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历史小说 - 东度记-扫魅敦伦东度记在线阅读 - 第35节

第35节

    乃回乡村,把这事情尽与旧伙说知,却到李阿诺家来,只见阿诺困守在家,毫无怨族之言。豪侠乃说道:“足下困苦至此,何不在外投托人家,做个门婿,以过日子。”阿诺笑道:“小子家无立锥,囊无半厘,谁家赘我”豪侠道:“小子正为此事来讲。我见足下少年老成,谦厚守份。今有远村一个富户,有一女长成,意欲招赘个老成女婿,尽有些陪嫁妆奁,已荐了足下。若是足下肯成这个亲事,小子便是个媒人。”阿诺笑道:“可知甚好,只恐无此事理。”豪侠道:“我已说明而来,只要择个良辰,足下辞了亲邻,不必说去为婿,只说出外谋求些生理。”阿诺大喜信实,便择日辞别亲邻说:“在家没些道路,今且出外谋些生理。”亲邻听了,也有笑的,说道:“一个贫汉,性又愚拙,求甚生理”也有信的,说道:“贫守在家,倒不如出外寻个头路。”可叹人情薄恶,若是个富贵人出外,送行馈赆的亲邻也不知多少,一个贫汉出外,问也没一个人问,礼也没一个人送。这阿诺随身打扮,行李哪有半分都是豪侠与他治备,并无一人知道,悄悄离了家门,来到十里林中。只见一个村乡酒肆,酒帘高挂,豪侠看那酒肆:

    冷清清竹篱茅舍,静僻僻村店酒家。客不来,主不辨,犬也不吠;烟不出,火不入,肴也无些。但只见四座空闲,尘灰满案;当垆闲坐,与酒保叙话嗑牙。

    豪侠见酒肆静悄无人,乃邀阿诺到得屋内,坐在个空座上。叫了半日,酾了一壶不冷不热酒来,铺上两碟来年经岁的小菜。豪侠岂是不去高楼美馆只因静僻,好与阿诺说这一番情话。二人坐下,豪侠乃酾了一杯淡酒,悄悄的说道:“阿诺足下,事不说明,你却怎知今我约你出外,只因你族李老刻薄。我辈久闻他祖上与你祖分析家产,倚强占夺,今他积有富饶,你独贫困。闻知你屡屡求助,他分毫不肯,因此我等起了一个义举,凑了几贯钱钞,托我小子在外,一则经营些利钞,一则择便宜田产,治办些家私,今在远村,又行了聘,定一个女子与足下,成一房妻室。如今你到那里,只说是我兄弟,一向受分田产,在家管理,原约半载与我更番掌管。”李阿诺听了这话,宛如醉梦,想道:“向来也如此,一班豪侠少年,义气结纳,救人之急,济人之难,但我何人,有何才艺,他们相待如此”只得满口应承道:“承君周爱至此,有何德能,敢当其爱”当下二人还了酒钞,直到村间。果然亲邻来接,奴仆欢迎。豪侠把田产文契钱钞帐目,一一交与阿诺,又叫奴仆见了二主人。只见吉日,村邻抬了个女儿,过门与阿诺成亲。三朝毕日,豪侠辞去,阿诺只得备办酒席饯行,远送几里。阿诺终是心疑,看着豪侠说道:“某自揣度与兄长何缘何德,当此厚爱然心窃疑,实不自安。或者兄长有甚见托死生之处,愿兄长明言,不然使小子终身不得明白。”豪侠听了怒色起来,道:“现成家私、妻室、仆从都让了你,又没甚生死相托,只为你家有不义宗族,叫你这良善受屈吃贫,故做此一番事情,你疑的也是无因而至。匹夫仗剑,我实与你说罢,只要你谨慎受用。”乃于袖中取出一个封袋儿,内有一简帖,叫阿诺回家自看,当时两相分袂而别。阿诺哪里等得回家拆封,随望豪侠去远,乃于静树林中拆开封袋,乃是一帖,上有四句五言说道:

    义气为伊发,金赀有自来。

    臭名甘柳跖,总是族家财。

    阿诺看了,惊汗浃背道:“呀原来族老被劫,乃是这一伙恶少。虽然你是义气豪侠做出来,你哪知蹈了国法不赦之条,陷了贫人不义之罪,此事如何做得我如今欲出首,则伤了义气之人;欲安受,则恐惹出滔天之祸;欲逃而弃去,又坑了人家女子,带累奴仆受罪。”千思万想,到了家中,坐卧也不安。无可奈何,只得暂享现成财产。此便是李大老对症药石。却又怪李大老非心悦而诚服,把金宝助济贫族,却是豪侠辈劫夺出来的。他这一种怨恨心,终是那鼠啮猫胫报应,在那奴仆欺弱主。后来李大老物故,三子幼而受仆欺,仆欺主而报应又最大。此在祖师离庵东行之后也,且按下不提。

    且说牝鸡阴畜也,雄鸡阳畜也。雄鸡半夜子时,阴气消,阳气发生。就如云从龙,风从虎,以类相感,故此公鸡于阳生啼鸣。岂有公鸡不叫,母鸡早鸣人家母鸡晚啼早叫,智者就指为阴气太盛,主阴人旺相。不知的,便把它为作怪,杀而食之。还有公鸡生类,母鸡一时啼鸣,人不能知也,疑而杀之。可叹鸡虽笼中物,凭人宰杀。只是偶以生相,适遇必然之叫,遂遭刀釜。仁人也当存一个不忍之心,造一时活生之福。却说这海潮庵后,有一个人姓张名朵,娶了一个妻室,唤做花娘。夫妻两个耕种为生,侍奉一个继母。张朵倒也孝顺,每每继母要衣要食,张朵一一奉承。这花娘虽是面奉,心里却有几分不悦。一日,继母要一件衣穿,张朵一时钱钞不便,口虽应,却迟了数日。继母便怪怒起来,恶言恶语咒骂他夫妻两个。张朵听知,忙忙双膝跪在母前,说道:“儿知母要衣,岂敢不买,只因连日手内无钞,故此迟延了几日。自知不孝之罪,愿母明明杖责,以消嗔怒之气。我想父去母存,守一日之节,即靠子一日之养。老人家,使你气恼在胸,儿罪怎解也”继母见了冷笑道:“你是肯买的,只是听了花娘言语,故此迟延。”张朵答道:“并无听信花娘等情。”只这一句答应,便把那孝道减了几分。当时张朵只该听母要衣,便去买做。一时无钞,明告之母。只待母怒骂之时,方才跪禀,且母怨媳言,平日也该察妻不孝处,轻则禀母责罚,重则割恩离异,岂有为妻回护之理只因这一回护,就见其平日虽是不听,必有不能使姑媳相和之处。姑媳少有闲言“古怪,古怪”,家道偏生不济,迟了几日,衣服虽买了布帛,做就奉母,只是母心终是不悦。

    一日,张朵见耕种艰难,日食窘乏。这花娘咕咕哝哝,怨贫道苦,张朵心焦。一日,听得空屋中有人说话,张朵疑有贼人,急走去看,只见两个黑影子似人形,闪烁不见。遂疑惑,怀着鬼胎,乃与母计议,迁移到个南北交通的地方,安歇往来客商。这个生意,也只淡薄度日。但说人家亲母见了淡薄,便百凡省俭,便是忍饥受饿也无怨言。就见有一等恶狠的亲娘,好吃好穿的妇人,见亲生子媳艰难,也存个哀怜之意。只有这继母,他既与子媳隔着一个肚皮,便就有三分异念。有一等贤德的,不好穿吃,存心仁厚,念后夫之子即系亲生,更加疼热。不幸寡居,便随着子媳,浓淡度活。却有一等不贤的,不是又思别嫁,便是勒叼子媳,将没作有,吵邻聒噪。世间男子汉,或中年或老年,既有子媳,不幸丧了妻室,只当忍守鳏居,万万不可再续继室。这继妻便是贤,能有几个两相偕老或是生了子女,他便有前妻后妻,亲疏相待。或是丧了一个,又嫁一个,空惹了一场笑话,留与儿女们率个头转。且是这不守夫节小妇人,丧了丈夫,便听信媒婆,晚嫁一个后夫。宁有几个好男子汉,家私丰盛,人物情性过似前夫,得终身倚靠有一等最苦的事,是不死守妇道,要去嫁人。说起这苦有几句:

    真可笑,妇人不知守节cao。丧了前夫嫁后夫,几般苦恼向谁告非亲儿,几人孝不贤媳妇情偏拗。奴仆都是先进门,能有几个听使叫有私囊,多宝钞,大大小小还欢乐。若是无依投托人,妆奁衣饰没一套。伸手缩脚腼面羞,再加后夫无才貌。进门两日过三朝,哭又难哭笑难笑。亲戚邻舍背后谈,精精话苦这再醮。

    却说张朵继母也只因丧了前夫,晚嫁张朵之父,不幸又丧,靠着张朵虽然贤孝,无乃媳妇性悍,张朵不能钤制,过恶虽是妇人罪,却坐于家主。一日炎天,母思冰水。张朵向山后一座小神庙前一个清水池中,取水供母。适遇着小神在庙检察这一坊的善恶人户,有鬼判进卷文册。小神展册一一看阅,注着张朵孝母,只不该纵容悍妇,与他回护欺母。看了这卷,欲要奖赏他孝,却又有这一宗过失。欲要加罚于他,却又难没了这孝。正向鬼判踌躇,只听得空中鼓乐,又见彩幡迎送麒麟佳儿。小神飞步到堂,一则看是何神,以便迎接;一则探听,送子何处去的。小神抬头一望,乃是送生大神,便问:“上神,送麒麟佳儿何家何人”大神道:“今有下方三义港中一个义妇,立心忠节。”大神说道:“这三义港有个元乡尊,只因六十尚未生子,娶了三五宠妾,个个不育。这元老因见年衰,多娶人家女妇在身,终是都有个出头的日子,却叫她守着个老汉。虽然衣帛珍馐,未必不抱着少年情性,恐她动这心思,一时难过。乃乘闲暇,大小都在面前,乡老乃发一句说话道:你众妾,我当初只为未生子,今年娶一人,明岁娶一人,不意数年来,娶了你们几个,却日久俱各不育,女儿也不孕一个。我想你们青春年少,终日陪伴着我老汉,终有个出头日子,不如乘我尚在,捡点些妆奁,嫁个人家,一夫一妻,也免得后来忙蹙蹙,寻觅头路。当时众妾个个不语,也有心内喜的,巴不得当晚就出门;也有想才貌,如那个那个的,暗想道:嫁这样的,就好了。也有思量的,道:便嫁个穷汉,也是一对夫妻,胜似而今丰衣足食,穿绫着锦。众虽不语,却便个个动心。只有一个小妾,名叫赛莲。这女子情性夙纯,每常在众妾之中,不争宠,不妒人,敬嫡爱婢,等闲也不出闺阁。她听了元乡老这一句话,便悲哀情切。回到房中,不通婢女们知,点一炷香,望空拜了几拜,说道:我也是生来一个女流,不幸父母贫寒,把我卖与人家做妾。既已做妾,虽是个老汉丈夫,也是随他一场,如何又去嫁人只愿得老丈夫寿算绵长。纵有差池,决无改嫁之理。说罢,袖中拿出一把剪子来。”却是何用,下回自晓。

    第五十二回悍妇凌夫遭鬼打道人惩恶变驴骑

    小庙神听了道:“大神,这妾妇拿出剪刀何用”大神道:“可爱她立志坚白。她把剪子剪下些头发来,说道:立誓不去嫁人。却有巡日神将见知传禀到,吾想这元老本不该有子,只因他存了这嫁妾好心,便赐他一子。却又可敬这妾妇更贤,以此送个麒麟佳儿与她,使元老喜她有子。改嫁了众妾,此妾将来守志节cao,与她个好子光荣。”小庙神听了道:“原来大神为善人送子。今家庙中一个善人,为母到池取水。只是此人畏妻悍,不能钤制,但妇人有罪,坐于夫主。况此人虽孝可嘉,而畏妇当罚。小神正在庙中论他功过。大神当何以裁度”大神道:“吾可送子,此事自有监察神可较量。”说罢,鼓乐彩幡,竟自前去。小庙神正思功过赏罚之条,却有两位专罚纪恶二神,在云端里巡游,听了这话,也不问其缘故,直到下方,径人张朵家内。恰遇着张朵取得池中清水归来。花娘迎门接了池水,自己先骨都都都呷了两碗。婆婆在内叫水,花娘慢答迟走,方才送了一碗进屋。这纪恶神见了,怒从心上起;那专罚神看见,恶向胆边生。他也不察个原来头项,只向纪恶神说道:“罪坐夫主。随唤风瘫怪,把张朵一跤跌倒,取他的病卷来照。”说罢,二神飞空去了。只见张朵正在店中支应往来客商,忽然一跤跌倒,后足顿时拘挛,众人扶救不得。花娘只得背入卧房。亲邻来看,只见张朵口耳鼻舌俱如平常,只是一身不能动弹。仰卧在牀,只叫满身疼痛。花娘无计,只得自行管理店事。眼见婆婆受她埋怨,丈夫受不起她咕哝,张朵风瘫不提。却说小庙之神到庙中问鬼判:“取水的孝子,怕妇的丈夫,如何处治”鬼判道:“闻见专罚、纪恶二神处治了。”小庙神又问道:“如何处治”鬼判却说了一曲西江月道:

    本是顺亲孝子,只因回护妻房。妇人坐罪丈夫当,得患风瘫牀上。

    小庙神听了,随改他这曲,说道:

    本是妇人不孝,谁人造罪谁当。吾今监管这村乡,且救善夫灾障。

    鬼判听了道:“庙主何法去救”庙神道:“纪恶、专罚所行,吾神力小,不能擅自更改解救,须是为他另筹个大力量神司,与这张朵消释灾病”正说间,只见一个僧人行路渴倦,到这庙内避暑,身边挂着个椰瓢,到那池中取水吃了,饱饮而卧在庙间。庙间看那僧人

    光着头,赤了足,身上横披布一幅。

    腰间椰子一瓢儿,手内戒尺两根木。

    耸肩头,坦肚腹,怕日避炎躲庙屋。

    两眼看着清水池,饱饮几瓢倒身宿。

    庙神看那僧人,也不拜神,也不念佛,想是腹饥没庙,将池水来充腹;不然就是行路,炎天口渴力倦,吃了几瓢池水,倒在地下就打鼾呼。庙神向鬼判笑道:“这等一个和尚,若说他是个有道行的高僧,他当此暑热炎天,不在名山僻洞养性修行,便在那古寺上剎看经念佛。他热汗淋淋,奔走道路何为若说他为抛离家乡,远行访道,既已披剃为僧,难道不学些经典便是无人静僻之处,也该捻土焚香,念几声佛号。想必是个游食游方,少传授,没度牒的,初入禅门,只知没人处冷静小庙,便放肆倒卧。若是有破戒的等因,他便悄然独做,哪知虚空有监察,小庙有神灵,看着你分毫不爽。”鬼判听得,乃近僧身,上下搜检,明白并无些七惰六欲,哪里有五鬼三尸,浑浑厚厚,真真诚诚,一个光头和尚。这和尚睡到那熟处,庙神只见他眼闭处,一窍开来方寸心间,现出一位阿罗老祖。只见那老祖:

    发带削而不削,须似留而非留;赤色禅衣半搭而不披,青棕草履双提而懒着;庄严宛似弥陀,色相浑如罗汉。

    庙神与鬼判见了,忙合掌称扬道:“善哉,善哉。原来这僧人,是一位真诚向西方求谒佛祖,志心的和尚。你看梦寐之间真心发现,乃是一意在这老祖身上思想,便就呈露出这一尊庄严色相。可敬可敬”鬼判道:“若是世上愚昧之人,心专在一宗事,或注念一人,可呈露出来么”庙神道:“古圣先贤梦寐,自然与此一理。若是愚昧之人,意在凶恶,念在jianyin,那梦寐之中呈露出来,人自不知,我等监察巡游神司,决然明见。你可知道,暗室亏心,神目如电,哪里是神目来看你亏心,是你恶因祸本先露出来了。”鬼判听了说道:“不差,不差。看来这个僧人倒也力量不小。庙主要救那张朵,可用得着这僧。”庙神道:“你不说,我倒也无策。看这僧人,不知可会行医用药或是口齿利便,会讲能谈,医得那张朵病好,说得那悍妇回心。且待他醒来,我等明使暗助,若有可施神力处,各显个神通。”鬼判领诺。正说间,只见一个妇人,提着一个水桶来池中取水。那僧人醒来见了妇人,便问道:“女善人,我和尚远来饥渴,渴已吃了池水。只是饥无可救,望女善人有斋吃化一餐。”妇人道:“有的是饭,但凭你吃。”说了提着桶水,一直去了。这僧人便随后跟去。庙神与鬼判也随着,到得妇人店中,只听得张朵卧在牀上要水吃。妇人狠狠地说道:“要吃自去取。”张朵道:“大嫂,我若起得来,走得动,哪要你取水我便也罢,只是婆婆也行走不得,送碗与她吃。”妇人那里答应,但问:“长老,要吃多少饭我这店里,是卖饭人家,若是长老要吃,多少让你些罢了。”那僧人只叫拿来吃。妇人忙摆下素菜,盛了米饭,和尚一连吃了十数碗,便起身叫声:“女善人,谢斋了。”妇人听了道:“我卖饭店家,又不斋僧,怎与你白吃”和尚道:“僧家一路化斋,哪里有半文钱钞若是女善人不肯,待我到海潮庵参谒了祖师,化几文钞来还你。”妇人哪里肯便夺了僧人戒尺道:“把这家伙值当在此。待你有钞来赎罢。”僧人却不肯,妇人又嚷叫。那张朵在牀上听得,叫:“大嫂,若是僧家无钞,便作斋他,莫要留他物件。”花娘听得,怒骂道:“瘫汉,卖饭人家若是斋僧,连本都折了。”张朵听了,也骂道:“丑妇不知事,此长老想是一时无钞,谁叫你请他来家”花娘被张朵骂起性子,就把戒尺进房去打。小庙神与鬼判忙附在两根戒尺上,只见花娘恶狠狠的把戒尺去打丈夫。却也古怪,那戒尺打到丈夫身上,打处血脉便活,打一下,好一下,打了十来下,张朵不再瘫了,便跳起牀来,夺过花娘手里戒尺,反打妇人。打一下,疼一处,打了十余下,花娘倒在牀上,口里虽哼着骂着,身子却动不得,如瘫一般。这却是神差鬼使。这张朵喜喜欢欢走出房来,见了僧人,把戒尺还了他,便深深下拜,口里只叫:“佛菩萨。”那僧人只道是店主出房还了他戒尺,斋了他一饭,哪里知道张朵瘫患在牀,被戒尺打好了,谢了一声,昂昂走去。这村邻左右见了的,都说:“张朵孝子,花娘悍妇,有此一宗报应怪事。”张朵继母见子病好,也出得屋门。

    邻人遂把这奇事,传闻了张大老。乃张朵宗族,故此张大老在庵中说出来。恰好那僧人执着戒尺,在庵中随众功课,闻得张老说出这一段情节,微微笑容。尼总持既奉祖师教旨,叫他开度有情,他便于静中念动梵语。那诛心册现在他目中,已知这戒尺打妇,显是鬼神默助,附在木上,总持知这根因。只见众僧功课,戒尺敲击,其声更响。总持乃高叫一偈,说道:

    纲常既已扶,而除悍妇毒。

    想是为闻经,仍附戒尺木。

    尼总持说偈罢,那小庙神、鬼判欢喜,离了戒尺而去。尼师乃向张大老说道:“张朵家室,可语他孝姑顺夫,忏谢小庙之神,其灾可解。”张大老依言,传与张朵。花娘自想道:“我把和尚戒尺打丈夫,怎么打好了瘫患事已古怪跷蹊,却又被丈夫打瘫了,更又跷蹊古怪。多是我逆了天理,神鬼不容,今闻得圣僧传来,叫我悔从前之过,救以后残生,敢不听信”乃乞张朵到庙中许愿。自己吃斋念佛。三五日间,其病即愈。故此海潮庵中,又留着祖师师徒。这远近善信闻风烧香求度,人人都有跷蹊之事,家家不无古怪之因,来问来谈,总是不明纲常道理所招,失了正大光明所致。祖师师徒既发慈悲,只得开度,按下不提。

    且说离南印度国百余里,有座圆陀村。这村广阔人众,行善作恶的混杂其中。地界有个东里社、西里社,相隔不十余门户。这东社有一人,姓古名直,为人慈善存心,礼义待众。生有两子,俱彷佛其父,日以耕种为业。西社有一人姓禁名希,为人诡诈不情,jian狡多陋,亦生有二子,与父无异,也以耕种资生。这古直与禁希年皆半百,田间无事,便相约到那酒肆中吃一壶薄酒,叙几句闲话。古直句句只说的是父祖遗下这两亩薄土,靠天收得几斛粮食,量入为出,不敢过费。若省俭得些儿,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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