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风波
秋去春来，很快就到了顺治五年。 下了朝，多铎正打算回府，英亲王阿济格唤住他：“十五弟。” 阿济格是努尔哈赤的第十二子，也是多尔衮和多铎的同母兄长。他年近四十，虎背熊腰，浓眉大眼，由于小时候出过天花，脸上有些淡淡的麻子。 多铎停下脚步：“十二哥，什么事？” 阿济格笑嘻嘻地问：“十五弟，你怎么不出来找乐子了？怡红楼新来了几个江南名妓，你不去瞧瞧？绝对能让你耳目一新。” 多铎闻言心头一热，他生性风流，以前常与阿济格在外面寻欢作乐，自从娶了玉绮娅之后便绝迹于青楼妓馆。如今回想起过去逍遥快活的日子，不免十分怀念。 多铎晚上才回到王府，玉绮娅服侍他更衣，闻到他身上陌生而又浓郁的脂粉香，不由得蹙眉问：“王爷今天去哪儿了？身上什么味呀？” 多铎暗自心惊，却面不改色：“今日去了十二哥府里喝酒，宴饮难免的，换了衣服就好了。” 玉绮娅嫣然一笑：“王爷累了吧？玉儿已命人准备好了热水，王爷先去沐浴吧。” 多铎搂住她耳语道：“我们一起洗个鸳鸯浴如何？” 玉绮娅娇嗔地推开他：“玉儿已经洗过了，王爷快去吧。” 随后几日，多铎总是早出晚归，玉绮娅心中起疑，暗中留意他的行踪。 这天晚上，多铎从外面回来，先在前院书房由贴身太监四喜侍候着换了一身衣服，这才来到玉绮娅房里。 玉绮娅沏了一杯奶茶给他，坐在他身旁娇声问：“王爷这几天都在忙什么呢？总是这么晚回来？” “想本王了是不是？那本王明天早点回来陪你一起用晚膳。”多铎揽着玉绮娅的香肩，想到自己已经好几天没陪她一起吃晚饭了，心里不免有些愧疚，于是暗下决心，最近不再去外边玩儿了。 玉绮娅的嗅觉极为灵敏，虽然多铎已经换过衣服，但她仍然闻到了多铎身上的脂粉香。又见多铎面露倦色，她强颜欢笑：“王爷累了吧？我们早点歇息，明日还要早朝呢。” 第二天多铎上朝之后，玉绮娅便命人唤来四喜。 四喜忐忑不安，垂首侍立在下首。玉绮娅端坐在炕上，捧起茶盅抿了一口，冷冰冰地问：“王爷这几天为何回来得这么晚？都去了哪里？” 四喜哪敢如实回答？陪笑道：“奴才不知……” 玉绮娅勃然大怒，将手里的茶盅“怦”得一声搁在炕桌上：“狗奴才，你是不把我这个福晋放在眼里是吧？” “奴才不敢，福晋恕罪。”四喜慌忙跪下磕头，惊出一身冷汗。 玉绮娅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你说实话，王爷到底去哪儿了？” 四喜跪伏在地上，恭敬地道：“福晋息怒，爷们在外应酬，不过就是找些乐子，别说是亲王之尊，就是普通百姓也属寻常。依奴才看，王爷对福晋极为宠爱，如此实在难得。若是闹开了，反而有损夫妻情份。” 玉绮娅娥眉微挑，自嘲地笑了笑：“如此说来，便由他去罢了，免得我落下一个“善妒”的恶名。”她挥挥手：“行了，你退下吧。” 四喜慌忙爬起来，行礼告退。玉绮娅一见他离开，克制已久的眼泪就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了下来。 多铎曾经对她说过，以后不会再去找别的女人了，那时她虽然不敢完全相信他的话，但也确实被他感动了。如今想来却觉得是天大的嘲讽，他的话怎能当真？他可以一边对她甜言蜜语，一边又去青楼寻欢作乐。 或许多铎从来就没有爱过自己，或许自己和王府里的姬妾、青楼里的妓女一样，不过是多铎的玩物罢了。玉绮娅痛心疾首，自己的一片深情，终究是错付了。 多铎回来的时候见玉绮娅房里的丫头太监们正在收拾箱笼，多铎疑惑地问：“这是做什么？” 小桂子回答：“回王爷的话，福晋要搬去郊外的园子里住。” 多铎进了里间，问玉绮娅：“你怎么忽然想到要去郊外的园子住？” 玉绮娅冷冷一笑：“我走了，王爷不就可以安心地寻欢作乐了？” 多铎皱了皱眉，轻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本王不过偶尔去外面玩玩，逢场作戏而已，本王以后不去便是了。”说着就想要搂她入怀。 玉绮娅还未待他碰到就躲开了：“你去哪里都和我没关系，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管你，你也别来招惹我，相安无事最好。” “你说什么？”多铎气急败坏：“本王给了你正室的地位，给了你专宠，你还想要怎样？” 玉绮娅心灰意冷，泪流满面：“我还能怎样？只求王爷允许我搬去郊外的园子去住。” “随你。”多铎一咬牙，转身离去。 郊外的园子经过扩建比原先大了整整一倍，园中风景优美，亭台楼阁、假山清池、曲榭回廊，奇花异草，应有尽有。 玉绮娅住在这里已经有半个多月了，每日里或是读书作画、或是赏花观景、或是抚琴下棋，生活简单而又平静。 多铎自打玉绮娅离开王府之后就变得暴燥易怒，下人们天天提心吊胆，稍有不慎，轻则被骂重则挨打。多铎也没有心情再去逛妓院了，晚上回到房里，冷冷清清的，嘘寒问暖的人虽不缺，可总不是她。 多铎不愿意独寢，把府里的妻妾们轮流睡了个遍，却没有一个能让他满意。他不去看玉绮娅，玉绮娅也没有只言片语捎过来，他越是赌气不去理她，就越是挠心挠肺地想她。 这日午后，玉绮娅正在房里看书，小桂子急匆匆地跑来禀报：“禀福晋，摄政王驾临。” 玉绮娅大吃一惊，忙带着丫头仆妇们前去迎接。多尔衮已经进入园中，他穿着一身银白色的箭袖长袍，身材瘦长，肌肤微黑，剑眉朗目，英气逼人。 “请摄政王安。”玉绮娅上前行礼。 多尔衮虚扶了一下，温和地道：“弟妹请起。” 玉绮娅起身，引着多尔衮来到花厅，又命丫头送上茶点。 多尔衮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玉绮娅，只见她穿着一身湖绿色的旗袍，衣襟和袖口上绣有精致的花纹。梳着旗髻，簪着一支碧玉簪子，别无其它饰物。不施粉黛却明艳动人，远胜于他府里那些浓妆艳抹、珠围翠绕的姬妾们。 多尔衮不由得心生懊恼，这样的绝代佳人怎么就被多铎给娶到了呢？ 玉绮娅见多尔衮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自己，羞涩地问：“不知摄政王来此有何吩咐？” 多尔衮方才收回目光，温和地道：“听说多铎在这里有个园子，本王路过此地进来看看，没想到弟妹在此。” 他说着将手中的茶盅搁在旁边的小几上，打量起花厅里的陈设，只见墙上挂着名人字画，案上的白玉瓶里供着几束鲜花，窗前的小桌上放着棋盘：“弟妹喜欢下棋？” 玉绮娅陪笑道：“闲来无事的时候和丫头们下下棋，打发时间罢了。” 多尔衮走到桌旁：“弟妹可否陪本王下一局？” 玉绮娅有些不好意思：“妾身的棋艺一般，实在不敢献丑。”多尔衮淡淡一笑：“还没下如何知道好还是不好？” 玉绮娅无法推辞，只得走上前恭敬地道：“王爷请执白。”说着就将装着白子的棋盒推给多尔衮。 两人入了座，对弈起来，大半个时辰过去，胜负已然分晓。其实多尔衮棋艺精湛，远在玉绮娅之上，若不是他暗中让了玉绮娅多次，玉绮娅早就输了。 就在这时，多铎推门而入，见玉绮娅和多尔衮在一起，心头顿时涌起莫名的醋意，瞪着多尔衮冷冷地问：“摄政王怎么来了？” 兄弟俩私下见面，多铎从来不向多尔衮行礼。多尔衮也不与他计较，漫不经心地道：“路经此地，来你的园子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