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那一刻的轻松
“很遗憾。” 格蕾医生并没有用那个让人伤心的字眼，只是摇了摇头，再次叹息了一声。 佟伶一下子呆住了。 时间，仿佛回到了很久之间…… 回到了她第一次听到父亲的噩耗…… 第一次听到母亲患癌的那一刻…… 一瞬间，佟伶觉得自己手脚冰凉，仿佛人生中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离开了自己。 即便，自己和周扬的关系，在后来并不怎么好。 而且，因为濠镜澳永乐皇宫发生的事情，两个人更是分道扬镳，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可是此时此刻，佟伶心中的悲伤，还是难以自拔！ 哪怕，之前雷君博才跟她说过。 那个人叫杨冬，不是周扬。 但是说不清楚为什么，佟伶的心中，满是悲伤。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揪心的疼，为什么会眼睛发酸。 对了！ 佟伶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拿出手机，找到周扬的号码，直接按下呼叫。 不管怎么样！ 打一个电话，就知道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周扬了！ 心情紧张、担心之余，佟伶忘记了自己对周扬的怨言，只是本能的担心，本能的放心不下！ 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有些慌乱。 尤其是…… 当电话里传出“嘟嘟嘟”的拨号音，更是令她心情紧张。 一声……两声……三声…… 拨号音不断的想着，迟迟没有接通，没有人接电话。 佟伶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来。 一种难以形容的悲伤，在电话里传出“您说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之后，席卷她的全身。 这一刻…… 佟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心脏揪心的疼！ 一旁，格蕾医生看到佟伶的模样，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女士，你认识……杨先生？” “啊？”佟伶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的望着格蕾医生：“医生，我能不能……能不能去看看他？” “这……” 格蕾医生面露为难。 要是佟伶去了，周扬的安排，就穿帮了…… 天知道，周扬刚刚醒过来的时候，是多么的痛苦！ 如果这件事情再穿帮，她真的有些担心周扬的脑瘤会直接破裂！ 为难之际，雷君博轻声劝道：“伶儿，他不是周扬，你不要太担心。可能，周扬只是在忙，没有来得及接电话。” 格蕾医生看了雷君博一眼，心中苦笑。 雷君博说的没错，周扬确实在忙，忙着欺骗佟伶。 想到这里，格蕾医生对周扬，又多了几分同情。 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太苦了。 但是……她也不能说什么。 而且…… 看佟伶的样子，无论其他人说什么，她都不能放心下来。 就在这时。 佟伶的电话，忽然发出“嗡嗡嗡”的震动声。 她赶紧看了一眼。 看到上面周扬的号码，佟伶的精神为之一震，急忙按下接听：“周扬？” 话音刚落，里面传出一个温柔的女声：“你好，您是哪位？” 佟伶怔了一下，反问道：“你是谁？周扬呢？” “哦，他在洗澡，你有事吗？” 听到这一个回答，佟伶干脆的挂断了电话，自嘲的笑了笑。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做的一切，有些可笑。 自己为什么要担心他呢？ 已经都没有关系了…… 他的死活，和自己还有什么关系？ 自己只是欠他的钱而已…… 自己的担心，真的是太多余了啊！ 呵…… 看来，世界上还真的有长得那么像的人啊。 没想到…… 周扬这么快就和别人走在了一起吗？ 佟伶在心中感慨了一句，旋即定了定神，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之后，对一旁的雷君博说道：“君博，我们回去吧，他没有死。” “嗯。”雷君博看得出佟伶的苦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和佟伶一块离开。 路上，又温言安慰了佟伶几句，让她的心情又好了一些。 …… 此时。 急救室里。 周扬的情况，并不好。 当然，他并没有死。 只是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左眼并没有任何一点光彩。 无论是格蕾医生，还是他自己，都没有办法确定这一次的失明是暂时性失明，还是真的因为脑瘤压迫神经，完全失明了…… 但是，他也没有心情担心自己的眼睛。 他只担心，自己临时的安排，能不能骗过佟伶！ 天知道。 在他进入急救室之后，醒来的那一刻发现自己真的遇到了佟伶，而且被佟伶发现的时候，是多么的紧张。 如果不是格蕾医生抢救及时，他真的有可能犯心脏病…… 在镇定剂的帮助下，周扬恳求格蕾医生和急诊科的护士帮着他演了这么一出戏…… “怎么样？” 一看到格蕾医生去而复返，周扬马上有些紧张的问了一句。 格蕾医生看着病床上正在输液的周扬，轻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应该告诉她。” 在镇定剂和piracetam的双重作用下，周扬的情绪比较稳定，并没有失控。 尤其是听到这话，知道骗过了佟伶，一直紧绷的心情，为之一松。 周扬轻舒了一口气，表情轻松了许多，他的心防，也悄悄打开了一个缝隙。 他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让她知道，徒增烦恼，何必呢？” “你也看到了，她和雷君博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要是让她知道在濠镜澳医院的人真的是我，那才是真的麻烦……” “佟伶，很聪明，能从一点小事儿，发现很多事情。” 周扬的嘴角，又有些苦涩。 他也是没有想到，自己今天会突然发病，而且那么严重。 如果不是刘影在离开之前把自己身上带着的药剂交给了格蕾医生，恐怕这一次他真的是凶多吉少。 而且…… 当时都被佟伶发现…… 如果不是遮掩及时，这一次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佟伶解释。 良久，他轻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今天瞒过了佟伶，总是一件好事儿。 沉吟片刻，他再次开口：“对了，我不能在这里待着了。” 情绪稳定的周扬，思路还是非常清晰。 这才第一天，他就险些被佟伶发现。 如果再留在这里，被佟伶发现的风险，还是太大了。 哪怕，在医院里距离佟伶很近，让他觉得心安，可是这种心安，现在已经变成了心慌。 “绝对不行。” 格蕾医生神色凝重：“你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而且，你刚刚手术，如果离开医院，你的身体……” “那也好过被佟伶发现什么。” 周扬的声音低落，轻声说了一句。 说完，自嘲的笑了笑：“而且，我真的不想死在医院里。” 平静的一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就连格蕾医生，都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一旁的护士，更是眼圈通红，泪水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虽然，她不清楚周扬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一个脑瘤患者，宁愿自己孤零零的死去，也不想告诉一个女生，总是让人感动的一件事情。 “我让他们走吧。” 格蕾医生沉默良久，轻声说道：“他们可以回港城康复，你留在这里，更好。” “不了。”周扬摇了摇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但是，双目失明、身体虚弱的情况下，他想要坐起来，都有些困难。 一旁的护士赶紧帮了他一下，在他的后背垫了枕头，让他可以坐的舒服一点。 “她的眼睛刚刚手术，不适合离开医院。” “而且，她很喜欢花园里的银杏，何必让她离开。” 想到那个画面，周扬的心情好了一些，嘴角微微上扬，笑了笑：“格蕾医生，麻烦你，帮我安排一下。” “就送我回永乐皇宫附近的公寓吧，谢谢你了。” 格蕾医生眉头紧锁，很不想答应周扬的请求。 可是…… 终归，她是一名医生，并不能在医患关系中夹杂太多私人的情感。 哪怕周扬的病情让她想到她错过的那个病人，她也不能强迫周扬留在医院。 更何况…… 这个时候，她的内心深处也觉得周扬留在医院，压力太大，对他的病情，并没有好处。 “好。” 格蕾医生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口气：“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谢谢。” 周扬轻声道谢，没有再说其他。 只是他的心中，却不免还是有些伤感，不由自主回忆起之前在花园中那一刻。 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冰冷异常，眼睛一点点的变黑，然后就失去了直觉。 在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要离开这个世界。 曾经。 他一度以为人在弥留之际，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回忆起自己的一生，回忆起那些对自己最重要的人或者事。 可是他仔细的想了想…… 自己在那一刻，除了解脱，就是解脱。 并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回忆起什么。 有的，只是轻松的解脱，释然。 那种感觉，让他觉得很轻松，很轻松。 没有任何压力，不再背负任何的秘密，不需要再替别人考虑。 “这么累……” 周扬忽然开口，低声呢喃：“那个时候的佟伶，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她怎么能够一直都这样替别人考虑……” “她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