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那儿子,不认亲娘
易凤栖思忖片刻,摸着黑找到油灯和火折子,将油灯点亮,屋内顿时亮了起来。 她目光扫过四周,只瞧见地上有被打翻的洗脸用的木盆,以及床尾被吓得满脸发白,看上去脏兮兮的不过三岁大的小团子。 因为光亮,他将自己的手挪开,此刻用一双漆黑如葡萄似的眼睛盯着她。 易凤栖心中微动,顿时有了判断。 这是她的儿子,易随。 怎么就他自己?山上虽说不会有猛兽来此,却也不该把一个孩子留在这儿! 易凤栖心中有气,忽然又想起了自己这三年来对易随的视而不见,那股气就顿时偃旗息鼓。 是她对不起他,她又有什么资格责怪别人。 易凤栖见他瑟缩着身体,不由走过去。 易随脸上由白转红,一口气憋得狠了,看着她蹲在自己面前,终于憋不住,呜哇呜哇地大哭起来,模样慌张又害怕。 易凤栖从来没有照顾过易随,可她曾无数次看过他。 到底母子连心,他哭得如此伤心,易凤栖心中隐隐泛痛,又有些不知所措,依靠本能的弯腰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娘在这儿,你莫哭。”易凤栖生硬哄着,她不会抱小孩儿,只觉易随在她怀里哭得更狠了,瘦骨嶙峋的身体不断发抖,显然是怕极了。 易凤栖没法,只能将他放在床上,易随脚挨着床,立刻钻进厚厚被中,哆嗦着身体,似是很怕她。 她有些苦恼,又有些无可奈何。 但此时此刻恼恨谁都无用,她只能先将这小团子给哄好才行。 她坐在床边,笨拙地想着以前其他人哄易随睡觉时的动作,用手轻轻拍他的后背。 后脑此刻泛起了密密麻麻疼痛,可易凤栖却管不了,只观察着易随的变化。 小团子自己一人待了许久,本就不大的孩子,又没有大人在一旁看着,担惊受怕又无安全感,狠狠哭了一阵后,累极了,便沉沉睡了过去。 易凤栖听见他呼吸匀称起来,也没了哭声,不由松了一口气。 她将被子拉下来,就着昏暗烛光,仔细瞧了瞧这个儿子。 眉毛,嘴巴,和她长得都像,不过皮肤有些黝黑,是经常被人背着出去晒出来的。 他脸上还挂着泪痕,瘦弱不堪的小身体蜷缩在一起,那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易凤栖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儿,眼底划过浓烈又沉重的歉意,她将被子重新掖好,躺在一旁,一股困意涌来,她也有些困。 以后,必定不能再让他受半点委屈了。 迷糊中,易凤栖暗暗发誓。 翌日早,易凤栖是被一道轻微的拖拽感惊醒的,她睁开眼睛,只见小团子正使出吃奶的劲儿拉着衣服往外拽,小脸憋得通红,可他力量太弱了,只将她衣服拉动,人却是半点都拉不动。 “岁岁,你在干什么?”易凤栖奇怪看着他,感受着后脑阵阵疼痛,白着唇瓣问。 易随乳名,唤岁岁。 易随被吓了一跳,手下打滑,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浑圆大眼看着她,害怕又惊惧。 接着,他又想到了什么,鼓着勇气,奶声奶气地喊,“丑!坏!离开我家!” 丑?坏? 易凤栖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提醒他,“我是你娘。” “青云哥哥说了,我没有娘!”小易随说话还不清晰,可软乎乎的,透着股说不出的可爱,“坏人!” 他握着拳头,冲着易凤栖凌空比画两下。 青云哥哥…… 易凤栖额头跳了跳,又被他呆萌动作惹得有些想笑,从床上下来,问他,“饿么?” 小易随还没说话,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易凤栖由他的脸看向他的肚子。 小易随涨红了脸,撇着嘴不说话,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瞧着着实让人心疼。 “坏人,家,家里没有吃的。”他吸了吸鼻子,“等青云哥哥回来,打你!” 易凤栖一愣。 银钱全都被占据她身体的人给了李少清一家,现下家中一文钱都没有,更别说吃的了。 易凤栖看着消瘦到不成样子的小团子,心疼极了,索性把他抱起来,“娘上山给你打肉吃。” “你丑!放开我!坏蛋!”小易随又开始挣扎起来。 易凤栖再次被儿子嫌弃丑,有些扎心了。 她虽然称不上国色天香,可也不算丑吧? 她儿子难不成眼瘸了? 易凤栖不知道的是,她脸上现在还挂着糊开的胭脂水粉,以及那两根又粗又黑的眉毛,小孩儿见了都得吓哭! 她想着大早上自己该洗把脸,再去山上找点东西吃,便叮嘱小易随,“岁岁,在家里好好呆着,娘去给你整点东西吃。” 到底还是三岁大的孩子,一说到吃的,小易随的肚子又开始叫了起来,他眨眨眼睛,看着易凤栖,尚且还有几分警惕。 易凤栖摸了摸后脑,叹了一口气,先出门去洗了脸。 刚刚打了水,易凤栖看着摇曳水面中倒映着的人脸,浑身一震。 这黑不溜秋,黄不拉几,如打翻调色盘的脸,是她? 易凤栖盯着水面看了半天,不禁喃喃,“怪不得我儿子看我跟见着鬼了一般。” 鬼见了她估摸着都得想也不想的逃遁。 她连洗三遍脸,脸上那些胭脂水粉才洗干净,擦净了水,转身又看向惊异躲在门后,瞪大了眼盯着她的小崽子,她不禁挑眉,朝他做了个鬼脸,继而露出灿烂的笑,“岁岁,我还丑吗?” 小易随巴巴看着她,“你……你把坏人赶走了吗?” 合着她洗了脸变干净,便认不出她是所谓的坏人了? 小崽子以颜值定论好人坏人,也不知是谁教他的。 易凤栖哈哈哈的笑了出来,点点头。 “那你是好人吗?” 易凤栖又点头,“我是你娘。” 小易随自小与易青云在一起长大,她这个娘可有可无,甚至在小易随面前都没出现过太多次,小易随就算记住她,印象也是极坏的。 他亦不理解娘对他的重要程度,软糯糯道,“哥哥说,我没有娘。” 易凤栖沉默下来。 看着小易随疑惑目光,易凤栖没有再解释,摸摸他的脑袋,去了厨房看了看。 然后,又是一声沉重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