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人间剑(一)
“啊？”岚慕刚开口就被拒绝，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几时听说过我要收徒？”萧间反问道，他将长剑搁置在石桌上，背着手朝岚慕走来。 “我的东西能学会的都在总纲里，学不会的你们永远也学不会。”他走到岚慕面前，没做任何动作，岚慕却惊奇的发现自己原本跪着的身体变得笔直。 “而且我说过我不喜欢看别人跪拜我，你难道忘了？”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怒容，“让你这无家可归的小鬼来剑宗修行你还不知足？你天赋微薄连我当年十分之一都达不到，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资格拜我为师？” 岚慕还想跪下，但他发现自己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只好双手抱拳向萧间行礼。 “因为只有跟前辈修行，才有可能击败白皇雨吧。”他其实来这里就没有抱多大希望，夏秀清多高的修行天赋，也并不是萧间的徒弟，自己何德何能呢？岚慕浑身微微颤抖，或许自己还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引得萧间恼怒。 “白皇雨？”萧间一愣，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讶异，“你选谁不好选那么一个怪物？理由呢？” “前辈，只有你知道我是东绝境岚家人对吧。”岚慕说，“白皇雨，亲手杀了我的父亲啊......”他紧咬嘴唇，有一缕血液从口中渗出。 东绝境啊......那段时间萧间同样在东绝境，他能感觉到冥族在做的事情，但因为有人监视并没有出手阻止，所以最终酿成了岚家灾祸。岚慕的身份，他在月府时就已经知道，所以才把他带来剑宗修行，只不过他没想到这小鬼的目的是想击杀白皇雨。 “白皇雨是放眼整个五方大陆都千年一遇的天才，你觉得自己在修为上有可能超越他？”萧间摇了摇头，仅凭天赋而论，白皇雨甚至比当年的自己都强了几个档次，未来是绝对会取代冥皇地位的苍皇境，岚慕想要超越他......确实是难上加难。 “超越什么的都好......”岚慕说，“只要能亲手杀死他，什么都好。” 以他如今的年纪累积深重的仇恨，对他今后的修行有百害无一利。萧间深知这个道理，自己是无法多教他什么，而且作为苍皇中唯一的自由身，他需要去维持人间与魔族之间的平衡就必须在五方大陆各处云游，因此从不收徒。 可岚慕的身份对他而言相当微妙，之前欠下的人情他已经还清了，更是带岚慕来剑宗修行，但现在他居然想拜自己为师？ “你想学什么？”萧间问。 岚慕忽然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希望，他双眼放光说：“前辈，我想学习使剑时的身法。” “身法？”萧间想了想，伸出手按在岚慕的头顶。 “前辈答应收我为徒了？”岚慕语气急促的问。 “我说过我不会收徒。”萧间松开了手，“不过你要学身法的话，在这一点上师叔比我强得多。” 师叔？岚慕先是失望，在萧间提到师叔后他再次抬起头来。 “前辈的师叔，想必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吧。” “那当然了不起了。”萧间笑着说，他有些奇怪的看向岚慕，“就是剑宗宗主啊，你不知道吗？” 岚慕一惊，他本以为萧间的辈分是剑宗最大的，按理来说剑宗按修为论辈，宗主的位置本就应该是萧间的。 “怎么了？”萧间察觉到岚慕的表情，“我仅凭辈分而言是要比各堂堂主都小的，现在修为上去了能跟他们平起平坐。” “作为宗主，他又怎么会收我为徒？”岚慕的语调低了下去。 “刚才还有胆子拜我为师，现在怎么连师叔都不敢找了？”萧间手指微曲，轻轻弹在岚慕额头上，“我送你一程，后面的事情就不要再麻烦我了。” “啪。”他这一指之下，岚慕只觉得有一股飓风卷动自己的身体向远方飞去，而以他的实力根本挣脱不开。 眼看着岚慕渐行渐远，萧间转身再走回先前的石桌旁。 “这样就足够了吧。”他目光落在刚才被自己搁在石桌的长剑上，不知在跟谁说话。 “这样就不再欠你什么人情了，下次见面我们或许就是以敌人的身份。” 岚慕的身体无法自由活动，他索性闭上眼睛任由它飞往别的地方。也花不了多长时间，他便落在一座山的山头。 睁开眼睛，就能望见远方的暝刃山，这是哪里？岚慕一惊，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远处用几根竹竿与茅草搭成一座茅屋，似乎风一吹就会倒塌。茅屋旁种植着各式各样的绿菜，这人......还自给自足啊。岚慕眼角一抽，快步走了上去。 剑子前辈说让自己去找宗主，莫非这里就是宗主居住的地方？若非亲眼所见岚慕绝不相信，剑宗宗主不应该居于庙堂之上受万人朝拜，在大殿中位于最高位，连剑子都要尊称一声师叔的人，是居住在这样的茅草屋中？ “过来。”岚慕的心头，有两个字在訇然作响。 他猛地抬起头，注意到在茅草屋的前方有一位老者静静地坐在草地上，目光直视着远方的暝刃山。 这就是本代剑宗宗主？岚慕不敢怠慢，快步走上前去。 “见过宗主。”他躬身抱拳，脸上说不出的敬重。 “你是萧间带过来的小鬼？”老者没有回头，问道。 “是。”岚慕如实回答。 “来我这里做什么？是萧间让你来的？”老者接着问。 “想跟随宗主修习身法，是萧前辈带我来的这里。”岚慕恭敬地说。 老者哼了一声，“萧间倒是给我撇了个重摊子，在你们这一辈中我只教过宣白，他萧间不可能不知道。” 岚慕心中咯噔一声，听老者的语气他也不愿意教自己么？宣白，他是再说柳师兄？ “我先前刚与柳师兄从仞天城回来，如果没有他在我们早就全军覆没了。”萧间说。 “哦？”老者眉头一挑，难得的转过头来看着岚慕，“看样子你也是他那个朝青峰的人？” “没错。”岚慕点头，怎么听声音感觉宗主与柳宣白关系不浅，他想起曾经苏络提到过柳宣白是宗主的后人，那么宗主也姓柳吗？ “那你看看，这是什么？”老者为岚慕腾出位置，让岚慕看向他身前的那片草地。草地上，歪歪斜斜的像是用手写下的几个“人”字。岚慕走近那里，就是那几个字上他感受到与众不同的气息。 修士的修行，小孩的哭喊，妇女倾倒盆中水的声音，男子耕地的呐喊声，剑客练剑时传出的破风声，飞禽走兽或飞行或奔跑传出的叭叭作响声...... 远处有高山流水，近处有万家灯火。岚慕缓缓闭上了眼睛，老者让他看那几个字是什么，他却感受到了这些东西，所有的人与事汇聚在一起，成为两个字“人间”。 这些都是人间，或者说这些东西聚集在一起成为人间。最后的最后，岚慕只感觉到一股倘亮的剑意，所向披靡。 “你感觉到什么了？”老者看到岚慕闭上眼睛，他心中泛起欣喜之情。 “人间......剑？”岚慕睁开眼睛，不确定的说。 “人间剑，人间剑......”老者霍然起身，用脚抹掉那几个人字，哈哈大笑起来，“好名字，好名字啊！” 岚慕一阵愣神，他不知道宗主忽然笑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话语，很独特吗？ “你看到了，萧间都看不到的东西。”老者收回笑意，看向岚慕认真地说，“你为什么要学剑术？” “复仇。”岚慕没有隐瞒，在这种强者面前他本就没有任何秘密而言，“向冥族复仇。” 出人意料的，老者并没有感到惊讶。他直视着岚慕的双眼，岚慕只觉得一阵心神恍惚，清盏便掉落在地。 老者拾起清盏，轻抚着它的剑身啧啧称奇。 “宗主，您知道这是什么剑？”岚慕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依然试探着问。 “以前见过罢了。”老者上下打量一番后再次将它扔给岚慕，岚慕手忙脚乱的接过。 “你能将它藏在识海中？”他问。 岚慕点了点头，不解老者的意思。 “你想学身法是么？”老者从身旁抽出一根细长的竹竿，问。 “多谢宗主。”岚慕瞬间大喜，嘴角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