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梦靥
片刻功夫,书度已登上天宫。 金光万道,红霞滚滚。 宫内万盏紫金灯日夜长明,玲珑珠翠点缀着宫里的墙壁,熠熠生辉。 书度快步走着,却被一个女声叫住,“陵光仙君?” 那位仙女身披金丝翠轻纱,身拖紫花软烟罗裙。 黛眉朱唇,未施粉脂,一只翠玉簪子挽住松松的发髻,书度远远便能闻到她身上幽幽的旖旎百花香,不用看便知是掌管人间百花的花神女夷。 “是你啊,女夷。”看见旧友,书度一展愁容。 女夷执一把蚕丝扇,脚步轻快,笑盈盈地朝着书度走来,“许久不见,你怎么有功夫上这九重天来呀?看你急匆匆的,可是有什么要事?” “确实是有要事在身,我正要去面见天帝。” “我们同路,不如我们走过去,你同我说说,近些日子你都在人间做了什么。” 书度摇了摇头,苦笑两声,随着女夷往前走。 “你看我不过在人间呆了些时日,人看着都老了。” “怎会呢。” 女夷细细打量一番书度,虽说书度已是几万岁的朱雀鸟,可还是形同人间三十岁出头的男子,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眉宇俊朗。 只是这一身白衣沾了些泥灰,闻起来还有些人间柴火气。 “神君还是同以往一般风度,只是今日为何如此风尘仆仆?” 书度背着手,叹了一声长气,“还不是为了那只小狐狸,早知她如此让人不省心,我就不该应了东极老仙,把她带在身边。你也知道三百年前那档事,她一同惹了天、地、海三界神仙,就连向来中立的天山东极宫也被牵扯其中。我想着带她去人间避一避,匿了她的仙气,好好教导一番。等过上千百年,大家也就淡了那事。皦玉娘娘当年也允下,不再追究此事,今日却派了一位小仙娥下凡,向胡七讨尾巴。” 女夷轻摇着蚕丝扇,若有所思。 “我倒是也听说了。不久前皦玉娘娘诞下一位小天君,不出意外的话,未来是要继承天帝的位子。可谁知道,那小天君刚生下来就不会哭,眼神呆滞,木讷得像块石头。皦玉娘娘急得发疯,找遍天上地下的神医来诊治,神医们无不摇摇头,叫她放弃这个孩子。皦玉娘娘却不依不饶,日日以泪洗面,宁愿用自己的九尾来换孩子的一线生机。她自身只有八尾,便跑去求四海八荒的九尾狐们。可你也知道,九尾狐族最看不惯她这样见风使舵的狐狸,全都闭门不见她,更别说白送她一条尾巴了。没想到,她最后居然去凡间找了胡七要尾巴。”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宫内最大的殿前,殿上一块金镶玉的匾赫然写着“紫微宫”三个大字。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依依惜别。 书度正要跨入殿门,殿前的几位天兵拦住书度。 书度板脸蹙眉,“是我,书度。” 几位天兵连忙作揖,“见过陵光神君。许久不见神君,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 “别废话,派人去告诉你们圣上,本君要见他。” - 这夜,胡七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冰天雪地间,有一只小狐狸正与一只雪白的狮兽缠斗。 胡七飘在半空看着这两只斗兽,感觉自己轻的像一朵云。 小狐狸通体赤红,身后的九尾像九条缎带肆意摆动。狮兽盯着那九尾两眼放光,像是看见了什么宝贝。 只见那小狐狸飞身喷出一团烈火,却被狮兽巧妙的躲开。狮兽一个箭步,挥出厚实的狮掌将腾在半空的狐狸拍落在地。小狐狸趔趄着爬起,嘴角流出几滴血水。 眼见着打不过,小狐狸只好朝着一棵大树死命地奔跑,纯白色的狮兽在后面穷追不舍。 小狐狸杠杆攀上巨树,那狮兽却腾空一跃,张开血盆大口,咬下狐狸的半条尾巴,硬生生的把小狐狸从树上扯了下来。那狮兽亮出利爪,正要割开狐狸的喉咙。 这样血腥的场面,让飘在半空看戏的胡七也看不下去了。 胡七心想着,就算是梦,也该帮帮这只与自己同宗的小狐狸。于是俯身冲下去,准备劈了那只狮兽。可还没等她动手,只听一声巨响,狮兽发出惨绝的哀嚎,硕大的兽身应声倒地,激起浮雪飞扬。 一个青衣男人站在雪地中,只凭一掌便打得那狮兽七窍流血,死状惨然。 断了半条尾的小狐狸痛的浑身发抖,盘住身子一动也不敢动,鲜血潺潺地从断尾中流出,染得身下的冻雪一片赤红。 一只温热的大手抚上小狐狸的额头,轻轻顺了两下它的毛发。 像哄娃娃一般,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 “不怕不怕,已经没事了。” 男人话音刚落,一阵天旋地转,胡七被一个怪力推拉,生生挤进一具躯壳。 转眼间,胡七发现自己跪在一座王座前,坐在王座上的男人面色威严,瞠目切齿地对她吼道:“你可知罪!” 这躯体虽是跪着,却挺直着腰身高昂下巴,铮铮地说道:“我何罪之有。” 王座上的男人拍案而起,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银鞭,光下闪着寒气。 只见那男人狠狠地甩出一鞭,眼见就要打在胡七身上,胡七想躲,却发现自己使唤不动这具躯体,只能任由银鞭抽打在这具躯体的右肩上。 一鞭下去,皮开肉绽。 胡七感到一阵刺骨的疼痛,心求这具躯体的主人赶紧跑。 可这具身躯只闷哼一声,腰板依旧直直地挺立着。 那男人又一挥鞭,胡七赶紧闭上眼,银鞭抽进皮肉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疼痛却没有如期而至。 再睁开眼,胡七却发现面前多了一个男子,那男子跪坐在地上背对着她,胡七只能瞧见他一袭披散着的乌发。 是这男子生生替她挨了一鞭。 王座上的男人更加怒不可遏,两人发出一阵激烈的争吵。胡七觉得他们的说话声很远,像山谷里重叠的回声,自己一句也听不清。 但紧接着王座上的男人开始更加用力的挥鞭,一鞭接着一鞭的抽在乌发男子的身上。 鞭声如雷,震得胡七心惊胆战,她不禁默默咋舌,心叹这乌发男子真是能忍,被打成这样还一声不吭。 那乌发男子转头看向她,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对她说些什么,胡七听不清他的话,也看不清他的脸。 只感觉到那男子好像冲她笑了笑。 顿时一种奇怪的感觉传来,好似气管被一颗石子堵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使劲挤捏着胡七的心脏,胡七一下子喘不过气,整个人失了力气,心脏抽痛得让她发抖。 再猛地睁开眼,看见自己茅屋的破房顶,方才发觉自己已经醒了。 汗水浸湿了亵衣,有些黏黏糊糊的。 几滴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胡七一看,是她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