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一样的离开结果
乔峰由她骂个畅快，直等她声嘶力竟，才问：“骂够了么？” 马夫人恨恨的道：“我永远不会够的，你……你这眼高于顶的家伙，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 萧峰道：“不错，就算是皇帝，又有什么了不起？我从来不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这世上……比我武功高强的人太多了。” 马夫人也不去理会他，只是喃喃咒骂，又骂了一会，才道：“你说这次在城外首次见到我，哼，洛阳城里的百花会中，你就没见到我么？” 乔峰一怔，洛阳城开百花会，那是两年前的事了，他与丐帮众兄弟同去赴会，猜拳喝酒，闹了个畅快，可是说什么也记不起在会上曾见过她，便道：“那一次马大哥是去的，他可没带你来见我啊。” 马夫人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一群臭叫化的头儿，有什么神气了？那天百花会中，我在那黄芍药旁这么一站，会中的英雄好汉，那一个不向我瞧上一眼。倘若你当真没见到我，那也罢了，我也不怪你。你明明见到我的，可就是视而不见，眼光在我脸上扫过，居然没停留片刻，就当我跟庸脂俗粉没丝毫分别。伪君子，不要脸的无耻之徒。” 乔峰已经渐明端倪，道：“是了，我记起来了，那日芍药花旁，好像确有几个女子，那时我只管顾着喝酒，没功夫去瞧什么牡丹芍药、男人女人。倘若是前辈的女流英侠，我当然会上前拜见。但你是我嫂子，我没瞧见你，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失礼？你何必记这么大的恨？” 马夫人恶狠狠地道：“你难道没生眼珠子么？恁他是多出名的英雄好汉，都要从头至脚向我细细打量。有些德高望重之人，就算不敢向我正视，乘旁人不觉，总还是向我偷偷的瞧上几眼。只有你，只有你……哼，百花会中一千多个男人，就只你自始至终没瞧我。你是丐帮的大头脑，天下闻名的英雄好汉。洛阳百花会中，男子汉以你居首，女子自然以我为第一。你竟不向我好好的瞧上几眼，我再自负美貌，又有什么用？那一千多人便再为我神魂颠倒，我心里又怎能舒服？” 乔峰叹了口气，说道：“我从小不喜欢跟女人在一起玩，年长之后，更没功夫去看女人了，又不是单单的不看你。比你再美貌百倍的女子，我也没去留意……” 乔峰站起身来，说道：“你谋杀亲夫，死有余辜，还有什么说话？” 马夫人听到他的意思要出手杀死自己，突然害怕起来，求道：“你……你饶了我，别杀死我。”萧峰道：“好，本来不用我动手。”迈步出去。 马夫人见他头也不回的跨步出房，心中忿怒又生，大声道：“乔峰，你这狗贼，当年我恼你正眼也不瞧我一眼，才叫马大元来揭你的疮疤。马大元说什么也不肯，我才叫白世镜杀了马大元。你……你今日对我，仍是丝毫也不动心。” 乔峰回过身来，冷冷的道：“你谋杀亲夫，就只为了我不曾瞧你一眼。哼，撒这等弥天大谎，有谁能信？” 马夫人道：“我立刻便要死了，更骗你作甚？我本来有什么法子？那也只有心中恨你一辈子罢了。别说丐帮那些臭叫化对你奉若天神，普天下又有谁敢得罪你？也是老天爷有眼，那一日让我在马大元的铁箱中发见了汪帮主的遗书。要偷拆这么一封书信，不损坏封皮上火漆，看了重行封好，又是什么难事？我偷看那信，得知了其中过节，你想我那时可有多开心？哈哈，那正是我出了心中这口恶气的良机，我要你身败名裂，再也逞不得英雄好汉。我便要马大元当众揭露，好叫天下好汉都知你是契丹的胡虏，要你别说做不成丐帮帮主，更在中原无法立足，连性命也是难保。” 乔峰这样一句句恶毒的言语钻进耳来，却也背上感到一阵寒意，哼了一声，说道：“马大哥不肯依你之言，你便将他杀了？” 马夫人道：“是啊，他非但不听我话，反而狠狠骂了我一顿，说道从此不许我出门，我如吐露了一个字，要把老娘斩成肉酱。他向来对我千依百顺，几时有过这样的疾言厉色？我向来便没将他放在心上，瞧在眼里，他这般得罪我，老娘自有苦头给他吃的。过了一个多月，白世镜来作客，那日是八月十四，他到我家来过中秋节，他瞧了我一眼，又是一眼，哼哼，这老色鬼！我糟蹋自己身子，引得这老色鬼为我着了迷。我叫老色鬼杀了马大元这脓包，他不肯，我就要揭露他强奸我。这老贼对着旁人，一脸孔的铁面无私，在老娘跟前，什么丑样少得了？我跟他说：‘你杀了马大元，我自然成世跟你。要不然，你就爽爽快快一掌打死了我吧！’他不舍得杀我，只好杀马大元啦。” 白世镜没想到她是竟然如此看自己得，独立一旁，羞愧难言。 乔峰口气，道：“白世镜铁铮铮的一条好汉子，就这样活活的毁在你手中。你……你是用迷药给马兄弟吃了，然后叫白世镜捏碎他的喉骨，装作是姑苏慕容氏以‘锁喉擒拿手’杀了他，是不是？” 马夫人道：“是啊，哈哈，怎么不是？你们武功再厉害，也抵不住一包十香软筋散，不过‘姑苏慕容’什么的，我可不知道，是老色鬼想出来的。” 乔峰点了点头。 马夫人又道：“我叫老色鬼出头揭露你的身世秘密。呸，这老色鬼居然跟你讲义气，给我逼得狠了，拿起刀子来要自尽。好啦，我便放他一马，找上了全冠清这死样活气的家伙。老娘只跟他睡了三晚，他什么全听我的了，胸膛拍得老响，说一切包在他身上，必定成功。老娘料想，单凭全冠清这家伙一人，可扳你不倒，于是再去找徐长老出面。以后的事你都知道了，不用我再说了罢？” 徐长老已经羞得无地自容了。 萧峰终于心中最后一个疑窦也揭破了，为什么全冠清主谋反叛自己，而白世镜反遭叛党擒获。 这时文昊插言问道：“大哥那把扇子，是白世镜盗来的？” 马夫人道：“那倒不是。老色鬼说什么也不肯做对不起你的事。是全冠清说动了陈长老，等那乔混蛋出门之后，在他房里盗出来的。你这个挨千刀的混蛋，该早死八辈子的畜牲，要不是你，老娘怎会落得如此境地，你……” 陈长老腾的一声起身又颓然做下，再无先前硬气。 阿碧突然上前，“啪”的一声甩了她一巴掌，说道：“不许你骂我相……相公。”说罢，竟又羞红了脸，掩面奔回文昊身后藏了起来。 阿朱目瞪口呆，文昊却畅快的笑了起来，不再理会那康敏的怒骂。 乔峰看向丐帮众人，说道：“众位兄弟，马副帮主之死真相大白，涉案真凶全部再此，如何处理，请你们定夺吧。至于那信，是另一个故事，看了这封信就会明白了。” 说罢，乔峰把信递给了传功长老，请他给众人传阅，这四位长老是知道事情的，不一会儿就看完了，然后给四位舵主瞧看，之后现场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这时，白世镜突然插话道：“众位兄弟，我是待罪之人，本不应该多话，可乔帮主继任上代汪帮主为本帮首领，并非巧取豪夺，用什么不正当手段而得此位。当年汪帮主试了他三大难题，命他为本帮立七大功劳，这才以打狗棒相授。丐帮历任帮主，论得位之难，无出其右。即使有汪帮主的信和马夫帮主留言，也只说乔帮主有叛帮之行以后如何如何，没叛帮之时，就是丐帮帮主，这也是汪帮主和马副帮主认可的，否则乔帮主如何能得位？众位为何犹豫未决？” “那一年泰山大会，本帮受人围攻，处境十分凶险，全仗乔帮主连创九名强敌，丐帮这才转危为安，这里许多兄弟都是亲眼得见。这八年来本帮声誉日隆，人人均知是乔帮主主持之功。乔帮主待人仁义，处事么允，大伙儿拥戴尚自不及，为什么有人勺一扇动就猪油蒙了心，竟会起意叛乱？不过一胡人身份罢了，这是爹娘给的，乔帮主如何能选？那少林达摩不是胡人？我白世镜最后称一声众位兄弟，丐帮百年基业，千万不要自误啊！” 除了蒋舵主欲言又止，众人仍静悄悄无声。 乔峰怔怔的坐在一旁，叛徒就缚，杀人犯认账，他心中却殊无胜利与喜悦之感，回思自受上代汪帮主深恩，以帮主之位相授，执掌丐帮八年以来，经过了不少大风大浪，内解纷争，外抗强敌，自己始终竭力以赴，不存半点私心，将丐帮整顿得好生兴旺，江湖上威名赫赫，自己实是有功无过，有人叛帮也罢了，何以真相大白之时，除了杀死马大元的白世镜，竟无一人向着自己说话？ 还有叛帮的事，若说全冠清胸怀野心，意图倾覆本帮，何以连宋长老、奚长老这等元老，吴长风这等耿直汉子，均会参与其事？ 如今真相大白，众人仍是不言不语，他已明白其意，长叹一声，放下打狗棒无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