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瞒着

    妙音慢慢冷静下来，她也明白小兄弟俩得天花的事不宜节外生枝，而太医院的太医们难保是对他们夫妇忠心不二的。

    如此只能由紫苏留下来医治小兄弟俩的天花，除了紫苏外的确没有人是值得信任的。

    自然云辞也是值得信赖的，可赵元佑不在，若让云辞留在府里照顾小兄弟俩不合时宜。

    “紫苏，如此说来只能辛苦你了，只是你的身孕。”虽然得让紫苏留下，但妙音不免为她忧心忡忡，毕竟如今的紫苏怀着五六个月的身孕。

    面对妙音的担忧紫苏却是一脸的从容；“娘娘不必担心，我是医者，接下来如何照顾两位小郎君得由我作主，娘娘暂时去别处吧，还有将小郎君这几日用的东西都要烧掉，跟小郎君接触过的人也都圈起来，蘅芜苑里的小郡主太年幼，在两位小郎君没有痊愈前杜娘子母女最好是老老实实呆在蘅芜苑。”

    妙音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依着，唯独要我跟宗实宗硕分离我做不到，紫苏，你也是做母亲的，你很清楚孩子对于母亲而言意味着什么。我要和你一起照顾他们，我意已决，你不必劝我，我的脾气你也是知晓的。”

    紫苏拗不过妙音，那也只能许她跟自己一起照顾两位小郎君。

    接着紫苏就打发侍女半夏回了一趟云府。

    云辞在得知两位小郎君染了天花后不敢怠慢。

    他忙把几个治天花的方子写好交给半夏，让她带回王府教给紫苏，另外云辞让半夏收拾了一些紫苏的日常所用之物带到王府去。

    作为医者云辞很清楚天花的厉害，而今紫苏有孕在身如果贴身照顾两位小郎君的话很有可能被传染的，有孕的人体质要比普通弱很多，要是紫苏这个时候被传染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可自己不能让紫苏丢下两位小郎君不管，就算自己执意如此，紫苏也不会依从的。

    纵然紫苏已嫁为人妇，但她对妙音的忠诚相比于过去而言是只增不减的。

    等半夏离开后云辞到了府中小佛堂里默默点燃了一柱香。

    他虔诚的祈祷，祈祷自己的妻子安然无恙，祈祷染了天花的两位小郎君早日康健，更祈祷他心中所在意的那个人平安喜乐。

    薄荷依照妙音的命令去到蘅芜苑见杜兰溪。

    这会儿杜兰溪正站在廊下逗弄被乳母抱着的小郡主。

    薄荷朝杜兰溪福了一礼；“杜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娘娘有重要的命令传达。”

    平常薄荷就是一脸寡淡的，这会儿严肃起来那脸色可不仅是寡淡，而是清寒。

    杜兰溪忙请薄荷随自己入内。

    等到了里头薄荷就把妙音的意思传达给杜兰溪；“接下来一段时日请杜娘子和小郡主老老实实呆在蘅芜苑里头，咱们府里有人得了天花，大夫说天花是会传染的，小郡主年幼更是马虎不得。”

    “是谁得了天花？现在如何了？”杜兰溪可是听说过天花的，故此听到府里头有人得了天花她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面对杜兰溪的追根究底薄荷淡淡道；“娘子又不是大夫，知晓谁得了天花也没有甚作用，不如好好照顾好您自己和小郡主，少让娘娘操心。”

    说完这些薄荷便转身大步流星的出门去。

    杜兰溪好歹是个主子，薄荷如此是有些无礼的，然她是主母身边的大红人，这个府上她是可以横着走的，杜兰溪见了她也得客客气气的。

    等薄荷离开后杜兰溪把乳母叫到面前来叮嘱；“适才薄荷娘子过来说咱们府上有人得了天花，从今日起不得带着小郡主迈出蘅芜苑半步。”

    乳母忙应道；“娘子的话奴记下了，奴知晓天花的厉害。”

    杜兰溪微微颔首；“你先抱着小郡主下去。”

    等乳母抱着小郡主退下杜兰溪又把蘅芜苑其他侍女婆子召集到一起再三叮嘱了一番。

    府里头有人得了天花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谁不清楚天花的厉害，那病一旦得上很有可能会送了性命，最要紧的还会相互传染。

    等把侍女婆子们打发走了，身边只剩下描红后杜兰溪悄声道；“我总觉得府里得天花的不是寻常人，会不会是咱们的主母或者是两位小郎君呢？”

    描红道；“兴许吧，不过咱们也别管那些，娘子好好守着蘅芜苑，守着小郡主。”

    杜兰溪颔首道；“我就是如此打算的，天花那可是要死人的，谁沾上谁倒霉。”

    杜兰溪的内心深处是盼着妙音染天花的。

    她知道就算主母有个好歹自己也不可能取而代之，但她还是盼着主母真有个好歹。

    她不敢主动去害主母，但是在心底里默默的诅咒主母的胆量还是有的，而且诅咒过不止一次了。

    与此同时妙音让人悄悄给跟自己交好的康王府秦府以及成安郡王府送信，只是告诉他们府上近来有人得了天花，让他们暂时不要来拜访。

    接到消息的各府主母们得知宁王府上有人染了天花自然不敢马虎大意，同时他们也开始对自家府上开始清查一番，作到未雨绸缪。

    经过了一天的时间两位小郎君身上已经起满了疹子，脸上，手臂上最是明显。

    妙音衣不解带的守在他们身边，期间她几乎没怎么吃喝，人憔悴的厉害。

    紫苏按照云辞写的方子根据小郎君们的情形对症下药，目前的情形而言两位小郎君暂时没有大的危险，不过宗硕的体质要比哥哥宗实差一些，故此情况要糟糕些许。

    天黑之前赵元佑的平安锦书如期而至。

    看到那熟悉的字迹妙音禁不住泪如雨下。

    她多么希望此刻赵元佑能陪在自己身边，俩人一起面对眼前的困境。

    尽管紫苏再三强调两位小郎君暂无大碍，可妙音的心还是揪着，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敢盲目乐观。

    “娘娘，您要不要把两位小郎君的境况告诉给殿下？”银杏小心翼翼的问。

    妙音沉吟须臾才幽幽道；“不能让他知晓，不然的话他就没法安心办差了。”

    虽说很需要赵元佑同自己一起面对眼前的困境，但妙音还是分得清眼下什么对赵元佑而言最要紧的。

    他就算知晓自己的儿子染了天花也不能因此就半路返回，还是得继续去往泰安州，与其让他不能安心办差，莫不如瞒下一切，让他安心把这趟差事办好。

    官家和朝廷需要一个有仁德之心的储君，同时却不许这位有仁德的储君太儿女情长。

    看到两个儿子在这里遭罪妙音几乎要崩溃，在她有限的记忆里可能是面临的第二次重要危机，第一次便是五岁那年林夫人的去世，然那个时候的妙音还太小，失去了母亲虽然让她很悲痛，但不至于到崩溃的底部。

    如今面对两个儿子生命经受严重考验妙音除了默默陪伴之外竟是束手无策。

    转眼三天过去了。

    对于旁人而言这三天不过是转瞬即逝，可对于妙音而言那可谓是度日如年。

    两位小郎君身上的疹子出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开始痒了，他们就想抓，可若是抓破了的话就会留下疤，妙音只得含泪把小兄弟俩的手绑起来；“宗实，宗硕，你们不要怨娘，娘把你们的手绑起来也是为了你们好，等熬过这两天就不痒了。”

    四岁的宗实还好，早慧的他在面对痛苦时比同龄的孩子多了几分坚韧和从容，然而比他稍微小一些，天资平平的宗硕则不然。

    之前只是起疹子还好，而今疹子开始痒了他就想要抓，如今手被帮上了他没法抓了，痒的他受不了，不停的哭闹。

    他的哭闹让妙音心如刀割。

    “紫苏，我看算了，松开宗硕，让他抓吧。”妙音泪眼汪汪道。

    紫苏也是当母亲的，看到两位小郎君如此遭罪她何尝不心疼，可她终究还是个冷静的医者，她真的怕妙音会给小宗硕把绑住手的绳子解开故此就紧紧抓住她的手；“娘娘，我何尝不心疼小郎君呢，可是这个时候咱们若是心软的话就害了他。”

    小宗硕痛苦的哭喊很是撕心裂肺，妙音几度泪如泉涌，可紫苏死死的抓住她的胳膊不许她靠近孩子，这样妙音就没有机会去解绳子，而墨竹她们自然也不敢解。

    许是宗硕真的痛苦到了极限彻底爆发后的他力大无比，竟然自己把绳子给挣断了。

    挣断了绳子的他开始用手使劲的抓自己脸上，身上。

    尽管很快他的手就被绑起来了，但脸上，身上还是被抓了很多下。

    很快到了六月初一，按照惯例皇子妃们都要入宫给皇后和她们各自的婆婆请安的。

    秦皇后早早就盼着妙音带两个孩子入宫给自己请安。

    可是康王妃和安王妃请安完毕了母子三人还没有过来，平常妙音可都是来的最早的。

    眼看到了用午膳时母子三人还没有入宫这让秦皇后有些坐不住了，她忙命内侍张茂去一趟宁王府。

    这会儿妙音正陪着两位小郎君应对天花呢，得知秦皇后身边的内侍张茂到了王府妙音自是没法去让他入见的，只得让薄荷去答对他。

    两位小郎君染天花的事情妙音是瞒着所有人，然这会儿病情开始逐渐好转了，故此她才打算告知秦皇后。

    张茂在得知二位小郎君身染天花后惊讶不已，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宫里见秦皇后。

    “张茂，你可听仔细了，两位小皇孙真的染了天花？”秦皇后很清楚天花多可怕，因此得知二位小郎君染了天花的消息她多么希望自己是幻听，故此才向张茂进一步求证。

    “娘娘，臣绝对没有听错，二位小皇孙的确染了天花，就在殿下离京后的第三日，如今已经过去七天了，太子妃身边的薄荷告诉臣紫苏一直呆在关雎阁照顾二位小皇孙，眼下已经逐渐好转了，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个三五日就大安了。”张茂如实禀报道。

    秦皇后深深叹了口气；“没想到我的孙儿竟然要遭这样的罪，张茂，你去把淑妃请来。”

    秦皇后很清楚妙音之前一直封锁两位小郎君染天花的消息是不节外生枝，眼下是因为两位小郎君确实无恙了故此她才把消息透露给了自己。

    赵元佑前脚离开开封，紧接着他的两个嫡子就染了天花秦皇后不相信这单纯是巧合。

    天花多可怕秦皇后是清楚的，她不能去向太医院的太医们了解关于天花的知识，那只能从精通医道的李淑妃处了解。

    功夫不大李淑妃就被张茂请到了中宫。

    在李淑妃施礼后秦皇后就把两位小皇孙身染天花之事告知。

    得知自己的亲孙子染了天花后李淑妃的身子微微颤了颤，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娘娘，请允许妾去照顾两位小皇孙，妾虽然医道不精，但妾至少能精心的照顾两位小皇孙。”

    秦皇后道；“紫苏一直照顾着，我相信紫苏的能为，音儿是在两位小皇孙身染天花七天后才把这个消息传到了中宫可见他们已经无恙了，紫苏是你的亲传弟子，她的能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不通医理，我叫你过来就是想问你天花若是治愈是否就彻底大安了？”

    李淑妃略略思存后才回答秦皇后；“禀皇后娘娘，人一旦染了天花十有八九会送命，若能治愈的话这辈子就不会再犯，纵然再遇天花那也不会被传染。紫苏是妾的亲传弟子，她如今的医术远在妾之上，甚至太医院的太医们未必能及，妾想要去看看两位小郎君不过是——”

    李淑妃本想说出于祖母对孙儿的疼惜和牵挂，然而话到嘴边突然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了，自己的儿子赵元佑已经是皇后的儿子了，那么两位小皇孙自然也不再是自己的亲孙子。

    虽然这个事实很残忍，但李淑妃还是得面对。

    秦皇后自是明白李淑妃的心意；“不管何时你都是他们的亲祖母，你记挂他们我知晓，等天黑后你乔装改扮出宫去替我看看他们。”

    “谢皇后娘娘恩典！”自己能出宫去看望孙儿让李淑妃对秦皇后感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