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幼森，最初的伙伴(下)

    扶苏走到幼森身边，道：“幼森，可否让我骑到你的身上去？”

    幼森欣然点头，伏下身子。扶苏一跃而上，端端正正的坐好了，道：“幼森，再来一次。聚灵！”

    话音才落，那股灵力涌动，又一次围绕在扶苏身周。这一次，扶苏只觉得自己好像身处漩涡中心一般，周身的压力，好像要将自己撕扯开来一样。

    扶苏咬紧牙关，弯下腰来，紧紧抱住幼森的脖子，将上半身紧紧贴在幼森的背上，右手却顶住压力，向前猛的一挥。

    这一次，扶苏只觉得身周那股汹涌不停的压力，好像一下子被自己的这一下挥手，全部抽了出来一样，呼啸的向前涌去。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只见一团如磨盘大小半透明的东西，迅速的向正前方冲去——而正前方，正站着犹加！

    那距离太近了！促不及防之下，犹加哪里闪避得开。当那团半透明的东西冲到犹加身前时，这位铁竺国的首席大长老，只来得及侧了一下身子。

    不过，犹加这一侧身，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却让扶苏发出的这团东西改变了方向，呼的一声直朝天上冲去了。

    扶苏还没有来得及将眼光转向头顶上，便听着头顶一声闷响，却是这团莫名其妙的东西击中结界的声音。接着无数破树枝烂树叶纷纷砸到扶苏和幼森的头上，身上来。

    扶苏顾不上护住头脸，他嗖的跳下幼森的背，一把搂住幼森，一面用力摇动，一面激动的喊道：“成功了！我……成功了！我……谢谢你，幼森！”

    犹加有那么一愣神的功夫，不过，他很快的恢复了嘻皮的模样，喃喃的道：“好家伙！这小子一出手，就玩了个大的，连。哼，好在我老头子的这把骨头还算是灵活……”言语中满是欣喜。

    希泽看了看头顶，也喃喃道：“好在我先弄了个结界罩着这里。不然被别人看了去，明天又要被竺枝那个丫头来问东问西了。”

    它看到扶苏一脸兴奋，又有些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又道：“你这什么狗屁重合之法，简直粗鄙之极。今后你和别人干仗，难不成都要骑在幼森背上不成？”

    扶苏热头上被冷水一浇，呆了一呆，道：“这，这……不是重合之法吗？那，那……”

    希泽哼了一声，道：“勉强也算是了，不过实在太粗鄙罢了。你试想想，且不说犹天大人是何等身份，我一个堂堂的神兽，岂有成天被人骑在身上之理！成何体统！”

    扶苏听了，心里道一声惭愧，低头道：“大人说得对。那重合之法是怎样的，还请希泽大人教导。”

    希泽笑了：“你这法子虽然粗鄙，不过你能想出这个方法，脑子也算是灵活。只是你怎么不试试，让幼森换个聚灵的中心，又或者，你换个施法的点呢？”

    扶苏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希泽却接着道：“算了，我们吵了大半夜的，我可要去睡觉了。犹加，你送扶苏出去。你们明天再来找幼森练习好了。”言罢，希泽带着幼森便向密林中央那块大石碑后头走去。

    扶苏此时正在兴头上，无奈也只得跟着犹加向来时路走去。他心中想着希泽最后的那段话，一路默默无语。犹加虽然身为首席大法师，法力浩大，但今夜在这处湖心小岛上所见所闻，均是千古秘闻，仍是深为震憾，不禁心神摇动，也是悄不作声。这一老一小，便在这样一片沉寂中走出了密林。

    出了密林，来到那片广阔的湖边，月光又重新映照在两人身上。此时湖清月明，天地一阔，犹加精神为之振。他想到千年前先祖犹天的风采尤在眼前，雄心顿起，对扶苏道：“小朋友，我和你从湖面上走过去，如何？”原来扶苏这时算是做了犹天的隔代传人，按辈位说起来，比犹加还高得多。犹加虽然德高望重，也只好叫扶苏做“小朋友”。

    扶苏正是兴奋的时候，他看这湖面在月光下像镜面一般广阔平滑，也是大感兴致，便拍手叫好。

    犹加将双手负在背后，道：“你便放心大胆，跟着我走便好！”说着双脚直接踏上了湖面，飞步如梭，一会儿便走到湖里去了。他双脚踩在湖面上，并不下沉，只是他每走一步，便在平滑的湖面踩出一圈涟漪。

    扶苏看得好奇，又见犹加一会儿便走远了，于是忙学着犹加的样子，跑着步走到湖里。他初时几步，正踩在水里，湖水淹到足踝处。扶苏知道犹加有意要捉弄自己，便突然止住脚步，而是将身一弓，两脚用力，腾身向湖里跳去，还高声笑道：“犹加大人，我来了！”

    扶苏身在半空中，看湖面上落脚处并无异样，心里想到：“如果犹加大人骗我，我可要掉进湖里了。”

    只是他双足一落到湖面上，便觉得双脚底下突然冒出什么东西，将自己双脚垫住了，脚果然不再沉到水面下。只是这一下扶苏是从空中落下，脚虽然垫住了，却重心不稳，一翻身朝前扑倒。扶苏这下才觉得害怕了，大叫：“糟了，我不会游泳。”话还没落，身子就倒在湖面上，向前滚去。

    说来奇怪，扶苏这一下在湖面上翻倒，就像在地面上翻滚一样，身子愣是没有沉到水里。只有扶苏自己知道，自己身子每一处刚一接触到水面，便觉得水里突然出现一样东西，将自己托了起来。

    扶苏在湖面上连滚带爬，好容易止住势子，便在湖面上小心翼翼的用四肢撑起身子，向湖里看去——在月光下，湖水清澄透明，扶苏看得明白，湖水里凭空出现了几根木桩，形状大小，正与自己手掌、脚面、膝盖一模一样，将自己四肢托住了，让自己浮在水面上。只是自己身上触到湖面之处，已变得湿淋淋的，略显狼狈。

    扶苏十分小心的站起来，便看见托住自己手掌和膝盖的木桩消失了。他又抬起一只脚，就看到抬起的脚下，那木桩也消失了。只剩立在湖面上的那只脚下，还有一只木桩托着自己。

    扶苏抬头望向犹加，见他在负手站在湖心看向自己，脸上似笑非笑，就知道这是犹加所施的法术，心里还是大为惊叹，知道犹加的控灵之术，实在是炉火纯青，精准得不得了。

    他大呼一声，再也无所顾忌，在湖面上连蹦带跳的朝犹加跑去。待一阵风般跑到犹加身前，扶苏顾不上喘气，回头一望，只看见身后一连串的涟漪，在月光溶溶的湖面上，不断的散开，散开。

    犹加哼了一声，假装发怒道：“小朋友，你这样乱跑，是要考考老头子不成？”扶苏喘息不均，顾不上答话，只是拍着手，又点头，又摇头，笑道：“好玩，好玩极了！”待喘均了一口气，又由衷的对犹加道：“大长老，你好厉害。我实在佩服极了！”

    犹加看着扶苏瘦小的身子，忍不住豪气大发，他长啸一声，道：“这算得了什么，小朋友，你看好了。”犹加负在身后的双手一挥，一手高，一手低。扶苏便觉得脚下起了变化，耳边更是风声大作。他低头一看，却吓了一跳。

    只见原来风平浪静的湖面，突然变得倾斜起来，向着湖心小岛的一边渐渐抬高，向着湖边的一面渐渐降低。湖面仍是如镜面一样，水波不兴，却是像被人整个撬了起来。

    水面渐斜，扶苏便觉得立足不稳，他抬头看着身后越升越高的水面，大有劈头盖脸倒下来之势，由不得不心惊。突然之间，他脚底一滑，整个人竟顺着倾斜的水面，向岸边滑了下去。

    扶苏大声惊呼，身子摇摇欲坠，这时他又觉得一股柔风卷来，正托着自己的腰，便不致摔倒。他耳边风声呼啸，一眨眼间滑到了岸边。这时岸边的湖水已降至湖岸之下，露出怪石陵陵的石壁。扶苏飞快的滑下来，眼前要撞到石壁上，他腰上那股风突然一变，在屁股上一托，扶苏便腾身而起，正跃落到湖岸上。

    扶苏站定了身子，惊魂未定，又听见身后轰的一声巨响，一阵风涌来，几乎又要将他带倒。他回头看去，只见身后的希泽湖恢复如初，只有一道一人高的浪头，从湖心朝岸边涌来，啪的拍在岸边，掀起一阵雪白的浪花。

    犹加悬空站在湖面上，大笑一声，身影倏忽不见，只有一道微笑拂过扶苏耳边，扶苏便听到风里犹加沙哑苍老的声音道：“明天清晨，你独自再到这里来。”

    这一番老大动静，扶苏与犹加这一老一小玩得尽兴，却不禁惊扰了铁竺王城里许多人。竺枝原本与琉卡在湖边赏月，却被吓得倒在琉卡怀里，琉卡又一时手足无措起来；黎华向竺榕说起自己生平英雄事迹，谈兴正浓时，竺榕却吓得要回宫去，黎华只好恨恨不已。湖心的小岛上，被惊扰了好梦的希泽也不耐烦道：“雕虫小技，也值得卖弄。”倒是修习到深夜的李琉斯，听到动静却也不动声色，仍是自顾自的练习着。

    月光之上，被结界隔断了声音的聆薇，听得希泽湖畔的草木们窃窃私语，也知道了这个夜里的所有事情。她满怀欣喜的听着这一切，心里全是对扶苏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