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过场动画

    我感觉自己的心腔，那块拳头一般大小的东西，好像突然间从我的皮囊里跳了出去，飞了起来，轻盈的向上飘去。

    良久，我终于从那个无以承受的噩梦中苏醒了过来。

    很多时候梦境反而比现实更真实，更让人感同身受。

    我若有所失的睁开眼睛，眼角尤自带泪，独自一人的房间里黑漆漆的，一股巨大的茫然感顿时包裹了我。

    虽然只是个梦，但那个梦的内容却真实得让人绝望。

    因为有随时记录想法的需要，所以除了雷雨天，我的手机一直摆放在床头随手可以摸得到的地方。迷迷糊糊的，我习惯性的在枕头旁摸到了我的手机，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2015年8月8日凌晨4：44分。

    4：44！

    八八日。

    手机上触目惊心的数字再一次刺痛了我的心。

    中国人自己的父亲节！

    可现在我的父亲在哪里？

    但我却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梳理和收藏自己的情绪，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咚”的粗暴声音响起，门开了，有人闯进了我的房间里。

    一盏高瓦数的台灯打开了，正照着我的脸。骤然的光线刺得我红肿的双眼睁都睁不开。

    我从悲伤里突然转变过心情来，跌入无边的恐惧里去。我，我现在到底是在哪里？

    好像是在一间封闭的审讯房间里。有一面墙上镶嵌着一道可以窥伺里面的单面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前坐着两名穿着制-服的男人，一高一矮，其中那个矮个子先开口了：“不错啊，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打起架来，下手可不含糊！”

    听起来他像是一副调侃的样子。可我却轻松不起来。刚才的噩梦和醒来后突生的变故让我非常的不知所措，我努力的回想，这才想起来，我的确是伤人了。

    我说：“你们是警察吗？能不能介绍一下你们的身份？”

    矮个子警官笑了，带着些嘲讽的语气道：“你倒先问起我们来了，好，我告诉你，我叫张三，他叫李四，我们是这里的警察，行了吗？”

    “他伤得怎么样了？”

    “这不是你cao心的事情，你老实给我们交待，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打人了，对方伤得怎么样了，这不是我该cao心的问题，那什么才是？那他们把我抓到这里来，是干什么？我越发糊涂了。

    “目的？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只不过是出来旅游而已……”

    “旅游？”矮个子发笑了：“你管大半夜的在马路上溜达叫旅游？”

    这是哪跟哪？我急了：“警官，我是去罗布泊旅游好不好，没想到却发生了好多坏事……”

    “哦，罗布泊——”张三咀嚼着这几个字眼，脸上现出一丝嘲讽之色：“你一个人？”

    “怎么可能是一个人，罗布泊可是生命禁-区，一个人能进去吗？”我的语气里有些不满，更多的是焦虑与疑惑：“同行一共有11人，对了，包括那个和我打架的家伙，他叫秦帅！警察同志，他到底怎么样了？”

    那个家伙是该打，可是这会儿我冷静下来了，心肠也变软了，我更不想惹出什么事儿，而眼前这两名警察给我的感觉是，出大事儿了！然而，我一个文弱书生，既没练过武，更少有健身，难道就是发怒之下那随便几下子，就把他给打死了不成？更可气的是，面前这两名警察就是不交个底，让人心慌。

    矮个子警官张三似乎听出了我语气里的不满和慌乱，但他不急不躁，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火机，给高个子警官李四点了一只，自己点上一只，又丢一根给我。

    “我不抽烟，麻烦您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好吧！”

    张三吐了口烟圈，脸上露出惬意的表情，道：“你说秦帅和你一起去罗布泊旅游？”

    “是的！”

    “你们怎么就干上了？”

    “……他污辱我的父亲，我忍无可忍！”

    “哦，他污辱你可以，但是他污辱你的父亲却不可以，是不是这样？”

    “……”我点点头，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样吧，你说说，为什么要去罗布泊？哪一天出发的？”张三一边说话，一边把台灯调得更亮了。

    “呃，我是……是9月份，9月8号……咳咳……不，严格的，……咳咳咳咳……严格的说，是9月1号开始在网上组团，7号集合，然后……然后，8号正式出发的……”

    强光带着灼人的温度照着我的脸，空气中又弥漫着呛人的烟丝，两名警官吞云吐雾倒是飘飘欲仙，而我却像是跌入了地狱谷底。我感到又热又烦躁，开始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我真希望，这只是个梦，而我，还没有醒过来。

    “你说的是2015年？”

    “不，2014年！”

    “你为什么要去罗布泊？”

    “……因为，因为，父亲去世了，我很难过……想要去散心，去发泄……”

    矮警官的声音开始显得飘渺起来。而我的声音则像是在梦中呓语。

    “他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2014年10月30日……”

    张三没有再管我了，转过头轻声对他的同事说：“真可惜，这个人已经疯了，把他送到市第七精神病院去吧！”

    李四站了起来，笑着对我说：“欢迎来到武威城！”

    什么跟什么？欢迎来到wuwei城？原来这座城市名叫wuwei。可是他们凭什么说我疯了，就没有一个人打算告诉我，那个被我一怒之下暴揍的家伙是死是活吗？

    面对这样的审讯，还真是让人无语。难道，这些人才是真的疯了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感到愤怒和惶恐，就进来了两个人，给我套上一个头套，然后一左一右，拽起我的胳膊，就往外拖去。

    张三抓起桌上那只烟，走过来塞在我手心里，神秘的笑道：“小伙子，或许你会需要它的！”

    新进来的两名警察拽着我一路出了警察局，到了停车场，将我推进一辆警用小车里。车子在夜色中一路疾驰，七拐八弯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到了他们口中所说的市第七精神病院。

    交接手续很简单，几乎只是打个照面，签个字，就完事了。手铐被解开了，医院的两名虎背熊腰的保安推怂着我，在长长的甬道里走着。

    虽然是值班时间，但我们来的时候他们正在打游戏，看起来，因为被影响到了，他们很不爽。

    其中一名保安再次使劲推了我一把，骂骂咧咧的说道：“M的，害我们挂机，这把怕是又输了！”

    另一名保安正要答话，突然腰间的对讲机嗞嗞的响了，一个带着焦急和恐惧的声音慌张的叫道：“有情况，有情况，药物科的王医生死在办公室了！”

    两名保安听了对讲机里面的声音，回了句“我们马上到”，迅速的打开一间病房，将我蛮横的推了进去，然后就匆匆的离开了。

    我摘下了头套，房间里黑漆漆的，也不知道之前有没有人。

    我呆在房间门口一动不动，屏息听着那两个人的脚步声离远了，马上抓住门把手试了试，糟糕，门居然从外面上了锁。

    根本打不开。

    我只得摸索着打开房间里的灯，谢天谢地，房间里并没有人。

    但下一秒，我又立刻感到失落和恐惧了。

    到现在我还是迷迷糊糊的。完全没搞懂我在哪，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的，没有奇奇怪怪的人是很好，不会吓到我，也不会打扰我。

    可是，也意味着我找不到一个可能知道点真相的同伴。就算是一名病友，哪怕是个神经病，至少我多多少少可以对这座wuwei城多一点了解。

    甚至，哪怕只是说说话也行！

    突然被囚禁了，而且是当成精神病被囚禁，我是真的害怕了。

    这TMD的到底是怎么回事？由于害怕，我爆出了脏话。

    人就是这样，面对未知的恐惧总是容易崩溃。如果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反而不会那么害怕了。

    一瞬间，我的脑子里爆发出了很多种不好的念头。

    前一秒我还在和十个伙伴一起在罗布泊，我们的团队里爆发了不少事情，因为冲突，我和一个叫秦帅的人打了起来，那个时候，我听到了罗布泊发出了轰轰隆隆和咕咚咕咚的声音，像是地底发出的怒吼，又像是水浪在翻滚。

    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巨大的浪头打了过来，将我们袭卷了进去，我就失去了意识。

    下一秒，我就到了这里。

    莫非我们已经得救了，已经从罗布泊里出来了？可是木克土她们呢？黑水和秦帅他们呢？

    wuwei城又是个什么地方？

    为什么我一醒来，就会被送到了神经病医院里？

    难道我一失手不小心将秦帅给打死了？

    一大串疑问困扰着我。我蹑手蹑脚的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面的透明玻璃往外看。

    走道里虽然比较亮，但是视线并不好，我于是把整张脸都趴到玻璃上。

    这是走廊最尽头拐角处倒数第二间病房。我先朝走道远处使劲瞄，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又转过头看向走道尽头的拐角。

    拐角处是步行楼梯。什么都没有。

    我正走神，脑子里又开始猜测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突然一道影子从拐角处出现，吓了我一跳。

    是一个女人。

    看起来二十来岁，套着一件白色的医用大褂，手里拿着一根拖把。

    她也看到了我，由于我被吓了一跳，顿时觉得很没有面子，显得很尴尬，我低下头，再抬头，发现她已经站在了我的门口。

    中间只隔着一道玻璃。

    我们几乎脸贴着脸。她戴着口罩，我只看得到她的眼睛。

    她静静的注视了我一会儿，然后转过身走了。走廊里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噔噔噔”的声音。

    像是敲在我的心里。敲得我心慌。

    我还傻在门口呢！

    突然，我一跺脚，我想起来了，这个女人我好像认识，只是，只是，我又偏偏想不起来她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