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章 似乎发生了什么？
沉重与轻盈的脚步声同时在略显昏暗的长廊之中响起。 “光秀大人，整件事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妖狼族已经表示了臣服，不日将会率众投诚、遣少主入城作为质子。现在附近就只有北方的那一窝毒虫还冥顽不灵的了，这几天还出来肆虐了一番，袭击了北面的那几个村子，不过倒是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 浑身散发着稳重成熟气息的中年壮汉，身披奇怪动物皮毛制作的大麾，穿着相对于这个时代也是有点儿奇怪的盔甲，手捧着竹简卷宗一边向身旁并肩而行的少女沉声汇报道。这家伙体格健壮魁梧，身高接近两米，即使是以人类的观点来看他在这个时代的营养水平也是相当值得认可的，再加上他背后的那一柄巨大的奇形兵刃，基本上绝对是那种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将才了。 而且…… 这家伙身上散发出来的是极其强大且纯粹的妖气，虽然明显已经极力的收敛，但是依然使得空气之中满是肃杀，若是肆无忌惮的外放出去，便能够直接使得方圆千里风云变色，天象都会被影响到。这是一个实打实的有着大妖怪的境界层次与实力的异类，只是化为人形罢了。 ——不过从他那略显异样的瞳孔，以及裸出来的手臂皮肤上的妖纹来看，其实他的身份也是昭然若揭，并且本身并没有隐藏的打算，之所以化为人形更加多的只是为了方便行事活动而已。 不过即使如此，看似粗豪的壮汉却完全没有轻视身旁的那个少女的想法，虽然说不上毕恭毕敬但是也绝对保持了相对上级来说较为谦卑的姿态，汇报的语气、商量的口吻，完完全全的就是一副以对方为主的姿态。 少女英姿飒爽，容颜清秀，但是那还带着稚嫩的脸孔上却是不苟言笑的认真表情，眼神之中也多有一种沉思之色，整个人的气质反而显得稳重矜持，并没有像外表显露的那样年轻而毫无经验。——不过这也正常，所谓的异常就是与正常所对立的状况，非常识也是与常识对立的境界。 人类的常识无法直接应用于非人之物，虽然说以貌取人的确是个好习惯。 虽然本身的实力这数年来一直没有怎么进步，只在四星级的阶段徘徊不前，但是明智光秀却也没有什么沮丧之色或者急切的心情，应该说她本人其实对于这些事情并没有太多的兴趣。但是无论如何，被裴辰强行拔升的位格都是很稳固的，所以说她也的确是由内而外的迈入了非人的领域，即使相比起那些大妖怪来说还有着相当明显的差距，但是这个也完全不成问题。 ——裴辰在临走之前，直接将之前抓住的大妖怪们强行签订了一份法则契约，详细具体的条律从方方面面约束起来了那些大妖怪，其中因果联系甚至是直接以祂自身作为中转给予见证与反噬的。然后祂就将这法契的单方面权柄悉数交给了明智光秀，让她拥有了一个念头决定那几个家伙的生死的能力。 用祂的话来说就是‘哪用得着和他们玩什么磨合，以气度、能力什么的来折服他们使得心悦诚服的把戏？以强凌弱简单粗暴才是异类们的交流方式，不服气的尽管杀了就是，留下来的那些自然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明智光秀对此表示赞同，而且也的确是这样做的。这个粗豪汉子也许也曾经有过桀骜不驯的想法，但是在亲眼看见这个少女眼睛也不眨的就处死了两个立于此世之巅的大妖怪之后，就果断的和剩下的家伙摆正了自己的立场。他能够看得出来，对方是真的毫不在意自己等人的价值，属于那种能够有用就最好，实在不能够驱使杀了也没有干系的可怕想法…… 而实在不想死的毫无价值而且死亡理由还特别奇怪的几个大妖怪，自然选择了乖乖的为这个妖怪属国发光发热、贡献余生价值的道路。 “是吗，我知道了……” 继续向前走去，终于来到了那个房间的门前，明智光秀淡淡的道了一句，也没有多说什么。大妖怪幻化的粗豪汉子这个时候也知情识趣的停下脚步来，没有继续向前，只是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疑惑、好奇的情绪，看向了前面的那一间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世人最想要了解的房间。 ——那是统御天下间一切魑魅魍魉的主人起居的地方，虽然说这几年来好像那位大人物已经又消失不见了，但是不管是谁都不会对此掉以轻心。 毕竟，只是几年的时间而已，这么短暂的时日、又没有什么绝对的证据可以证明那一位彻底不见了，这些因素加起来的话，完全不足以让作为长生种的异类们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 生命周期与凡人相比截然不同的他们，即使是拥有了高度的理性与智慧都好，长生种的时间观念也还是离谱的吓人。只不过是数年的时间而已，他们压根就没有往那些不好的方面联想也没有因此生出异心来什么的，因为相对于他们的时间观念来看，魑魅魍魉之主失踪几年的时间压根就算不上什么事儿。 就像是普通人类臣子，难道会因为几个时辰没有看见皇帝出现，就怀疑对方死了的吗？——会有这样想法的家伙，怕不是本身的脑回路就不太正常。 当然了，表面上维持着粗豪汉子的人形，宛若是彪悍的战场武将的大妖怪并没有想这么多，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神色肃穆，看着少女几步上前就要伸手打开房门。 这位大人应该是那一位的心腹亲信，还是特别忠诚的那种，就这几年来她一直都在每天打扫着那个房间，从来没有改变过规律……注视着少女数年如一日的举动，大妖怪眼神微动：也许并不仅仅只是亲信那么简单的关系？ “……嗯？” 下一刻，他敏锐的察觉到前方的那个身体微微前倾的少女，身体线条瞬间紧绷，按在门上的纤细手掌也并没有像是往常那样直接推门进去，反而是在微微颤抖着……大妖怪的意识里猛然间惊醒过来，察觉到了房间内散发出来的丝丝禁忌妖气，一刹那只觉得寒气自脚底下涌起，像是遭遇到了永远也无法反抗的天敌那样。 魑魅魍魉之主回来了……不到半秒钟的错愕，他就在脑子里瞬间闪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来。 …… …… “咦？怎么就只剩你还有另外的两个了，我记得当时来送人头的不止三个吧……？” 简单的和明智光秀交谈了几句，然后裴辰才突然想到了什么那样，身体在桌子后微微后仰看向了那个被叫进来之后就一直不发一言，像是最尽心尽责的沉默仆役般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大妖怪。 “……！！” 没有高高在上，没有王者威严，但是那人端坐上方的确是自然而然的就流露出一种居高临下的上位者气息，一双异色眼眸显得幽远深邃。化身做粗豪汉子的大妖怪霎时间手脚冰凉意识都空白了那样，仅仅只是对方皱着眉头问了一句，他就觉得心脏狂跳，压根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回答这个问题。 而一直没有做出回答的他也知道，这同样是一种取死之道，于是只是几秒钟的时间空气之中的温度就骤降了好几度的样子，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大妖怪几乎已经闻到了死亡逼近的恶臭。 幸好在这个时候，明智光秀的声音响起来了—— 少女轻轻叹了口气，道：“有两个实在是太过桀骜，所以被我处决了。” “哦，原来如此。”似乎本来就只是随意的问了一句的样子，然后裴辰压根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的心思，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紧接着挥了挥手开口道：“那就可以了，如果没有要事的话你可以自行离开了……” “……” 一下子，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放松还是失望，大妖怪苦笑着抬眼向明智光秀看去，得到了少女淡淡的确认之后，才恭谨的行了一礼之后转身离开了这里。如果说之前还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的话，那么现在就已经彻底死心踏地了，对方并不是猝不及防的爆发拿下了自己等人，而是真真正正的在各方面都碾压自身，与之对比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简直形同蝼蚁。 看着那个魁梧的身影退出去，裴辰微微眯起眼睛，虽然对方化形很是完美，但是在自己眼中却是无所遁形，明显就是当初的那一头祸妖，暴烈的火灵与肃穆的雷霆竟然在他的身躯之中融洽相处，完美的互相调谐起来。一旦爆发出来，顷刻之间便是天灾洗地荡平百里的凶残景象……裴辰倒不是觉得这种力量会对自身造成什么威胁，只是很明显明智光秀自己的力量无法对抗的。 因为就算是自己给予了法契的生杀权柄都好，这样的情况下也还是有一些需要注意的问题的，就好譬如有人掌握了核武器发射的按钮，但是如果在按下去之前就被人狙杀了的话，那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不过从自己联系起来的因果线来看，一直都没有出过什么问题，这就说明了少女这段时间将分寸拿捏得非常好，利用自己给予的条件和优势，完全驾驭住了这些恐怖的大妖怪。 真是人才呐……裴辰看着明智光秀的眼神稍稍变得微妙，开始反思自己的作为了。 “所以说，都是你太能干了，我才这么放心一直做甩手掌柜的啊！”反思之后得出的结论。 这个时候，正在一旁低下头整理着案桌上的那些卷宗明智光秀，她光洁的额头突然蹦出来一个清晰的十字，她抬起头来看着裴辰：“……裴辰大人，请问你刚刚有说什么来着吗？” “当然没有了……光秀你肯定是听错了。” 魑魅魍魉之主若无其事神色不动的说道，只是伸手推了一下自己头顶上的那个金龙头饰，矫正了一下有些歪斜的位置。 “……那么请问大人你这段时间又去做了些什么？该不会就是为了打造这东西吧？” 本来冷哼一声不打算计较的少女，看见祂这样的行为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觉得来气，于是直接一拍桌子气势逼人的探身过去，逼视着裴辰。 “……” 完全不知道少女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又生气了，裴辰一时间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本来一开始祂就做好了明智光秀会发脾气的心理准备了的，但是却没有想到少女却没有按常理出牌，只是多看了自己几眼幽幽叹息几声，然后就不说什么了。尽管是不明所以，但是自己过关了的情况却已经可以确认的了，一时间裴辰只觉得心情轻松，但是根本没想到现在对方竟然又突然来气了？ ——果然，关于‘女孩子为什么会生气？’这个问题，绝对不仅仅只是简单的‘人类’未解之谜。 至于明智光秀所说的，自然就是屋子正中央处的那一张巍峨的黄金色的王座了，虽然以前并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东西，但是这并不妨碍少女一眼就看清楚了这东西的用途所在，不外乎就是彰显地位、彰显权柄之类的。 但是她却从来没有知道自己一直效忠的人，会有这种虚荣的表现的啊，如果说对方一走几年就是为了去做这样毫无意义华而不实的事情的话…… “……”少女的脸色、眼神都阴沉了下来，有着即将黑化的趋势。 “这个啊，当然不是了，那是我刚刚才构筑起来的术式‘北欧王座’——”迟疑了零点一秒的时间，裴辰决定还是老老实实的交代比较好，“也就是法术的本质具象化了出来而已，至于之前我去做的事情……算了，反正一言难尽，不过现在都告一段落了，光秀你放心，接下来我绝对不会乱跑的了。” 在那种危险预感的指引下，祂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紧紧地盯着裴辰的双眼，少女的身影在无机质的金色瞳孔之上清晰的倒映了出来：“是吗？……那样自然最好。” 紧接着，也不知道到底是又想到了什么，明智光秀轻轻地叹了口气，重新直起身子说道：“裴辰大人你也是应该处理一下事务了，虽然这四年来我一直按照你留下来的提纲去做，但是总归是有很多方面不能够尽如人意的，如果不是那三个大妖怪的话，只怕根本就没有任何进展的可能……我虽然已经尽力了，但是在这些事情上的确了解不多。” 没错，虽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女孩子，但是明智光秀的确是将自身的专长能力都点在了政务、军事、外交等方面去了，如果是任意一个人类诸侯国的话，她绝对都是那种才色双全的SSR品质的人物卡，属于那种几单砸下去都不一定能够到手的级别。只可惜的是，现在这是妖怪的属国与巢xue，她的专长能力在这里反而是最难发挥作用的—— 妖怪们不喜欢计谋外交，谁拳头大听谁的。 妖怪们不喜欢建设发展，更加愿意掠夺。 妖怪们不喜欢…… “你要记住，今川国主还等着你呢——”最后，这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明智光秀抱起一沓卷宗转身就要离去。 但是在走到门口处的时候，少女突然又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长发飘洒出一个优雅的的弧度，略显湛蓝的明亮眼眸一动不动的看向若有所思的裴辰。 “呃，光秀，怎……怎么了？”很是莫名其妙的，魑魅魍魉之主一下子紧张起来。 ……没什么。 往祂头顶上的那个金龙头饰看了一眼，少女转过身拂动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裴辰一脸的疑惑不解，但是很快的祂就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回到了不远处的那张王座上了。 术式‘北欧王座’的本质具体化，形成了的现象，虽然并没有完全，但是也只是因为裴辰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了而已。这大概是在禁忌级别的咒法之中也是最为高等的术式了，因为太过复杂太过繁琐，不但是需要应用到许多知识转化而来的实体力量，而且还完全不止一道禁忌级别的术式在互相勾连构筑—— 灵感自然是来自当初那个神话衍生位面的北欧王座了，但是目前也就只有一个思路而已，裴辰觉得自己需要耗费非常多的心力在这上面，才有可能完善这一道完整之后理论上达到八星级层次的术式，或者说是‘法’。 祂已经明了专属世界最大的作用了。 这是一个原点宇宙，而并非是可能性与概率波动之后衍生出来的无穷无尽的平行时空之一，是最古出现的宇宙，世界线的变动率从此出现然后辐射出去，所以才会衍生出其他的延伸位面出来。就像是一个万花筒，原点宇宙之中发生的每一个变化都会为其他的平行世界所接受，而平行世界之中出现的可能性也会反映到原点宇宙之中去。 就如同当时狐妖分身将五河士道化作了五河士织之后，那种诡异的因果与概率的波动那样，正因为那种‘弦’的共振被祂捕捉到了，所以才明白了这样的问题。因为这样犹如万花筒一样的存在方式，所以原点宇宙的主要世界线延续到平行世界之中不会出现太大的偏差，但是五河士道变成了五河士织这样的情况，却绝对是世界线变动率超过百分之一的大事情！ 因此，狐妖分身不但遭遇到的世界排斥力越来越强大，而且来自世界根源的抑止力也开始转动了—— 如无意外的话，五河士织小姐肯定很快就能够因为一连串的‘巧合’，重新恢复过来原来的身份，因为这是来自原点宇宙的直接映射修正。最古的初始宇宙，与无限可能性发展出来的平行镜像世界，两者之间的关系不仅仅只是万花筒那么简单，也可以称得上是‘一即是全，全即是一’的造物。 裴辰现在要做的就是…… 彻底主导自己的专属世界，完全掌控这个原点宇宙的所有，最后占有因此而辐射衍生出来的无穷无尽的可能性，使得自身的存在形式从另外一种奇怪的方面上覆盖万界。 “可惜我的‘祭品’是在另外一个宇宙……”摸着自己的左眼，魑魅魍魉之主自语道。 …… …… “果然……裴辰大人真够迟钝的呢。” 抱着卷宗走出到外面的明智光秀低声叹息道，然后她抬起头来看着四周的城墙上、阁楼上，那些地方到处都有着旗帜随风飘荡，上面展露出来的却是水色桔梗纹。这么呆呆地看着，她突然又笑出声来。 不知为何而笑，唯一可以明确的就是：少女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