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一往而深
阿珠领着莠民一路出了枉死城，只不过他们所走的方向并不是朝着回去的路，而是另一边。这边出了枉死城，是一座长长的桥，此时桥上无人，那桥的尽头处有一小屋，屋旁是一年轻女子，见阿珠领着一人过来，不禁摇了摇头。 莠民跟着阿珠一路过来，他不知道自己的阿珠怎么了，但是阿珠让他不要问，他就不会问。阿珠牵着他的手渐渐沁出了汗，有些滑溜溜的，好像要抓不住了，两人不约而同的又攥紧了对方的手，然后相视一笑。 阿珠来到那年轻女子身边，鞠了一躬道：“麻烦婆婆了。” 年轻女子皱了皱眉，看了看莠民道：“你当真要如此做么，做了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莠民看着有些不太对劲，终于问道：“阿珠，你要做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阿珠微微一笑道；“莠民哥，你大概也知道我不是平常人，你愿意相信我么，愿意听我的话么。” 莠民不住地点头：“我信我信，但是你要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阿珠并不回答，她看着眼前所爱之人，道：“莠民哥，我跟了你三年。这三年来，每日都如做梦一样，梦里有你，梦醒了还有你，那时便活的很安心。但也日日担惊受怕，怕梦里你不在，梦醒了你也不在。” “村人一直不愿意彻底接受我，可你从不问缘由，愿意一直护着我，疼我爱我，这些我都会铭记于心。珠儿好爱莠民哥，珠儿好喜欢莠民哥，莠民哥你可爱珠儿么。” 莠民抚着阿珠的脸颊，轻声道：“你愿意跟我吃苦受苦，我当然要护着你，也当然要爱你。” 阿珠搂住莠民，将头埋在莠民的怀里，身体不住地颤抖着，莠民轻轻揉着阿珠的头发，尽心安慰。 阿珠抬起头来，摸着莠民的额头，再到眼睛，鼻子，嘴巴。笑道：“莠民哥你长得真好看，我不会忘了你的，所以你也不要忘记我。” 莠民道：“珠儿才好看，我当然不会忘。” 阿珠看了看莠民，又看了看年轻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也只是瞬间的事情，随即进了年轻女子的屋子，从里面端出来一碗汤。 “莠民哥，你是凡人，不可在枉死城久待，喝了这碗汤才能保你平安回到人间。你回去后收拾好屋子，慢慢等我回来，好吗？” 莠民摇摇头道：“你不跟我一起走么，你不走，我也不走。” 阿珠故作生气道：“莠民哥，你刚才不是答应我的，要听我的话么。” 莠民沉默片刻，道：“可我总觉得你不会回来了，所以我要你和我一起离开，就算你不愿意再回到村子里去，我们去别处生活也行。” 阿珠低头努力将眼泪咽下，然后又笑着抬起头来：“说什么不回来。莠民哥，我答应你，一定不会不要你，一定不会离开你的。” 莠民盯着阿珠的眼睛道：“一定。” 阿珠也看着莠民的眼睛笑着流出了眼泪：“恩，一定。” 莠民端起汤来喝完，阿珠就那么看着，那么哭着，也那么笑着，眼睁睁看莠民喝完。 年轻女子似是不太再想看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将莠民喝完的碗收了，进了屋子，又端出来一碗，对阿珠道：“你也喝一碗吧。” 阿珠倔强道：“我不喝。” 年轻女子像是长辈一般训斥道：“你不喝，你与他喝做什么。” 阿珠不理，拉起莠民的手，道：“莠民哥，我送你回去吧。” 年轻女子只得跺了跺脚，进了屋子。 枉死城中。 中年男子此时身边站着那位年轻女子，中年男子怀里抱着一只小狐狸，那狐狸好像是睡着了，眼角挂着早已凉凉的泪。 年轻女子道：“城主，她给那凡人喝了汤。” 中年男子抚了抚小狐狸，道：“这是她的选择，小珠的性子你也知道，要不然也不会当初非要我成全她。” 年轻女子道：“可是，她让那凡人把她忘的干干净净，她却一人把这些记得清清楚楚。她永远也离不开这枉死城，何苦这样永生永世地痛苦下去，喝了这碗汤忘掉不好么。” 中年男子反问道：“你自己熬汤，为何自己不喝。” 年轻女子低下头去，不知如何答话。 “若是自己一心爱的，哪里想得到那么多。世间太多有情人，就算得了许多人帮助，最终也不能走到一起，又何况是他们。我们该做的都做了，珠儿做的这个选择，怕是这世上许多人都做不到的，比如你我。” 年轻女子低低应了一声：“是啊。” 又是一个人间月夜。 中年男子伫足望着空中一轮明月，看得久了不禁叫出声来：“月儿……”声音轻的怕打扰了月色，惊跑了星辰。那轮明月这么多年，圆缺变化，他久在枉死城中，不敢来到人间看一看明月，今日不知为何有勇气来看了。 想当年月亮也不是这么冷的，如今月光投在人身上不禁有些寒意。中年男子将身上衣服紧了紧，自言自语道：“月儿，你在那上面可冷么。” “当初我本是恨你的，恨你怎么狠心撇下我一人去那寒冷的月宫之上，一人孤单待着。当初毁日之时，我打造了十把箭，那最后一把便是想将月亮也毁掉，只是最终我也没能下手。” “这么多年来，我生怕你忘记我了，生怕你在那天国爱上了别人。你走之后，我心灰意冷之下，不忍人间百鬼害人，造了这鬼都枉死城，管往生造化之事。你可知我有多想去到下一世，可我终归是不能的。” “月儿，你再也不能下来，我也没可能会上去。我好久没看你住着的月宫，你可有时间看看我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么。” 他的声音太小，刚一出现便消失了，没有人回答他，中年男子孤寂地走在人间，月亮将他的身影越拉越长，直到不见。 枉死城外。 苏焕问江流道：“你不是说帮村人么，如何跑到这里来了。” 江流道：“我师父下山前说我会遇到四位贵人，我见到了第一位贵人，正好与此时有关，便来跑一趟。” 苏焕奇道：“我是好不容易千方百计才来到这枉死城中，你是如何能进来的。” 江流道：“天下之大，何处我不能去。” 苏焕撇撇嘴，觉得这和尚又开始不好好说话了，只好道：“那你厉害么。” “对了，刚才你与枉死城主说了什么。” 江流道：“只是答应我那位贵人，要帮他一件事情，那位城主也是一通达之人，当即便答应帮我了。那你又是为何跑到这里来了。” 苏焕道：“晚上睡不着，走着走着就到枉死城了，再说了我也想帮帮他们。” 江流笑道：“那你可是比我厉害。” 两人出了枉死城，一路回了人间，将那两女子带回，此时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村里人见了两个死人死而复生，自然是吓得不轻，但老村长夫妇却是欣喜异常，对着苏焕和江流谢了又谢，也不问过程，只当眼前这两人不是凡人，将苏焕和江流留了两日，招待了两日。 到了第三日，苏焕和江流告别平安村，来到村口处，只见莠民正站在那里，张望着什么。看见苏焕和江流，好似不认识一般，他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轻轻呼喊着：“珠儿珠儿，我给你起名珠儿可好么。” 他叫的是这怀里的孩儿，而不是别人。那婴儿甜甜似在呓语，嘴巴咂了砸，像是吃什么甜甜的东西一般。 苏焕很奇怪，正要说什么，江流摇了摇头，道：“那都是别人的自己的选择，我们就不要破坏别人的意思，做好人了。” 江流示意苏焕继续走，“看到前面那座小山了么，我们去那办完最后一件事，就算是结束了。” 平安山上，苏焕和江流刚刚到，就见那站着两人。 一女子身穿一件草绿色纱裙，腰系柔丝束腰，上面挂着一个素纹荷包，脸上带着甜甜笑意看着卞庄。 江流走到身边，卞庄就道：“她长大了。” 此时从天上走下来一人，从远处走过来一人，一人银色袍衣，一人黑色袍衣。 卞庄看着远处来的两人，对女子道：“月儿，我叮嘱你的一件也不能忘。” 月儿任性地抱住卞庄道：“可是我舍不得你。” 卞庄哄着道：“很快的你就能再见到我，只是现下不行了，你乖乖在这里等着。” 然后卞庄对江流道：“我可以答应帮你，她已经长大，不需要我再照顾着，鬼使神差来了，我便要去认罪了。” 江流道：“我说过要帮你，便不会再让你有任何的麻烦，只是你要答应我，日后助我。” 鬼使神差来到跟前，卞庄低下头去，愿意认罪。 那神差道：“星宿神将当初犯下大错，打落天国来人间五百年。如今期限已到，即刻返回天国。” 卞庄一惊，道：“不是来问我罪的么。” 神差道：“五百年间罪过已赎，当恢复你的神将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