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结局
豫王府里哭声震天，玉绮娅一身素缟，呆呆地跪在灵堂里。她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人，她想哭，却哭不出声，她想喊，却喊不出来。 她多么希望多铎能活过来，能重新站在她面前，能再度将她拥入怀中。可是多铎永远离开她了，她感到整个天都塌了。她的心仿佛被撕碎了，在滴血，在流泪…… 她深爱的男人走了，带着对她深深的爱走了，再也回不来了。这一次，他不是去出征，也不是去上朝，而是永远地离开她了。 深爱她的男人死了，令她痛彻心肺，生不如死。人世间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生离死别，她将一直活在思念他的痛苦之中，或许只有死才能让她从这痛苦的绝望中解脱出来。 多尔衮接到多铎病逝的消息悲痛欲绝，立刻班师回朝，到居庸关时，他换上素服，哭着奔往京城。 多尔衮迈步跨入豫王府，见灵堂里白灯白幔一片雪白，哭声不断，凄凉无比。 他艰难地朝着灵堂缓缓迈步，一边走一边深情地呼唤：“多铎，哥哥来看你了……你见到阿玛和额娘了吗？他们好吗？” 他凝视着多铎的灵位，好半晌终于嚎啕大哭：“多铎！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多铎，我的手足，我的亲弟弟呀……” 多尔衮只比多铎大一岁，他俩从小形影不离，手足情深。尤其在父母过世后，两人相依为命，同甘共苦…… 而现在他最心爱的弟弟永远离开他了，再也回不来了，多尔衮的心仿佛被给人给掏空了。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寂，他忽然觉得自己虽然权倾天下，其实一无所有。 多尔衮的眼前一片模糊，有些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差点倒下。世子多尼急忙上前扶住他：“十四伯，您没事吧？” 多尔衮强自支撑着站稳：“本王没事。”又问多尼：“你阿玛仙逝的时候，有谁在他跟前？” 多尼羞愧地低下头：“阿玛过世的时候，只有额娘一直在他身边。” 多尔衮转过头，看着跪在一旁的玉绮娅，她一身白衣，满头银器，整个人已经瘦弱得不成人形了。 多尔衮缓缓走到她面前，悲痛地道：“弟妹，请节哀……” 玉绮娅神情恍惚，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多尔衮，也没有听到他说话。 多尔衮含泪道：“弟妹，谢谢你一直陪伴在多铎身边，让他走得并不孤独……” 玉绮娅这才抬起头，看了多尔衮一眼：“我是他的妻子。” “弟妹，多铎临终前有没有说过要谁殉葬？” 按照满洲风俗，丈夫死后，须有妻妾殉葬。殉葬之人一般由死者在临终前指定，倘若死者生前没有指定人殉葬，那就由其家人选择一名无子之妾从殉，若是此妾不愿意从殉的话，将会被家人活活掐死。 玉绮娅摇摇头，多尔衮又问：“那你看让谁去给多铎殉葬？” 玉绮娅心头一震，抬起头注视着多尔衮，一字一句地道：“我愿意为王爷殉葬。” 多尔衮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何必如何？她还这么年轻，又是多铎的正室，就算她没有生儿育女也不必殉葬。 多尔衮心如刀割，当年他眼睁睁地看着风华正茂的母亲被逼生殉，他无力阻止。可是现在他一定要阻止玉绮娅走上这条路，他不忍心，也不舍得…… 多尔衮强忍悲痛，语重心长地道：“本王知道弟妹和多铎夫妻情深，可是多铎一定不希望弟妹这么做……” 玉绮娅跪在多尔衮面前，坚定而又大声地道：“妾身愿为豫亲王殉葬，求皇父摄政王成全。” 灵堂里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众人停止了哭泣，无比震惊地望向她。 多尼被深深地震撼了，他快步走到玉绮娅面前跪下，声泪俱下：“额娘，儿子虽然不是您亲生的，但一定会把您当成生母一样孝顺。阿玛对额娘情深义重，他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额娘为他殉葬，请额娘三思。”多尼说着就重重地磕下头去。 “世子请起。”玉绮娅平静地道：“我知道世子是个孝顺的孩子，只是我心意已决，世子不必劝我了。” 多尔衮悲痛地看着玉绮娅，其实他很想告诉她，他愿意代多铎照顾她，爱护她，即使多铎不在了，她也不会孤苦无依。可是多铎尸骨未寒，这样的话他如何说得出口？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话：“弟妹真的决定了？” “是的，求皇父摄政王成全。”玉绮娅边说边磕下头去。 多尔衮攥紧了拳头，半晌才艰难地开口：“多铎能娶到弟妹，死而无憾了。” “谢皇父摄政王成全。”玉绮娅又转头对跪在身旁的佟佳氏道：“八阿哥的生母塔娜是你的远房侄女，八阿哥以后就交由你来抚养吧。” 佟佳氏凝视着玉绮娅泪流满面：“大福晋，从您进府那天起，我就嫉妒您，怨恨您。我觉得是您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大福晋之位，也是您抢走了王爷对我的宠爱。可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您确实是值得王爷深爱的人。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八阿哥，我会把他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 这一刻，佟佳氏终于解开了心结。她忽然发觉自己这一生其实就是一场笑话，从她嫁进豫王府的那天起，她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争宠。 可她争了十多年，却始终没有得到过丈夫的真爱，而她也并不爱多铎。多铎病重时，她躲得远远的，生怕被传染。多铎死后，她也没有多少悲伤。 她这一生最大的悲剧就是从未爱过，也从未被爱过，那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怨恨和嫉妒玉绮娅呢？ 后记： 顺治六年三月，辅政叔德豫亲王多铎染天花而死，年仅三十六岁，谥号“通”。 顺治六年四月，孝端皇太后哲哲去世，享年五十一岁，葬清昭陵。 顺治七年十二月，皇父摄政王多尔衮死于塞北狩猎途中，年仅三十九岁。顺治八年二月被剥夺封号，并掘其墓。 顺治十八年，顺治帝驾崩，享年二十四岁。庙号世祖，葬于清东陵之孝陵，遗诏传位第三子玄烨。 康熙二十六年，孝庄皇太后布木布泰去世，享年75岁。 乾隆四十三年，乾隆皇帝发布诏令，正式为多尔衮翻案，下令为他修复坟茔，复其封号，“追谥曰忠，补入玉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