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文昊细说当年事
这是热闹已尽，现场只余一片狼藉，除了警戒之人，其余众人皆东倒西歪，不是醉酒就是昏睡。 这就是江湖子弟的生活。 这时，阿朱阿碧慌张来报，慕容复不见了，王语嫣也不见了，乔峰大惊，正要派人去寻，被文昊拦住了。 “大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们的事先放一放。阿朱阿碧，你们不要慌张，这事我自有理会，王姑娘是大人了，自己会为自己的事负责，旁人担心也无用处。” 其实，那慕容复是王语嫣放走的，文昊昨晚一直关注着他们，并没有阻拦，有些事是拦不住的。 见乔峰狐疑，文昊说道：“大哥，请借一步说话。”两人来到林子边上，不远处就是丐帮警戒之人，他们向乔峰见礼，乔峰道：“兄弟们辛苦了，今日进城以后，再慰劳大家。” 直到那几人拜谢离开，文昊才道：“大哥，那全冠清和徐长老等人，其实是一回事，始作俑者就是那马夫人。” 乔峰大惊，问道：“为何？” 文昊说道：“这事很复杂，跟大哥息息相关，乔大哥，我其实来自逍遥派……” 乔峰又是一惊，说道：“莫非近一甲子之前的那个逍遥派？” 文昊点头道：“是。所以，我多少知道一些江湖之上的事，碰巧其中就有大哥的这件，要想说明白马夫人为什么这样做，这事要从三十年前说起……近期那揭贴你知道吧？” 乔峰点头。 文昊说道：“是我暗地里发的。不过全是事实，没有虚构。” 今天让人震惊的事实在太多了，乔峰简直已经麻木，示意让文昊继续说。 文昊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三十年前，那慕容博假传消息，说契丹国有大批武士要来偷袭少林寺，想将寺中秘藏数百年的武功图谱，一举夺去……” “中原豪杰接到讯息，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要是契丹此举成功，大宋便有亡国之祸。其实大哥是一帮之主，应该知道军中战阵不同江湖武学，他们是杞人忧天了。只是那帮江湖豪客不这么认为，他们自觉事在紧急，不及详加计议，听说这些契丹武士要道经雁门，一面派人通知少林寺严加戒备，各人立即兼程赶去，要在雁门关外迎击。” “当时到场的共二十一人，玄慈那时还年轻，不是方丈，但他武功卓绝，在武林中又地位尊崇，因此大伙推他带头，一齐奉他的号令行事，这批人中就有丐帮汪老帮主和这次到来的赵钱孙、智光和尚……” “当时已将近黄昏，首批契丹武士共有一十九骑，被他们杀尽，后来又来男女二人，男的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女的却是个少妇，手中抱着一个婴儿，意态悠闲……” “双方言语不通，加上已杀十九人结仇，于是再次相杀，女的不会武功被杀死，男的红了眼睛，片刻之间，杀掉九人，后又杀掉六人，接着又杀掉二人，最后只剩下玄慈和汪剑通，智光和尚和赵钱孙假死逃脱。” “不过，那人却没有杀玄慈和汪剑通，只是点了他们穴道，随后仰天长啸，从地下拾起一柄短刀，在山峰的石壁上写字，写完之后掷下短刀，俯身抱起他妻子和儿子的尸身，跳下崖边深谷。” 说到这里，文昊递上一个拓片，这是从智光和尚身上收出来的，乔峰看时，发现并不认识那文字。 文昊说道：“那是契丹文，大哥有时间可以找人翻译，如果没人破坏，雁门关外峭壁上应该还有。我找人翻译过了，学给大哥听……‘峰儿周岁，偕妻往外婆家赴宴，途中突遇南朝大盗……事出仓促，妻儿为盗所害，吾亦不欲再活人世。受业恩师乃南朝汉人，余在师前曾立誓不杀汉人，岂知今日一杀十余，既愧且痛，死后亦无面目以见恩师矣。萧远山绝笔。’……大哥，这就是雁门关一役的经过。” “慕容博传信给少林方丈玄慈后就消失了，后来的事你看过揭贴，想必已经知道了，他们在雁门关外劫杀的那群契丹人，有一个遗孤，就是那孩儿，原是被摔的闭气，父亲发现后及时从半途把他抛了上来。玄慈见误信人言，大错已经铸成，虽然自己等人也是损失惨重，但也还是带回那孩子，养在少室山下一户农人家里，以求稍有弥补。后来那慕容博畏罪假死隐匿，遍寻不见，这事就没再起波澜。” 乔峰听到这里，心中已猜到了八九分，颤声问道：“三弟，那……那少室山下的农人，他，他，他姓什么？” 文昊道：“大哥既已猜到，我也不必隐瞒。那农人姓乔，名字叫作三槐。” 乔峰大声叫道：“不，不！你胡说八道，捏造这么一篇鬼话来诬陷我。我是堂堂汉人，如何是契丹胡虏？我……我……三槐公是我亲生的爹爹，你再瞎说……”突然间双臂一分，抢到文昊身前，左手一把抓住了他胸口。 却马上觉察不对，随即弹开。 文昊苦笑一声，说道：“大哥，兄弟我功夫特殊，这身上不是可以随便抓的，你没伤着吧……” 乔峰不理会这些，喃喃的说道：“他们……他们……要除去我帮主之位，那也罢了，我拱手让人便是，何以编造了这番离奇言语出来，诬蔑于我？我……我乔某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他们如此苦苦逼我？” 他最后这几句声音也嘶哑了，文昊听着，不禁也心生悲意。 文昊递给乔峰一瓶酒，说道：“大哥，先不用悲伤，这事情之后，我陪你大醉一场。之所以提这件事，因为那马夫人以此发难，要把马副帮主的死算在你的头上，坐实你怀有野心图谋不轨。如今宋辽恩怨纠缠，人们已经到了不论是非，只讲恩怨的程度，这事的成功可以想见。” 说完，文昊递给乔峰一封书信，只见到一封用火漆密密封固的书信。封皮上写道：“余若寿终正寝，此信立即焚化，拆视者即为毁余遗体，令余九泉不安。余若死于非命，此信立即交本帮诸长老会同拆阅，事关重大，不得有误。” 乔峰认得，正是马副帮主得手笔。 信封已经是打开的，抽出信纸，只见上面写道：“字谕丐帮马副帮主、传功长老、执法长老、暨诸长老：乔峰若有亲辽叛汉、助契丹而厌大宋之举者，全帮即行合力击杀，不得有误。下毒行刺，均无不可，下手者有功无罪。汪剑通亲笔。” 下面注的日子是“大宋元丰六年五月初七日”。乔峰记得分明，那正是自己接任丐帮帮主之日。 他认得清清楚楚，这几行字确是恩师汪剑通的亲笔，这么一来，于自己的身世那里更有什么怀疑，但想恩师一直待己有如慈父，教诲固严，爱己亦切，哪知道便在自己接任丐帮帮主之日，却暗中写下了这通遗令。 他心中一阵酸痛，眼泪便夺眶而出，泪水一点点的滴在汪帮主那张手谕之上。 “那马夫人水性杨花，她和执法长老白世镜私通，东窗事发被马副帮主察觉，白世镜杀死马副帮主，马夫人原本偷看过信件，让白世镜诬赖你，白不从，马夫人就以自身布施全冠清，获取他的支持后，先说动陈长老偷你纸扇，后走通徐长老路子，以此书信为凭，请动单正、智光和尚、谭公谭婆，谭婆又找到师兄找钱孙，和全冠清里应外合，要谋你这帮主之位。” 文昊定定的看着乔峰，说道：“大哥，胡汉之争，由来已久，身在其中，谁也不能逃脱。但我们江湖人，只凭本心做事，却大可不必管这些。马夫人他们现已被我控制，很安全，之后行事，全凭大哥吩咐。” 乔峰沉浸在悲痛之中，听闻他这一说，方振奋精神，说道：“我要召开大会，当面审判这几人，之后去留……再说。” 文昊劝道：“丐帮一世英名，不能被一水性妇人所毁，还是控制一下范围，我看，有几位舵主和长老们参与就足够了。” 乔峰思量以后，答应道：“就依三弟所言。” 待日上三竿，丐帮众人皆已起来，收拾杏子林残局。 乔峰发令，让各舵主安排本舵人众，随后在大义分舵回合，他要宣布重要事情。说罢也不交代其它，只请六位长老跟自己先行。 丐帮昨晚大胜，正心气高昂之时，很适合乘胜追击，不想帮主却做这样安排，几位舵主都有些诧异，不过乔峰携大胜之威，此刻却无人反对。 巳时中，丐帮六大长老和四个舵主齐聚大义分舵，乔峰言道：“各位长老，众位兄弟，本帮马夫人等众人已被寻回，只那叛徒全冠清在逃，现请大家开会，是议一件事……马副帮主被杀、全冠清叛乱，马夫人和徐长老找上门来，起因就只是一件事……” 乔峰说着转头看着执法长老白世镜，说道：“白长老，你我相交已久，曾共抗外敌，如今我问你，那妇人温柔真的要强过兄弟情谊，让你不惜杀害马副帮主？” 一句话如石破天惊，顿时惊呆厅内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