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冷宫怨（二）
“宋青！”皇帝怒声吼起总管太监的大名来。 宋青，也就是总管太监，立刻噗通一声跪倒：“皇上，这历代冷宫可都是如此啊！并不是奴才故意把这里的冷宫弄成这样的，皇上您明鉴啊！” 突然出现的说话声，让冷宫这潭死水，腐臭的水突然漾起了波澜，屋里一阵窸窣声响起，然后三名披散着花白头发，衣衫破烂的女人突然跑了出来，她们一看见站在门口，穿着龙袍的男人，便激动起来。 “皇上！您终于来了！”说话尚算利索的一个女人呵呵怪笑着向皇上扑过来，其他两个只是“啊！”“啊！”地喊着，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皇帝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将她们格开，他还是厌恶地后退两步，用袖子掩住了鼻子。 南筝急切地盯着她们的脸看，不是，她们都不是染香。 她急了，也不管她们是不是还正常着，能不能听清楚自己的话，大声问：“你们认识染香吗？她在哪里？” 那三个女人只是傻笑着向前扑，根本听不懂她的话，也不搭理她。 南筝索性越过皇上、侍卫和三个疯女人，径直向屋里奔去，屋里满地的屎尿，还有发臭的饭菜，污秽不堪，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个女人，她们头发花白，脸上浮肿，一动不动，也不知还有没有气息。 南筝顾不得脏乱，快步走过去，一个一个地查看，不是，也不是，没有，没有，这里没有染香。 南筝想了想，正要扭头出去再问宋青，突然墙角的一团东西动了一下，她眼神不济，刚才竟然没有看见墙角还缩着一个人。 她心中一抽，连带着腿也哆嗦起来，她已经有预感，这团黑脏的东西就是染香。 她的腿又挪不动了，又像是灌满了铅一样，沉重得难以负荷。 “染……染香……”她轻声呼唤。 那团东西正在拱动着，听见她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半晌才慢慢地扭动了一下，以极其笨拙难看的姿势转了过来。 “啊！”南筝一声尖叫，守在冷宫门外的小仙听见了，立刻冲了进来，冷宫里的破败令她没来由的抖了一下，她的心思全在南筝身上，顾不得害怕，顾不得向皇帝行礼，便奔入了门里。 待她的眼睛适应了屋里的黑暗后，她也惊叫了一声，她看见墙角有一团被破布包裹着的东西，正向她们露出了脸，那脸上原本是眼睛的位置上只剩下了两个黑红的大窟窿，脸上尽是刀子划过的伤痕，纵横交错，十分骇人。 “染香……”南筝泪如雨下，她慢慢走过去，在染香身边跪下，伸手一把将她抱住。 “南、南、南……”染香的嗓子里发出了难以分辨的声音。 南筝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全身发着抖，轻轻抽搐着，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小仙惊恐地盯着她们俩看，渐渐地，眼睛里也泛起了泪光。 “染香，别怕，我来了，我来接你了……”南筝心如刀绞，“放心，害你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会给你报仇。” 听见，报仇两个字，染香的嗓子里又有声音发出，她“啊，啊”地剧烈摇晃起来，南筝差点搂不住她。 “我知道，我知道，她们都很厉害，我会小心的，不会硬碰硬的。”南筝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忙安慰她说。 染香这才安静了下来。 小仙鼓起勇气走过来，小声说：“咱俩一起把她抱出去吧。” 南筝看了看染香，又看了看小仙，感激地点点头。 二女艰难地将手脚都废了的染香抬出屋子，皇上正好向这样看过来，乍一见染香，吓了一大跳，“啊！鬼！”他嘶声惊叫起来。 南筝示意小仙轻轻地放染香下来，她们安置妥当了染香，南筝端正地跪下对皇帝说：“皇上这位就是小女的至交好友，染香，她现在处境凄惨，小女恳请皇上恩准小女，将她带回去照料。” 皇帝的脸一直没有扭过来，他心里虽然对染香的样子十分厌恶，但还是没忘了九五之尊的威严。 他语气急促地说：“你、你放心，朕一定会追查清楚的，还染香一个公道的。” 南筝明知不能指望皇帝惩jian扬善，但还是谢了恩，略思忖了一下又说：“皇上，冷宫的情景您已经看见了，就算这里面的人曾经十恶不赦，但她们已过了这么多年牲畜都不如的生活，能放过，就放过吧，南筝曾经也在苦役营里受过苦，见她们这样，心有凄凄焉，十分不忍，请陛下恕小女但大妄为，放她们出宫，与家人团聚吧。” 皇帝被这里恶心到了，南筝不说，他也打算把这些人打发走，既然这样，不如卖个人情给南筝，“朕准了！”他侧脸对侍卫们指了下染得说，“还不快将她……带下去，清理清理，再请太医过去看看。” 南筝再次谢恩，这次是真心诚意的，至少他愿意放染香走，愿意给她看病。 染香被送到太元殿里洗净治疗，皇帝让南筝去别处休息等待，南筝不愿远离，就在太元殿外的一个小凉亭里坐着等。 小仙挨着她坐下，南筝侧头看了她一眼，幽幽地问：“你不生我的气了？不觉得我是和李青珺一样的坏人了？” 小仙吸了一口气，说：“说真的，听说你在七王府打死了人，我就开始收拾东西了，原本想回到公子身边，再不见你了……可是，看到染香，我吓住了，也明白了为什么你一定要报仇了。” 南筝苦笑了一下，半晌没有说话，待小仙以为她不会再回答时，她突然开口说：“我们那里有一句话，‘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人民的残忍’，以前这句话对我来说，只是写在纸上的，没什么现实意义，可是现在我对它有了刻骨的理解。” 她又看了小仙一眼，继续说：“少婷、厨娘、染香，她们全是我最亲近的人，所以李青珺就要她们一个个的遭殃，现在，你常伴在我左右，在她眼里，你也是我身边的人，我怕她也会对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