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我是好人
公元1612年，万历四十年，晴天。 女人聚在一起多起来的时候，便是麻烦的开始。 此时此刻，今时今日的朱明便已经是深切的领悟到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至理名言。 送走了小张，朱明便向着后院走远。 没几步，便见着家里一众的女眷皆是聚在院子里面。 沉梦很是惬意的躺在那张平时里都是朱明用的躺椅上面，脚边还有一位侍女小心的给砸着腿。而雪如玉则是安静的坐在桌子旁边，手上却是不停的撬开一枚枚的核桃，那声音一下一下的就像是直接的敲击在朱明的心头上一般。 一看到朱明愣愣的看着后院门口的时候，沉梦倒是连忙起身。 “老爷。” 看着沉梦那缓缓弯下来的腰，脸上明显的嘲笑，朱明却只能是无奈的翻翻白眼。而一边的雪如玉却也是将眼神放在自己的身上，其中的意思仍谁也是能够明白的。 清清嗓子，故意的装作大家族老爷的样子。 这里的事情其实是很好理解的，却也是最难解决的。朱明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似乎两个女人都不想错过，但是总还是要分出一个高地远近来的。 世上最难的便是后宅里的事情，望着皇城的方向，朱明不知道那里面的那位爷是怎么解决这些问题的。 “都下去吧。”越是想着便觉得越发的烦躁起来，朱明挥挥手喝退了满院子的下人，只留下沉梦和雪如玉两人，这时候才对着雪如玉开口说道：“伯父和你们雪家的事情我已经让人去调查了，这个仇会有得报的一天的。” “谢谢你。”听着朱明这般说道，雪如玉却又一时控制不住，泪水便又开始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一旁的沉梦对着朱明翻翻白眼，连忙的搀扶住已经是哭的不成人样的雪如玉，低低的在耳边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说些什么事情。 “我是好人啊。”刚上前一步准备也安慰一下，朱明的脚却已经是被沉梦狠狠的跺了上去，临结束的时候还不忘用脚尖狠狠的蹂躏了一番。 这时候，朱明便觉得心中戚戚，大喊一声这个年头好人是真的当不得的。 时间总是不停的向前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里面终于是没有了哭声。朱明咧着牙揉着脚尖，这时候却是看着沉梦双眼狠狠的瞪着自己，但是最后又看看已经安静下来的雪如玉。 “梦儿进去给老爷准备热水。”说着，沉梦又使使眼色便向着屋子里走去。 院子里一时间便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只留下朱明、雪如玉两人相对而坐。 两人心中都揣着各自的事情，便只留下春日夜晚里的少于的虫鸣声。 “我……” “我知道。” 朱明支支吾吾的老半天的功夫刚准备开口说话，却是被雪如玉一句话终结了。 “梦姑娘人挺好的。”又是半天的功夫，雪如玉又缓缓的开口说道，眼神却是不曾从朱明的身上离开半点。 朱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炸了，现在在这里简直就是一种煎熬，但是自己却又必须要生生的受着这份煎熬。 听着院子里的声音，朱明便只能是愣愣的不停的点着头，却是怎么也不敢去和对方对视半眼。 “我等了好久。” 院子里，声线颤颤抖抖的才结束。 像是琴弦一样，朱明的心便也被拨动了起来，头轻轻的抬起注视着脸色惨白的雪如玉。 月色浅浅布满星空，也同样的照耀了整片大地。 背对着月光，朱明清楚的看到雪如玉脸颊上一滴闪耀着光亮的泪水，努力的张张嘴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星空中响起一声空灵，当朱明伸出双手的时候，面前已经是空空的。 远处一声轻叹传来，轻轻的带着深深的遗憾。 朱明定在了原地，视线里，双手轻轻的颤抖了一下，上方藤叶上落下一滴水珠来。冰凉刺骨的感觉，心便不由的刺痛了一下，手便颤抖的更加厉害。收回双手，静静的握在一起，弯着腰强忍着没有爆发出来。 未久，肩膀上搭上了一双手，轻轻的捏紧。 “雪姑娘已经被建业安排到巷子尽头的院子里了。”沉梦声音轻轻的从身后传来，然后便从后面将朱明的身体紧紧的抱住。 最后，朱明缓缓地闭上了眼，巷子尽头的院子是前天才买下来的，只是为了多一处能够容身的地方，院子很小，前园后屋便再无建筑，但却是安身的好去处。 “你没事吧。”朱明轻轻的开口说道。 身后，沉梦的手明显的停滞了片刻，稍后才开口淡淡的说着：“没事，其实也还是我的错。” “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对错。”朱明瞧瞧星空，起身抱住沉梦轻笑着说道：“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上榻，朱明从久久未能合眼。 坚持的认定自己是一个好人的朱明，在很多的时候却总是认为自己其实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关外，那遍地的尸体皆是因为自己而起。白莲教士兵的尸体也有大多是自己亲手造成的。 也只有在周围的世界彻底的安静了下来的时候，朱明便会觉得自己身负着沉重的罪恶。月光下，轻轻的举起双手却也似乎能够看见手上满布着的鲜血和无数人在地狱里的惨叫。 地狱和人间其实是分不清的，看过更多的死人的朱明总是这样理解的，人总是会在地狱和人间徘徊，一遍遍的最后大多数的都沉沦进了人间的地狱之中。 “在想什么？”沉梦从背后轻轻的抱住刚刚不觉叹息一声的朱明。 朱明身体微微一颤，双眼看着什么也没有的黑暗处：“你觉得我是好人吗？我总是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也在做着好人应该做的事情。但是，现在却又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好人，连一个女人也不能够呵护好。” 感受着身后的沉梦将自己又紧紧的抱住，朱明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或许，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好人，好人也只是我自己给自己带上的一个面具。” “这是一个很无聊的问题哎。也不知道你现在整天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事情？在我们眼中，你永远都是最好的，一直在努力的保护着我们保护着所有的人。”沉梦轻轻的说着，最后将自己的脸颊贴在朱明的后背上。 朱明笑了起来，最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世间本就有很多事情，只要自己在乎的人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便行了，朱明觉得这样自己便已经能够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