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早就感觉到你有问题，”欧阳逸轩脸上的笑容有些惨淡，“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是我最大的对头。” 马骁微笑着，“我要好好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和许正阳恐怕要失之交臂了。” “我有点不明白，”欧阳逸轩疑惑的看着马骁，“下药的水你肯定换了，可是许正阳是怎么知道要装昏的？整个过程我看得清清楚楚，只要有一点可疑，我们就直接开枪杀人了，可是我没看出疑点来。” “还记得那个矿泉水瓶子吗？”马骁说道，“就是我一直拿在手里的那个。” 欧阳逸轩一愣，脑海中清晰的出现了那个在马骁手中被捏得啪啪作响的瓶子，他的脸色变了，“难道说……” “不错，瓶子发出的长短不一的声音是摩尔斯电码，很简单也很有效的通信手段。”马骁的脸上有一丝得意。 “如果你还不让藏在货箱上面那个人出来，我就忍不住要动手了。”许正阳冷冷的说着，手上加了力道，凌朝阳从嗓子眼儿里发出一声闷哼，他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颈骨发出的轻微响声。 欧阳逸轩长叹一声，做了一个手势，一阵脚步声之后，戚勇从暗处走了出来，手中的自动步枪指着马骁。 “老七，放下枪吧，我们败了。”欧阳逸轩缓缓说道。戚勇愣愣的看着欧阳逸轩，慢慢把枪放到了地上。许正阳松开了凌朝阳的脖子，凌朝阳瘫坐在地上，心有余悸的看着身边早已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陆占山，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恐惧。 “动手吧，”欧阳逸轩仰起头，直视着马骁，“我认了。” 马骁笑了笑，轻轻松开了手，退后一步，欧阳逸轩几乎有些惊讶，看着马骁，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我不杀你，”马晓平静的说着，“你只不过是一枚棋子，我要找下棋的人。” 欧阳逸轩哈哈大笑，眼睛盯着马骁，说道：“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我看你是条汉子，这么给人卖命，值得吗？” “既然是条汉子，就应当有一身硬骨头，贪生怕死出卖朋友的人，你看得上吗？” “不要逼我，”马骁的脸上没有表情，“我和许正阳要杀你们几个，不费吹灰之力。” “我知道，”欧阳逸轩苦笑着，从刚才那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势，他就明白了，当年让地狱鸟出面清除S组而不是让手术刀动手，简直是他们最大的幸运。“所以我没打算活着离开。” “但是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一下，”一直沉默的戚勇忽然开口了，“两位有没有打算和我们一起死呢？”说着缓缓解开了上衣，高高举起右手。 戚勇的身上缠满了插好了**的塑胶炸药，手中是松发式的引爆装置。马骁和许正阳对视了一眼，在这样的情况下，炸药一旦引爆，整个库房必然夷为平地，库房里的人都会粉身碎骨。 欧阳逸轩用几乎有些新奇的眼光看着戚勇，这个老七，平时粗枝大叶，今天竟然能做出这样力挽狂澜的事情，的确让他刮目相看。 马骁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走吧。” 欧阳逸轩仿佛不再是一个败军之将，悠闲的和马骁挥手致意，上前将重伤倒地的陆占山背在身上，向门口走去。凌朝阳的脸色依然有些发白，踉跄着跟上，陆占山在后面，面向着许正阳和马骁，倒退着走向门口。 “等一下，”许正阳的声音冰冷的有些彻骨。 “怎么样？”欧阳逸轩回过头来，看着这个年轻人，刚才就是这个年轻人身上的杀气，让他警觉后退，而和他近在咫尺的马骁，都已经出手攻击陆占山了，都没有让他感觉到杀气，看来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杀气太重，和马骁这样的老将，还是有差距的。 “下次再见面，我们手下不会再留情。” “放心，”欧阳逸轩笑笑，“下次再见面，我们也不会这么不小心。” 时针指向早晨六时，天空已经微微发白。 “准备大规模搜山吧，天色一亮，就对我们有利了。”康剑成看着山林，对身边的陈云和刘建设说道。 “一样，天色亮了，嫌疑人也容易发现我们包围圈的漏洞，毕竟这么大的山，不可能水泄不通。”陈云有些担忧。 “所以，”刘建设说道，“必须马上开始搜山，逃犯有特种兵背景，一旦利用丛林开始游击，就麻烦了。” 康剑成点点头，抓起对讲机，准备下达命令。腰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康剑成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不禁皱起了眉头，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钟睿，是集安市的政法委书记，他的顶头上司。 “钟书记。”康剑成按下了接听按钮。 “你在哪儿。”电话里的语气有些生硬。 “我在西榆树湾抓捕持枪歹徒，有事儿吗？” “看见靳百川了吗？” 康剑成只觉得心中格登一下，怎么这么快消息就传到了钟书记那儿，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管怎样自己都不能往后退了，“看见了。” “他在哪儿？”钟睿的声音冷冰冰的。 “他在我的指挥部里。” “他一个公司老板，跟你凑什么热闹，怎么在你那儿？” “靳总刚刚被人绑架，我们救了他，所以他在我们指挥部里。” “派人送他回来。”钟睿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钟书记，”康剑成顿了顿，“我这儿这在拉网搜山，人走不开。” “没关系，我派人去接。” “别急，”康剑成连忙说道，“钟书记，我们还有一个案子牵扯到靳总，暂时还不能让他走。” “他是嫌疑人吗？”钟睿的声音更加生硬了。 “现在的证据还不足，但是我们相信……” “那就是不是了，”钟睿打断了康剑成的话，“那你就不能扣着他了，不用多说，我派人去接他。”说着不由分说，挂断了电话。 康剑成举着电话，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忙音，半晌没有说话，忽然将电话狠狠摔到地上，怒吼道：“是谁把消息通报给了钟睿，别让我查出来，否则我非毙了他不可。” 马骁的住处很简单，一间搭建在码头旁边的小平房，屋里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 “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马骁看着许正阳，感觉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军区安排我到省军区作训基地协助培训地方特警，一到就中了埋伏，接风筵席上喝了被下毒的酒，好在不是要命的毒，后来就是一场恶战，我逃跑了，搭车到了这儿。”许正阳简练的说着，在他失踪前三个月，马骁被基地派出去执行一次清除任务，一直没有回来，这样的任务在S组是常有的，战士被派出去执行的任务变数太多，随机应变是S组每个战士必备的素质，一连数月和基地失去联系也不是没有过，“他们说你被派到新疆之行清除任务，要对付东突的三号人物，后来就没了音信，你也是被派出去之后就失手了吗？” “我没有去新疆，”马骁的神色很郑重，“贺大队派我去了云南，说是老将军亲自安排的。” “云南？和陈荣英有关？” “不错，记得那次松花江畔的押送吗？” 许正阳点点头，他当然记得，那次行动，他们S组出动了公认的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号称铁三角的最佳组合，其中有号称老鹰的许正阳，号称东北虎的爆破手雷啸，还有号称老枪的狙击手高磐，这三个人拿出哪一个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绝顶高手，竟然同时出动，足见此次任务的重要性，再加上布置任务的是老将军本人，带队前往的是队长马骁，无论从哪一个角度，都表明了S组势在必得的决心。 本以为是一次极其艰巨的任务，不料对手竟然是那样的不堪一击，三个人蛰伏着看了许久，几乎有些怀疑对手是不是在故意隐藏实力等着他们现身，直到最后才确认这是一次像日常训练一样简单的任务，这才打响了战斗。在押解的途中，许正阳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上飞机，马骁就严令不许和陈荣英有私下接触，并直接安排陈荣英进了头等舱，只有他和肖长远在舱内看押，许正阳等人的任务就是把守在头等舱门口，以防不测。其实飞机上除了他们几人外，没有乘客。想不到这样一次简单的押解，竟然成为对S组斩尽杀绝的开始。 “他们都以为我们知道内情，”许正阳苦笑着，“其实我们根本没有接触陈荣英，接触他的只有你和肖长远。” 马骁郑重的点点头，“不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我和肖长远接触了他，才有了今后的一系列屠杀。” “他们还以为有证据，有足以置他们幕后的大人物于死地的证据，所以像疯了一样。”许正阳的脸色异常的平静。 “他们没错，确实有证据。” 许正阳有些惊讶，看着马骁，“真的有那么一张光盘吗？” “不是光盘，”马骁笑了笑，“是一个国外的银行账户，存放着一笔巨款，还有一个国外银行的保险柜，里面有账户的密码和他们所说的证据。” “是什么证据？” “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查访，刚刚有了些头绪，陈荣英有一个meimei，小的时候他们父母离异，母亲带着meimei离开了云南回了娘家，据说就在集安，我才辗转到了集安四处查访，现在终于查清楚了，他的那个meimei现在是N省教育学院的老师，名叫陈淑娴。” “叫什么？”许正阳仿佛没有听清，提高了声音。 “陈淑娴，”马骁重复着，随意看了许正阳一眼，不由一愣，眼前的许正阳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的看着马骁，“你怎么了？”马骁使劲推了许正阳一把。 许正阳的目光依然有些呆滞，陈淑娴，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这个教育学院的老师，现在已经生儿育女，她的女儿，名叫方舒。 “什么时候到？”陈云的脸色铁青着，压着心中的怒火，问旁边的康剑成。 “不会超过半小时。” “这算什么，”陈云忽然爆发了，“他算什么政法委书记？根本就是官官相护，谁知道他和靳百川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刘建设看了一眼气鼓鼓的陈云和有些沮丧的康剑成，苦笑着说道：“军区前几天商量转业人员名单，一个参谋私下告诉我让我有个思想准备。” “什么？”康剑成有些惊讶，军区的大校师长不多，像刘建设这样从基层干起，有过实际作战经验，还在国防大学进修了硕士学位的，更是凤毛麟角，在肩膀上扛上一颗闪闪发光的金星原本指日可待，“是因为向飞吗？” 刘建设长叹一口气，说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欺人太甚。”康剑成的脸色恼怒的有些发红。 “你想过没有，老康，”刘建设掂量着，将这几天在心中反复斟酌的话翻来复去的想了几遍，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如果当年的S组是被人有预谋的清洗，这个人会有多大的势力？” 康剑成愣了一下，S组的故事在自己参军的时候就是一个神话，在自己转业后过了许多年，才从刘建设那里听到S组执行任务失败队员纷纷失踪的消息，的确有些蹊跷。 “如果这个人和靳百川他们有联系呢？”刘建设说道，“那么我们需要怎样的力量支持才能和他们对抗？” “怎么会？靳百川一个小小的市政协委员，在我们这个巴掌大的小地方是个人物，出了集安，他就什么都不是了。”陈云说道。 “正是这个什么都不是的靳百川，他可以说服一个少将亲自从军区医院抓人，可以制造连环袭警案件嫁祸他人，可以安排人到看守所劫狱，可以让政法委书记不由分说助他脱困。”刘建设看着康剑成，一字一句说道，“如果背后没有后台，他行吗？” 康剑成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我是老了，”刘建设叹息着，“最多明年，我就转业了，不再干这些冲冲杀杀的活儿了。老康你也要认清形势，毕竟对手来头太大，明哲保身才是正道。” 康剑成看着刘建设，目光中带着疑惑，过了良久，才哈哈大笑，说道：“老刘呀老刘，这么多年了，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话，激将法，你小看我了，我不用你激将，虽然离开了部队，可我脾气没变，谁也别想轻易打倒我。” 刘建设的眼中也有了笑意，“你不怕丢官？” “大不了咱们一块儿摆地摊卖红薯。”两人相互看着，终于大笑起来。 “陈云，吩咐兄弟们，抽人把靳百川带走，关到看守所里。”康剑成抹去笑出来的眼泪，说道。 “什么？”这回轮到陈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康局，您可要慎重，靳百川是政协委员。” “法律可没有规定政协委员不能被刑事拘留，对吧？” “可是……” “我这个公安局长恰好有权决定对犯罪嫌疑人刑事拘留，对吧？” “对，可是他毕竟是政协委员，这个……” “拘留政协委员是不是只需要向同级政协通报备案就可以呢？还需要经过政协批准吗？” “不用，他又不是人大代表，没有这样的特殊规定。” “那你还有什么问题？”康剑成的脸色很轻松，看着陈云，眼神中甚至有一些淘气。 “我是担心您的前途。” “傻兄弟，我就算放了靳百川，他们也不会饶了我，没看见吗，刘师长的少将梦，都被他们给粉碎了。”康剑成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望着身边的刘建设，说道，“记得当兵的时候听我们团长说过一句古人的话，叫做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现在用是不是有些高抬咱们了？” “不高不高，”刘建设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自打那次从撒哈拉沙漠回来，当我知道有那样的战士为了国家做出那样的牺牲之后，我就立志要做他们那样的人，我本以为没有机会了，现在我才知道，牺牲不一定在战场，有时候没有硝烟的后方，战斗更加凶险。” 一辆迷彩猎豹越野车夹着滚滚的沙尘冲进了西榆树湾村，村口的武警伸手做了一个停车的手势，越野车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嘎然而止，带队的武警中尉上前一步，走到驾驶座门前，看着车内的情况，车内坐着四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穿的迷彩服和常规部队的略有不同，闪电利剑的臂章赫然在目，脸上的作战迷彩盖住了士兵的表情，中尉看着副驾驶座上那个挂着上校军衔的军官，说道：“上校同志，西榆树湾村已经封闭，部队正在执行抓捕任务，您不能进去。” 上校看了中尉一眼，说道：“我们是军区特种大队的，听说嫌疑人有特种部队背景，军区派我们来增援。”说着递过了一个军官证和加盖军区印章的公文，中尉看了一眼军官证，高战天，军区特种大队大队长，这个名字在全省武警和驻军中都算得上是如雷贯耳，有这样的队伍增援，完全可以放心的说胜券在握了。 中尉立正敬礼，说道：“高大队长请进，要不要我向刘师长通报？” “不用了，”高战天的语气中不带一丝情感，“我会自己找他的。” 中尉不再多说，指挥手下移开路障，越野车飞驰着入村了。 龙在天使劲挣扎了几下，感觉没有任何希望挣脱，反而轻松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仿佛要睡觉。苏啸依然不甘心，来回在地上蹭着，门口的战士看着屋内，眼中闪烁着一丝嘲弄。 赵子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地上来回走动着，嘴里不时地嘟囔着什么，一刻也不肯停下。一边的靳百川终于忍不住了，说道：“不要这么乱转了，沉着点儿。”赵子强长叹了一口气，站住了脚步，嚷嚷道：“我真不明白，他康剑成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囚禁我也就算了，竟然敢把你也关起来。” “放心，”靳百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用不了多久，就有人放我们出去，到时候我会让康剑成记住，招惹我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么肯定？”赵子强眼睛一亮。 “欧省长今天要到集安来，其中一个行程安排就是听取作为全省优秀企业的百川集团进行工作汇报，到时候找不到我这个董事长，集安市怎么解释呢？” “那也只是放你，”赵子强有些担心，“我怎么办？” “我只要一出去，就会向检察院报案，说康剑成作为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权限制公民人身自由，到了那个时候，康剑成就是阶下囚，这个公安局长，非你莫属，暂时委屈你一下，大丈夫能屈能伸。” 赵子强点点头，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屋角的龙在天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靳百川看了龙在天一眼，冷冷说道：“你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可笑的？” 龙在天笑声中有一丝凄苦，说道：“我龙某人一直认为自己无恶不作，杀人如麻，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想不到和靳总一比，还是相去甚远。” “是吗？”靳百川冷笑了一声，“龙先生可能误会了，我靳百川可是一个正经的生意人。” “想不到有钱真的可以把自己洗成白的，一个杀人越货的恶棍，竟然能够决定一个公安局长的前途命运，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靳百川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门被碰的一声打开了，陈云阴沉着脸走了进来，身后还有两名全副武装的特警。靳百川抬眼看了一眼，说道：“陈队长有何指教？” “靳总，我来带你走。” “是吗？肯让我走了吗？”靳百川伸了一个懒腰，“怎么康剑成不来呢？有胆子扣留我，没胆子亲自来放我吗？” “放你？你说什么呢？”陈云冷笑一声，“谁说要放你了？” 靳百川愣了一下，“那你是什么意思？” 陈云将手中的一张纸举到靳百川面前，说道：“看清楚了，这个是拘留证，你被拘留了。” 靳百川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脸忽然涨的通红，大声说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被拘留了，现在我们要把你送进看守所，走吧。” 靳百川腾的站起身来，恶狠狠的盯着陈云，咬牙切齿的说道：“陈云你给我记着，只要我靳百川有一口气在，就要和康剑成斗到底，你也好不了。” 陈云的眼睛里泛起一丝笑意，说道：“你已经是阶下囚了，怎么和我们斗？”说着一挥手，两名特警一拥而上，将靳百川架出了屋子。 陈云眼中的笑意终于敛去，现在是把靳百川拘留了，但是又能够拘留多久呢？之后会有怎样的风雨呢？他想都不敢想。 “陈队长，”角落里的龙在天又出声了，“我们怎么不一块儿带走呢？” “你？”陈云转过头看着一副可怜像的龙在天，笑道：“押送你得调动大部队，派的人少了我怕你半路飞了，你就委屈一下在这儿躺会儿吧。” 龙在天大声笑着，“想不到我这个半死不活的糟老头子，还真有人怕。” “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马骁看着许正阳，问道。 “找陈淑娴查查，看有没有线索，”许正阳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马骁，自己要查的人，她的女儿现在是自己一心爱恋的人。 马骁丝毫没有感觉到许正阳的犹豫，点点头，说道：“你放手查，这边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你要去哪儿？”许正阳有些诧异，听马骁的意思是要离开这里。 “我还在跟着另一条线索，本来打算慢慢推进的，”马骁点了一支烟，“现在我的身份暴露了，我得加快进度，在他们发现之前查出个眉目来。” “会不会有危险？”身份暴露的情况下继续侦查，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要不然我帮你。” “S组的突击手，什么时候变得像女人一样婆婆mama的，又不是第一次，我有分寸。” 许正阳点点头，说道：“已经有那么多兄弟出事了，我不想你再有事。既然你说没事，那最好。” 马骁笑笑，说道：“没事，放心吧，你去办你的事情，别管我。”许正阳应了一声，起身出门。 马骁看着许正阳越来越远的身影，目光渐渐柔和起来，嘴里喃喃的说着：“你自己也要小心。” 清晨的阳光已经开始刺眼，在这晴朗的天空下，会有多少罪恶和陷阱，马骁长叹一声，这么多年了，S组恐怕要面对有史以来最难打的一仗了。 “现在还没有结果吗？”康剑成看着太阳越升越高，不禁有些焦急，时间拖得越长，越有可能被嫌疑人寻机脱逃。 刘建设摇摇头，派进山里的部队的确是全师的步兵尖子，但是山林面积太大，地形复杂，要保证滴水不漏，恐怕是痴人说梦。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康剑成的眉头皱起来了。 “是啊，”陈云忧心忡忡，“抗命拘留了靳百川，让我们的处境变得十分被动。” “钟睿一旦发现我们拘留了靳百川，一定会有所行动，我们如果不能在钟睿行动之前拿到确凿的证据，麻烦就大了。” “估计我们还有多长时间？”刘建设看了看手表，搜山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八个小时，自己的侦查兵接手也已经超过了四个小时，如果没有意外，再过一个小时，自己从四面八方派出去的搜索小队就会在中央会合，一次拉网搜索就完成了，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没有结果，目标就十有八九逃脱了。 “我们不能再等了，搜索一遍之后，无论有没有找到嫌疑人，我们都要转战到百川集团，如果钟睿动作快的话，三天之内，就可以让我停职。”康剑成说道。 刘建设点了点头，三天免掉一个公安局长，除非对手下足了本钱，如果不是那样，恐怕比较难。 “钟书记来了，就在村口，被武警拦住了，”陈云刚刚接了一个电话，匆匆来到康剑成耳边说着。 “这么快，”康剑成苦笑着，“走吧，我去会会他。” “我也去，”刘建设转身跟上，“让我这个老粗看看集安的政法委书记长得是什么模样。” 钟睿是集安市委最年轻的书记，三十出头的年龄，名校硕士的学历，省委领导的赏识，无一不是他政治路途上一路升迁的筹码，早有消息灵通人士预测，现任的集安市长退休之后，钟睿将纯利顺理成章的就任市长，而现任的集安市长，今年年底就要光荣退休了。 官场的一路顺风使得钟睿的脾气一贯好得出奇，如果不是欧省长点名要见的靳百川被那个不识时务的康剑成莫名其妙的扣留了，他钟睿今天的心情会像以往一样好，但是现在，他憋了一肚子火，康剑成这个冒失鬼，又给他捅了一个娄子。 集安的公检法，他最头疼的就是公安局，康剑成的脾气死硬死硬，认准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相比之下，检察院就听话的多，他们的检察长乔江北年龄也不大，把政治前途看的出奇的重，越是这样的人越好管理，自己一句话恨不得当成圣旨。康剑成就不一样了，岁数也到了，升迁无望了，也就什么都不在乎了。所以，还是要用年轻干部，越是年轻越懂得珍惜自己的政治生命，自己不也是这样吗？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次事情之后一定要想办法换一个公安局长，公安局可是政府的枪，一定要牢牢握在自己的手里。 市局刑警遇到袭击的事情，市局指挥中心已经在第一时间上报了市委市政府，市长和市委书记这几天一直在省里开会，得知消息之后立即打电话给他这个政法委书记，让亲自到现场了解情况，可是哪儿有时间，明天欧省长就要来视察，眼前又是市长马上退休的节骨眼，头等大事是给省里的领导留下一个好印象，这次接待工作绝对不能出一点儿纰漏，所以搜捕的事情他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眼看着人仰马翻的忙了几天的接待工作万事具备，到了最后关头找不到省长点名要见的企业精英，要不是自己公安局有内线及时通风报信，这次接待就彻底被康剑成搅黄了。 回想欧省长在电话里提到靳百川的时候，一口一个小靳，那叫一个亲热，二人关系显然不寻常，万一被省长知道了公安局长胆敢扣留他的红人，他这个政法委书记恐怕就和市长的宝座彻底绝缘了。不行，千方百计也要把靳百川带走。钟睿咬了咬牙，看着不远处康剑成匆匆的走来，心中运着气，等等，等等，等他再走近几步，非得让这个飞扬跋扈的公安局长知道知道，面前这个看似文弱的政法委书记，发起火来绝对是急风暴雨。 八时三十分，集安一中高三摸底考试准时开始，经过了第一天紧张的两门考试之后，第二天的考试少了几分紧张的气息，尽管如此，每个考生都深深知道此次考试直接关系到接下来的高三分班，而重点班的师资力量和普通班绝对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每个学生都不敢掉以轻心。 方舒知道自己第一天考试基本上砸锅了，根本就是心不在焉，上午的语文考试，是自己的弱项，几乎没有时间写完作文，勉强写完也是不知所云，下午的英语是自己的强项，居然有几篇阅读理解根本看不进去，考完之后同宿舍的同学叽叽喳喳对答案，和她一起探讨，被她无缘无故发了一通无名火，弄了同学一个大睁眼，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考试她的心情比昨天平静多了，看着手中的考卷，她的潜意识里面依然有一种声音阻止她好好答题，原因很简单，许正阳没有参加考试，是不可能进入重点班的，隐隐约约的，她觉得，应该和许正阳同甘共苦才对。 楼道里非常安静，高三的第一次摸底考试，在集安一中历来是大事，分班科学不科学，直接决定着高考升学率的高低，所以这次摸底考试，无论从考场安排还是试卷难度，都是用高考标准来要求的，每逢这几天，高一高二都会暂时停课，学校的一切都将为了摸底考试服务。 许正阳站在安静的走廊中，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教室，看着方舒坐在第一排靠墙的位置奋笔疾书，他的心中涌过一阵暖流。要不要利用自己和方舒的关系悄悄查她的母亲，已经成为和马骁分别后困扰许正阳的一个难题，此刻，看着晨曦中的方舒，脸庞闪着青春的光彩，他决定了，他不会再打扰方舒的生活，许正阳对方舒而言，将是一个不合时宜的过客，他依然是那个特种兵，不再是那个高中生。 胸口好像有些堵，眼眶不由自主的有些发热，得走了，再看一会儿，恐怕就舍不得放弃了。 钟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能想象这样一个胆大包天的人怎么能够在公安局长这个重要位置上干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已经没有心情探寻眼前这个转业军人的心理世界，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让靳百川恢复自由，这是关系到自己前途的大事。 “你凭什么拘留靳百川？”钟睿力争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冷静。 “他涉嫌一起故意伤人案件，杀的是我们的民警。” “有什么证据？” “我们相信靳百川是幕后的主使。” “证据，我要的是证据。”钟睿终于控制不住开始狂吼。 “我们目前正在找，现在我们搜捕的人，可能就是靳百川的手下，他今天开枪袭击民警，我们的两个同志都受了伤。”康剑成的声音非常平淡。 “你不是第一天当警察了，别跟我说可能可能的，我们要靠证据说话，无罪推定无罪推定，你懂不懂，没有证据，谁都是无罪的。”钟睿觉得有些悲哀，他简直就是在和一个法盲交涉，而这个人居然是公安局长。 “我知道无罪推定，但是那是在审判的时候，我现在是在侦查，侦查就是收集证据的过程，”康剑成冷冷的看着钟睿，说道：“我当了这么多年警察，我知道怎么取证。” “他是政协委员。”钟睿咬牙切齿。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封建社会尚且如此，我们不会连封建社会都不如吧？” “马上放人。”钟睿克制着想要动手的冲动，眼睛要喷出火来。 “为什么？”康剑成不为所动。 “靳百川今天要向欧省长汇报工作，耽误了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他如果只是一个优秀企业家，他当然可以登堂入室的汇报工作，但是，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犯罪嫌疑人，我不能放他。” “你考虑清楚。”钟睿的语气冷的像冰。 “不用考虑，就是这个答案，这个人，我要把他绳之以法。” “你知道你这种行为是什么性质？”钟睿转过身不再看康剑成，“你这是滥用职权，检察院随时可以抓你。” “钟书记，只要我老康犯了罪，你们随时都可以抓，我等着。” 钟睿不再说话，大步上了汽车，轿车轰鸣着，绝尘而去。 刘建设耳边的对讲机发出了声音，“报告师长，搜索小队已经在林中会合，没有发现异常。” 刘建设看了一眼康剑成和陈云，康剑成的脸色有些发白，搜索失败意味着案子的线索再次中断。三人对视一眼，大步从村口向山林走去。 “外围的武警有没有发现异常？” “没有，”带队的侦察营长已经到了林地中央，集结的连队马上将开始从中央到边缘的再次地毯式搜查。 “原地待命，我们马上就到。”刘建设加快了脚步，在村中的大道上急速的行进着，没有几步，他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这辆车是谁的？”他指着路边一辆迷彩的猎豹越野车，疑惑的问身边的康剑成。 “不是你们部队的吗？这是军车，我们没有这种车。” 刘建设停住了脚步，四下看着，附近有几个武警还在巡视，他挥手叫过来一个，“这辆车是你们的吗？” “不是，”过来的武警是一个少尉，“是军区特种大队的车。” “军区特种大队？谁来了？” “大队长高战天带着三个人来增援。” “人呢？”刘建设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你怎么肯定是高战天？” “我看了他们的证件，没问题的，而且高大队长给我们讲过课，我认识他。他们已经进山了。” 刘建设的心开始往下沉，他拿起了对讲机。“搜索部队是否接触到特种大队的战士？” “刘师长，我是一连连长，我们小队在山林西侧遇到了特种大队高大队长，说是协助搜索的。” “他们有几个人？”刘建设的心沉到了底。 “六个，有一个好像受伤了。” “假的，”刘建设几乎要骂出声来，“一连长你是第一天当兵吗？人家说什么你信什么？那个人是高战天吗？” “没错呀，”一连长的声音有些委屈，“我认识高大队长的，是他。” “是个屁，那是化妆的。”刘建设简直要暴跳如雷，“马上集结队伍，向山林西侧最近的道路推进，搜寻一支化妆成特种大队战士的士兵，发现之后立即包围，必要时可以开火。” 一辆涂成迷彩的依维柯轿车停在路边的丛林中，车上插着各种各样的树枝，不靠近根本无法认出这是一辆轿车。巴天寿静静伏在附近的草丛中，手中的狙击步枪指着山林的深处，耐心的等待着。 “情况怎么样？”耳机里传来了欧阳逸轩的声音。 “一切正常，二哥已经接上了三哥和五哥，正在出来的路上。” “老二和谁在一起？”欧阳逸轩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败，有些谨小慎微。 “二哥和六哥，还带着银翼的暮鼓晨钟。” “暮鼓晨钟，带着他们干什么？”欧阳逸轩皱起了眉头，这样危险的行动，带着外行，只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五哥有伤多几个人就多几个帮手。” 欧阳逸轩不再多说了，手术刀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需要三脚猫的角色支援了。 一连长胸口憋了一口气，尖刀小队飞快的在丛林中移动着，如同流水一样，流畅而又无声，堂堂侦察营第一连，竟让对手从眼皮下溜走了，这口气不能咽。路上草丛倒伏的痕迹越来越重，他们有一个伤员，没有时间除掉痕迹，也没有时间布雷，追逐应该会比较简单。两边的各个小队已经拉开了散兵线，疏而不漏的队形拉着网沿着林地的西侧推进。 赵二虎脸上易容用的材料完全遮盖了此刻的焦急，武天舒的伤情远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一天一晚的水米不进，已经快要让这个伤员虚脱，临时补充的高能饮料，只能让他勉强行走，要想加快速度，已经不可能了。此刻，何晨钟和李暮鼓两个人已经架起了武天舒，尽可能快的走着。作为手术刀小组的老二，自从手术刀成立以来，从未像今天一样狼狈过。 “二哥，要不休息一下，五哥撑不住了。”老六彭东看着武天舒不住渗出的冷汗，不由有些担心。 “不行，咱们的行踪随时可能败露，一旦被发现，脱身太难了。快走，出了林子就安全了。”赵二虎脚下丝毫没有放慢，战士的直觉告诉他，危险越来越近了。 当一连长发现赵二虎一行的时候，他们距离林地边缘的大道还有不到五百米。尖兵果断的端起手中的95步枪，一连长挥挥手制止了尖兵，朗声喊道：“高大队长，请留步。” 如同被子弹击中一样，赵二虎的身子一震，停下了脚步，到底被追上了。 就在赵二虎一行停下的瞬间，两侧的搜索小队无声的向一连长发出声音的地方靠拢，一个包围圈就要形成。 “隐蔽，准备接敌。”一连长低声下令，小队的战士迅速消失在草丛树林中。不远处丛林内战友接近时轻微的脚步已经传来，只要合围形成，对付六个人就会轻而易举。不用太久，只要两分钟。 “他们要合围。”师永杰发现了两侧的异常。 赵二虎咬咬牙，狠狠说道：“打。” 突击步枪的点射在一瞬间爆发出来，西榆树湾的战斗终于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