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胡杨人生
张生见过蒙甜，那娇弱可人的样子至今记忆犹新。她若要离开，马车必不可少。心念及此，他挥舞软剑，在地上写下了四个字：好生安葬。接着，便与高虎离开了。 二人来到集市，稍一打听，便得知蒙家小姐与一青衫男子雇了辆马车赶往莱阳。他们顾不得多想，买了两匹马，匆匆离开。 出镇不久，张生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勒马停下，盯着车辙印沉思了片刻，微微点头，这才急驰而去。 蒙甜今年十八岁了，这是她第一次离开成山镇，踏入了那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她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憧憬美好的爱情。此刻，她与莫问一起浪迹江湖。幸福似乎来的太突然，莫问牵着她的手，她就傻傻的跟着，一言不发，沉浸在甜蜜中，已然忘却了离别时的悲伤与忧虑。 恍惚中，蒙甜感觉到有黏黏的液体滴在她的手上，低头望去，只见她与莫问牵着的手已满是鲜血。 莫问内伤未愈，却强行将那两个黑衣男子毙于剑下，这一击似回光返照，他的生命已然走到了尽头。但他没有倒下，所依赖的是极强的意志力，可是，他早晚会倒下，毕竟他还是人。 “啊！”一声惊呼，蒙甜停下了脚步，只见莫问的嘴角不断有鲜血流下。“莫问，你怎么啦？”她十分焦急，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快走，我们得赶紧进城，现在的样子太显眼了。”说话间，莫问用手抹去了嘴角的鲜血。 “可是……” 蒙甜的话尚未说完，莫问已加快了脚步。 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蒙甜的心里满是感动。这时，她的双腿已然麻木，却强忍着极度的疲倦，就这么跟着莫问，哪怕累死，她也无怨无悔。 张生与高虎纵马狂奔了三十里，终于拦下了马车，却见车夫一脸茫然。 张生心觉不妙，撩起车帘，望着一堆海鲜，愣住了。 见此情形，高虎喝道：“还不快走！”车夫回过神来，赶紧挥鞭策马离开了。 许久之后，张生喃喃道：“青衫莫问，有点意思，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找到你。” “公子，我们现在朝哪个方向呢？”高虎问道。 “向南！”张生斩钉截铁道。 高虎微微迟疑。 张生继续道：“此人心机颇深，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自南边来，他肯定会往南边走。” 高虎这才恍然大悟。 莫问拉着蒙甜的手，固执的前行着。每一步，都承受着巨大的煎熬；每一刻，都在挑战生命的极限；意识渐渐模糊，终于，他看到了城墙，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后，他便不省人事了。 当莫问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躺在床上。床边，蒙甜已沉沉地睡着了。他望着那张美丽纯真的面孔，不禁心生怜爱，恍惚间，莫婉儿那楚楚动人的笑脸竟浮现在眼前。他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可是，却连一丝力气也没有…… “莫问，你终于醒了，太好啦！”蒙甜被莫问轻微的颤动所惊醒，满心欢喜却依旧无法掩饰那通红的眼眶。 “怎么了？”莫问知道肯定发生了一些事情。 “没什么的！”蒙甜用衣袖抹了一把泪水。 莫问没有再问，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目光如炬。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蒙甜的眼眶落下来，她哽咽道：“那个郎中肯定看错了，你不会死的，你一定会活得好好的！” 莫问随即释然。他点了点头，笑着道：“当然啦，我还要陪你闯荡江湖呢！” “嗯！嗯！”蒙甜连连点头，不知为何，她对莫问的信任甚至超越了自己的父亲。她倒了一碗水，轻轻扶起莫问，喂他喝下，轻声道：“可是你的伤……” 莫问微微摇头，道：“不碍事的，之前比现在严重多了，我不是一样好好的活着呢！” 蒙甜不敢想象之前他受伤的样子，勉强地点了点头。 莫问继续道：“你听说过胡杨吗？” 蒙甜摇了摇头。 “胡杨，又名‘沙漠之魂’，亦有传说曰，三千年。活则一千年不死，死则一千年不倒，倒则一千年不腐。”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 蒙甜沉思了片刻，恍然道：“你是说，你就像胡杨一样，生命力旺盛，坚韧不拔。” “只说对了一半。”莫问面带微笑。 蒙甜眉头微皱，百思不得其解。 “大小姐，还有你呢！”莫问一声轻笑，继而变得认真起来，道：“你我已身陷江湖的旋涡之中，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像胡杨一样，刚柔相济，坚韧不拔，百折不挠。只有自身变得强大，才能笑傲江湖！” 蒙甜热血沸腾，许久之后才慢慢平静下来，她望着莫问，把他当作了自己的榜样。 莫问恍然未觉，自己竟昏睡了两天。他心里清楚，此地不宜久留。从不小看对手，因此，他现在还活着。胡杨坚韧，却经不起人为破坏；莫问寸步难行，却不愿向命运低头。 又休息了半日，莫问勉强可以行走，便坚持要出城。蒙甜拗不过他，按照他的吩咐，女扮男装，眉眼间满是清秀之气，白衣翩翩，出尘脱俗。莫问也换了件灰色长衫，依旧是随从打扮。 城外二十里，一座不知名的小山成了二人最佳的藏身之处。莫问观察了一番，最终选择了一处山洞。就在进入山洞的瞬间，他后悔了。一条金色赤练蛇正盘卧其中。与此同时，他的眼中放射出异样的光芒。福祸相依，他决定赌一次，将自己的生命压在了蒙甜身上。他心里清楚，只要蒙甜足够冷静，胜算还是很大的。她手中之剑，剑鞘虽破旧不堪，却是一把天下闻名的宝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别动，也不要出声，按我说的做。”莫问的声音虽轻，却有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蒙甜已花容失色，冷汗直流，却依旧强忍着冷静下来，微微点头。 蛇的感官异常敏锐，就在二人进入洞中之前，金色赤炼便已察觉。它缓缓向二人爬去，悄无声息，似乎怕惊动了了他们。 “轻轻拔出剑，不要急，当它发动攻击腾空跃起之时再挥剑斩之。”莫问神情凝重，生死或许就在一瞬间。 蒙甜心里清楚，只有一次机会，若是失败，二人将命丧于此。她拔出了剑，死死地盯着金色赤炼，一动不动。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 可是，金色赤炼依旧在动，离二人越来越近。它身体微缩，突然，腾空跃起，快如闪电，扑向了莫问。 如此速度，远在莫问意料之外，一股凉意涌上心头。 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放弃，一直如此。也正是因为这种信念，他还活着。 他右掌化作手刀，准备拼死一搏。以他此刻的状况，这一搏无异于飞蛾扑火，可是，根本没有选择。 一道黑色剑影闪过，鲜血飞溅，金色赤炼被凌空斩断。 蒙甜握着剑，目光呆滞，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或许是机缘巧合，或许是命中注定，这一剑改变了她以后的人生。至于是福是祸，又有谁能说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