身侧的姑娘黑溜溜的眼睛眨巴着朝逃花看去的时候,顿时了然。他的余光不免瞟向大厅门后去,院中相比里头,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地叫人遗忘了对面屋檐上那道随风摆动的青色剑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