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蚀骨洞
漠时俊一心保住漠飞扬，如果这桩婚事真的能成，那自然就不用担心了，于是问道：“什么条件？” 平宁嘉禾笑道：“漠飞扬出身下漠，我女儿下嫁于他岂不委屈？只要他肯脱离漠家，改作他姓，再入赘我平宁家，那就无妨了。” 原来平宁嘉禾是要招上门女婿！不管如何，对于漠飞扬来说，都不啻为一个翻身的好机会！平宁家的上门女婿，总比下漠人的身份要强。漠时俊也觉得他的要求十分合理。 “飞扬，你怎么看？”漠时俊转身问道。 漠飞扬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我身份卑微，既然看不上，又何必将女儿嫁给我！” 漠飞扬这番话，摆明了就是抗拒。漠成修不禁斥道：“臭小子，平宁家肯跟你结亲，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别不识抬举！” 漠飞扬哼了一声，脸上挂起鄙夷的神色，“这种福分，不要也罢！” 平宁嘉禾怎么也没想到漠飞扬竟然会拒绝！他想自己拗不过宝贝女儿，能亲自跑来提亲，已经是纡尊降贵了，换作任何人，都不知要怎么感恩戴德了，不料这个漠飞扬竟然这么不知好歹！ 平宁嘉禾脸上有些挂不住，语气也生硬了起来，“我只问你一句，愿不愿意！” 漠飞扬朗声道：“漠飞扬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要我背离家族入赘你平宁家，做不到！” 一番话说得堂堂正正，就连二房这边的人，有些也不禁暗中佩服起来。这个漠飞扬，真有种！ 平宁嘉禾道：“枉我女儿如此钟情于你，你竟然也无动于衷？” 漠飞扬道：“令爱对晚辈的情意，晚辈自然铭刻于心；但要晚辈做违背内心的事，办不到！” “很好！”平宁嘉禾沉着脸，“既然你不肯做我女婿，那么你打伤我儿子的事，就要好好算一算了！” 漠时英想不到事情又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最初平宁嘉禾说要问罪，他还以为漠飞扬这次必死无疑，不料又有提亲一节；眼看漠飞扬有了强大靠山，从此野鸡变作金凤凰，不料又被他自己回绝，激得平宁嘉禾重提问罪一事！看来，漠飞扬这次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漠时俊也没想到事情竟有这般曲折变化，他不知漠飞扬跟平宁仲谦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为了尽力保住漠飞扬，只得说道：“平宁先生，漠飞扬毕竟还年轻，有些事没想明白。不如你宽限几日，让他回去跟家里商量了。” “不用了！”漠飞扬说道，“三叔公，飞扬很感激您一直维护于我。但这件事，我想得很明白！” “好！”平宁嘉禾眼光一寒，“我平宁嘉禾的为人，你可能还不清楚。若是有人侵犯了我，我必百倍奉还！你打伤我儿子，我会让你全家来赔偿！你的叔叔、婶婶，还有弟弟meimei，统统都要死！” 漠飞扬心中一凛，他相信平宁嘉禾绝对说得出做得到！可恨自己终究还是实力不够，保护不了家人。如果只为自己，他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既已牵扯到家人，就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平宁嘉禾见他面露惧色，忽然又笑道：“我要是将你一家都杀了，平宁西这丫头势必一辈子记恨于我！罢了，你若肯替我平宁家做一件事，咱们的恩怨便从此一笔勾销！” “什么事？”漠飞扬不禁问道。 平宁嘉禾说道：“我们平宁家有件镇族之宝，叫作‘玄冰银蟾’，你可听说过？” 众人听他提到“玄冰银蟾”，都吃了一惊。相传这“玄冰银蟾”属于中品天器，每日都能产出若干虫卵，对于冰系道技有极强的加持作用。平宁家能纵横漆雕城，多半也靠它。不过又听说早在十年前，这“玄冰银蟾”就失踪了。不知为何他现在突然提起来。 漠成修问道：“嘉禾，听说这‘玄冰银蟾’已遗失多年，可有此事？” 平宁嘉禾点了点头，“是真的！十年前，有人闯进平宁家，盗走了‘玄冰银蟾’。” “什么人这么大胆？” “后来我们抓住那人，他说是漆雕家派来的。当然，漆雕家至今不承认此事。” “那玄冰银蟾呢？” “他说因为无法破坏，就将它扔在一个任何人都无法靠近的地方！” “任何人都无法靠近？难道是城西鬼石山的蚀骨洞？” 一说到“蚀骨洞”，在场所有人都脸色一变，漠时俊更是眼神黯淡，似有难言之隐衷。平宁嘉禾道：“是了，你们漠家对这‘蚀骨洞’一定不陌生！‘蚀骨洞’中的阴气有很强的腐蚀性，一般人进去，绝无可能活着出来！相传最近一次有人进去，已是五十年前的事了，而那个人，就是你们漠家的人！” 平宁嘉禾拿眼瞅着漠时英和漠时俊二老。漠时俊长叹一声，说道：“不错，他就是我们的四弟，漠时绝！” 漠时绝？那个号称千年不遇的独臂天才？传说他在五十年前失踪，原来就是进了蚀骨洞？漠飞扬深深感到震惊，但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既然蚀骨洞如此凶险可怕，他应该就死在里面了，可为什么族里每次提起，都说是“失踪”呢？失踪，就意味着不能确定他是否已死。难道他还有活着的可能？ 平宁嘉禾问道：“我曾听成修说，四太爷可能并未死于蚀骨洞，这是怎么回事？” “不错，我四弟极有可能还在世上！”漠时俊说道，“我记得很清楚，当日他进洞去，穿了一件淡褐色的衣衫。我每天去洞口看，期盼着他能出来。到了第五天，我发现洞口有一件撕碎的衣衫，正是他穿的那件。” 说到这，漠时俊又从脖子上摘下一块玉佩，“这块玉佩，原是我四弟的。那日我从蚀骨洞回来，它便放于我的房内。由此我断定，四弟一定已经脱险了，他留下这块玉佩给我，是当作个纪念，自那以后，他便离开漆雕城，从此再无音讯！” 漠飞扬忽然想到，原来三叔公广游天下，莫非就是为了寻找四太爷？ “哦，是吗？”平宁嘉禾微微一笑，“既然有人出来过，漠飞扬，说不定你也可以，你意下如何？” 漠飞扬心想，且不管四太爷如何，自己既不肯违心入赘，又不愿家人受累，为今之计，也只有答应他了，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我与你平宁家有什么恩怨，从此一笔勾销，你绝不可伤害我家人！” “那是自然，你以为我这么有空，对付一个下漠的小贩子？”平宁嘉禾笑道。 漠飞扬甘愿前赴蚀骨洞，漠时英等人知他必死无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漠时俊是唯一真正相信漠时绝未死的人，如果漠时绝能活着出来，他觉得漠飞扬也可以，所以也未作挽留，只叮嘱他万事小心。漠飞扬将漠飞凌托于漠成广照顾，便随着平宁嘉禾出了漠家，直往城西而去。 城西鬼石山，是一座光秃秃的荒山，到处是狰狞怪异的石林。山中阴气很盛，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一入山，便觉一股股阴煞煞的寒风呼呼地刮过，像幽魂一般，缠绕在身边。走了一个多小时，都在狭窄的山路上穿行，两边是高大突兀的悬崖，遮挡了阳光，更显得阴沉荒凉。 来到蚀骨洞，周围是一圈的山崖，人就像在井底一样。洞口边上倒是长了一些树木，但是没有一片绿叶，都是乌黑的枝桠，魔鬼一般张牙舞爪着。 蚀骨洞就在山壁上，洞口不大，能容两人并肩进出。平宁嘉禾说道：“就是这里了。洞里面当然很黑，因为阴气太盛，带火把也没用。不过那‘玄冰银蟾’在黑暗中会发出一层荧光，应该不难发现。你进去之后，只要找到它，就可出来。我在这里等你一个小时。过了一个小时，你再找到，便直接交到平宁府来。” 漠飞扬举步就往洞口走去，平宁嘉禾突然又问道：“漠飞扬，你真的不另外考虑一下吗？一旦进去，你恐怕永远都出不来了。你那三叔公所说的什么衣衫，什么玉佩，多半是他思念太甚，自己杜撰出来的。” 漠飞扬道：“我的选择与四太爷无关。” 平宁嘉禾见他心意已决，不禁叹道：“你的事，我也知道一点。你能打败我谦儿，确实也有过人之处。你不能为我平宁家所用，实在可惜！” 漠飞扬心道，不能利用就要毁灭，是吧？但又怕平宁西责怪，不便亲自出手，就假借这蚀骨洞，反正是我选择的，与你无关，是吧？你的心机，我岂能不知？ “漠飞扬，漠飞扬！你在哪里？” 这时，远远地竟听到平宁西的叫喊声。 漠飞扬吃了一惊，平宁嘉禾也皱起了眉头。过了一会儿，便见平宁西飞奔而来，后边还跟着漠双双和漠成修！ 显然，平宁西知道父亲去提亲，当然十分关心；但久久不见音讯，耐不住性子，便跑去找表姐和姑父，漠成修磨不过她，自然将漠飞扬执意前来蚀骨洞的事都说了，因此她才飞奔赶来。 平宁西脸上挂着泪水，犹如梨花带雨般，哭道：“漠飞扬，为什么你情愿跑来这里，也不肯娶我？” 漠双双也道：“是啊，我表妹无论样貌还是身份，哪个不是一等一的？她对你又这么情真意切，你为何这般无情？” 漠飞扬淡淡地说道：“平宁小姐是很好，但与我无关！” 他转身，坚定的，大跨步走进蚀骨洞。他宽厚壮实的背影，瞬间就被黑暗吞没了。 平宁西瘫倒在地上，诸多往事瞬间涌上心头。孩提时他抓住毒蛇，全身发黑；再见时他斜里冲出，挡住地雷虎；冰室之中，他背着自己，后背是那么温暖；遭遇怪老头，黑暗中，她枕着他睡；为了天魂香，他又毫不犹豫站在自己身前；他被姑父打伤，其实她心中暗喜，因为终于可以换过来照顾他……种种甜蜜，犹存心间，而眼前之人，却已无情消失。禁不住相思蚀骨，平宁西终于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