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临 别
“这可真是气死人，谁能想到这死丫头以前三天不说一句话，现在可倒好，还能给二小姐讲上故事了，倒是个能装的。”秋香娘愤愤地说。 秋香前几天就回了家调养，在二小姐院子里休养了小半个月，药用最好的，饭吃小厨房的，还有一个小丫头专门侍候着。秋香娘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女儿今后吃香喝辣的样子了，在庄子里走路脚底都带着风。 好几次都特意绕道去花木园子走一圈，能遇到于mama是她最开心的事，看着于梅青黑着脸一言不发的样子，她就会觉得浑身上下无比舒坦。所以就算是听说了紫藤去给二小姐讲故事，她也没当一回事，自己女儿的事可是老夫人答应的，二小姐身边的位置也满了，在她看来，那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做垂死挣扎呢。可万万没想，只是讲了几个故事便得了这样的造化。 “你少说两句吧，人家去就去吧，各干各的活计，都是一个庄子出去的，兴许互相之间还能帮衬一把呢！”秋香爹是个极老实的人，平日里话不多，都是自己媳妇说什么是什么，自然对她们做的事一无所知。 “你懂个屁，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关系，还帮衬呢，就冲那丫头这股子阴险劲，不给咱闺女穿小鞋就不错了。”秋香娘一面给女儿收拾行李，一边说着自己的丈夫。 “娘，那批料子别放进去，一会给表姨送去。” “你疯了，这么好的料子你去了京里送给那些有头有脸的嬷嬷们，送给她有什么用？” “娘，这就算好料子了，等以后我定得了比这好千倍万倍的拿回来给你裁衣裳。你听我的，放在那些东西一起，一会儿咱俩一起送去。” “我不去，一瞧她那看不起我的样子我就闹心，若不是为了你，我连话都懒得和她说。” “娘～～你也说为了我，这趟无论如何我们是要走的。娘，我知道表姨瞧不上你，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放心，我一定在京里干出样来，到时候让她陪着笑脸来和你说话。” “好孩子，娘等着那一天。走，娘陪你去。” 吴文秀坐在自家堂屋的太师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桌子上一堆这娘俩带来的东西。 “后天，秋香便随着二小姐去京城了，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再看表姨。这么些年多亏表姨夫和表姨里外照顾着我们家，秋香给表姨行礼了。”说完便向着吴文秀伏拜下去。 “哎呀，你这孩子，自己家人还这么客气，你表姨不会讲这些虚礼的，你这身子才刚刚好。”秋香娘也不管吴文秀什么表情见女儿要跪下，还没等碰到地面呢，便一把拉了起来。 秋香趁着她的娘的手劲站了起来，“如今我这一去，娘身边便没个人，少不得来寻表姨说话解闷，只是我娘惯是个老实的，有些事儿还要表姨多多帮衬。”秋香家只得她和她大哥两个。秋香大哥一直是在京城府里当差，明年成亲自然也不会回来的。 “你只管放心去你的，家里不必挂心。你有出息了你表姨脸上也有光不是，再说你能有今天还有你表姨的一份功劳呢！” 吴文秀看着下面这对母女一唱一和，只觉得无味。自己为了对付于梅青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如春还因此送了命。于梅青那个劳什子干女儿只是动了动嘴皮子便得了差事，这让自己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今天世子爷已经巡完庄子回来，休息一天后老夫人便会回京了，这庄子上便会又沉寂下来。秋香这丫头越发叫人看不明白了，出了如春的事后，仿佛一下子变了。以前也是个有心眼的，但现在看着却让人捉摸不透了。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那件事虽说是她们娘几个做的，但出主意的可是自己，没有事还好，要是出了什么事定要拉着自己一起。呵呵，吴文秀心里冷笑的，行呀，还没飞呢就感觉自己的翅膀硬了，我倒要看看你能走多远。 “表姨，那我们就告辞了，后天就走，这几天事儿实在是多，到时候不来和表姨辞行了，愿表姨身体康泰，岁岁多福。”秋香轻轻行一福礼后转身扶着秋香娘便往门外走。 “秋香，送你一句话。”吴文秀冷冷地说。 秋香站在原地，并没有回头，“永川县比咱柳河庄子大，京城比永川县大，人也自然多得多，你好自为之。” 少顷，秋香才答：“多谢表姨。”带着一脸茫然的娘迈出了吴文秀家的大门。若干年后，在那个四处透风的的破屋子里，秋香想起这句话，内心无限感叹。 同一时间，紫藤正在于mama家里，于mama的小儿媳妇秦氏自己是见过的，于mama认干亲那天来了，送了自己一对银香钉的耳钉。典型的古代那种家庭妇女，说话细声细气，长得不是特别漂亮，但也不难看，相反还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不管说什么，完事后都要看一眼婆婆和丈夫，好似怕说错了话引得他们不高兴。 于mama夫家姓顾，大儿子叫顾海，小儿子叫顾河。大儿子常年在京里，还是一年前弟弟成亲回来了一次。 这小儿子顾河，紫藤今天也是第一次见着。长得特别精神，应该说更多的是精明，眼睛不大却格外明亮。中等身材偏瘦，一身干净利落的短襟。一进屋便极热情地说， “这就是我那妹子吧，可真是太好了，如今我也有亲妹子拉。”说完把一个纸包递给自己的媳妇，“今天给妹子践行，我特意从县里桂香楼叫了两个熟食，快去切了来。” 秦氏笑眯眯地接过菜去了厨房。“好呀，还亲妹子，难道我不是二哥的亲妹子吗？”紫蕊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菜笑着打趣顾河。 “哎呀，我哪敢呀，你是大meimei，紫藤是小meimei。我大meimei呢稳重端庄，聪明伶俐，面如满月，当真一妙龄俊俏女子。再看我小妹子，机灵可爱，伶牙俐齿，齿白唇红，真真儿娇小玲珑的小美人也。哈哈……” “你又混说，教坏你妹子。紫藤，咱可不听他的。”于mama笑着说。 “紫藤见过二哥。”紫藤上去深深地给顾河行了一个大礼。短短的几句话，紫藤便知道了于mama这个小儿子确是个机灵的，许是和外人打交道多了，一张嘴皮子着实历害。 “好妹子，你的事我都听娘说了，是个有出息的。去了京中，里面有你紫蕊jiejie，外面还有咱大哥，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管好好当差。” 顾河一句咱大哥让紫藤的胸膛一下涨得满满的，一股暖流充斥全身，一行清泪便流了下来。于mama看到紫藤哭倒是一愣，忙问怎么了。 “没事，干娘，就是太高兴了，自打我记事起，我大哥从未与我这么说过话，我定是前世做了天大的好事，让我遇见了您，要是没有您，我，我……”紫藤伏在于mama的肩头说不出话了。 “傻孩子，这都是缘份，合该你遇到我，以后你就是有娘，有哥哥嫂子，jiejie的人了，以前的事便忘记吧。”于mama想起紫藤的身世也跟着掉起眼泪来。 “哎呀，可不许这样，今天可得高高兴兴的。”紫蕊过来扶起紫藤，“好妹子，后天咱就走了，可不能让婶娘不放心，来，把眼睛擦了，瞧二嫂做的这些个菜，看着都觉得饿呢。” 紫藤抬起头，正看到秦氏端着两个盘子一脸不知所措在站在门口，忙擦了眼泪走上去接过盘子，道着二嫂辛苦了之类的话。 这边于mama也平复了心情，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坐了下来。 紫藤倒了满满一杯酒，举起来，对着于mama说：“没有干娘便没有紫藤的今天，从今天开始，您不是我的干娘，是亲娘，我便是顾紫藤。这回和jiejie去京里定会好好干活，不给娘和哥哥jiejie丢脸。若是紫藤将来有造化，一定要接了娘和二哥二嫂咱们一起去京里，共享天伦。” “好，妹子，有你这句话，证明娘当初的眼光是对的。来，二哥二嫂在这里祝你一切顺心，事事如意。干好了，我和娘奔着你去，干不好就回来，咱们一家人亲亲热热在一起也快活。” “对，你二哥说的对，来，干杯……” 一顿饭吃得月上柳稍头。 看着躺在里侧睡的正香的紫藤，于mama爱怜地擦去她鬓角的细汗，把毯子往下拉了拉。 “这临要走了，你真不回去看看你爹去。”于mama问倚在墙边的紫蕊。紫蕊喝了几杯酒，脸红扑扑的，却一点醉意也没有。 “不去拉，去了还是那些话，大弟要成亲，二妹要看人家，他自己又浑身的病，多了一句也不会再说。” “毕竟是你父亲，这回走了，许是再也不能回来了，还是去看看吧”于mama想到冬天紫蕊就成亲了，成了亲的女人哪有那么容易再回娘家了。 “不必了，婶娘，对这样一家冷硬心肠的人没什么好说了。这几年连给我娘去上坟都是二哥在做，我还能指望他们什么？况且，那女人当年可是说过的，进了柳河庄子，从此便再不是他家的人了。” 于mama的大伯一家不象于mama的当家的，就是在旁边村子里住，并没有在谢家当差。 “罢了，不去就不去吧，只要你心里好受就行。” “婶娘，就这样吧，这样断了也好……”紫蕊说完，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于mama慢慢把侄女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透过敞着的窗户，一弯明月挂在空中，静谧而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