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插曲
到得近处，丁春秋才发现，这些长物并非兵刃，乃是竹杠。每两根竹杠之间系有绳网，可供人乘坐。 丁春秋冷笑道：“呵呵，主人肃客了，大家不用客气，便坐了上去罢。” 丁春秋是和丐帮来人以及路遇的几个江湖大豪一起的，那些青年汉子两个抬一个，健步如飞，向山上奔去。 丁春秋自己却并不乘坐，大袖飘飘，率先而行。他奔行并不急速，但在这陡峭的山道上宛如御风飘浮，足不点地，顷刻间便没入了前面竹林之中。 他来到时，正见到苏星河和一年轻俊秀公子下棋。 走到近处，见坐着的两人之间有块大石，上有棋盘，两人正在对弈。此时双方各已下了百余子。 原来是段誉闲着无聊，要和苏星河下棋，试着破解珍珑。 此时的珍珑，使命早已完成，已无先前之意义，但这次邀请江湖朋友前来，名义上仍然是“珍珑之会”，苏星河也乐得有人陪他做戏，两人也就在棋盘之上搏杀起来。 丁春秋慢慢走近观弈。 苏星河只眼光向他一瞥，便又转头去瞧棋局。 万籁无声之中，段誉忽道：“好，便如此下！”说着将一枚白子下在棋盘之上。 苏星河脸有喜色，点了点头，意似嘉许，下了一着黑子，段誉将十余路棋子都已想通，跟着便下白子。 苏星河又下了一枚黑子，两人下了十余着后，段誉吁了口长气，摇头道：“老先生所摆的珍珑深奥巧妙之极，晚生破解不来。” 眼见苏星河是赢了，他说道：“公子棋思精密，这十几路棋已臻极高的境界，只是未能再想深一步，可惜，可惜。唉，可惜，可惜！” 他连说了四声“可惜”，惋惜之情，确是十分深挚。 段誉将自己所下的十余枚白子从棋盘上捡起，放入木盒。苏星河也捡起了十余枚黑子。 此时的棋局上，已回归原样，留着原来的阵势。 忽听得“啪”的一声，棋盒之内，一粒白棋自行飞出，正落在棋盘之上“去”位的七九路上，那是破解这“珍珑”的关键所在。 苏星河一抬头，只见左首五丈外的一棵松树之后，露出淡黄色长袍一角，显是隐得有人。 他又惊又喜，说道：“又到了一位高人，老朽不胜之喜。”正要以黑子相应，忽然耳边一声轻响过去，棋盒之中一粒黑棋也自行飞起，落在“去”位的八八路，正是苏星河所要落子之处。 众人“咦”的一声，转过头去，竟一个人影也无。右首的松树均不高大，树上如藏得有人，一眼便见，实不知这人躲在何处。 那黑棋刚下，又一粒白棋落在“去”位五六路上。只听得“嗤”的一声响，一粒黑棋紧跟着盘旋上天，直线落下，不偏不倚的跌在“去”位四五路上。 这黑子成螺旋形上升，发自何处，便难以探寻，这黑子弯弯曲曲的升上半空，落下来仍有如此准头，这份暗器功夫，实足惊人。 旁观众人心下钦佩不已，给暗中出手比拼的两人齐声喝采。 采声未歇，只听得松树枝叶间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段太子，你来破解珍珑，小僧代应两着，勿怪冒昧。”枝叶微动，清风飒然，棋局旁已多了一名僧人。 这和尚身穿灰布僧袍，神光莹然，宝相庄严，脸上微微含笑。 段誉吃了一惊，心道：“鸠摩智这魔头又来了！”又想：“难道刚才那白子是谁所发？这位段太子是谁？” 只见鸠摩智双手合十，向苏星河、丁春秋和少林玄难各行一礼，说道：“小僧途中得见聪辩先生棋会邀帖，不自量力，前来会见天下高人。 这时，树后又转出两人，为首之人身穿青衣，不良于行，双手执铁杖，正是那段延庆，身后跟的却是南海鳄神。 叶二娘不知所踪，云中鹤归于常人，不但再无武功，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央求老大送他了一程，如今的四大恶人，却只剩两人了。南海鳄神成了名副其实的岳老二，却并不如当初想的那样欢喜。 段延庆现身后，并不作答，只目不转睛的瞧着棋局，凝神思索，过了良久良久，左手铁杖伸到棋盒中一点，杖头便如有吸力一般，吸住一枚白子，代替先前之松肉，继续放在棋局之上。 玄难赞道：“大理段氏武功独步天南，真乃名下无虚。” 段正淳却满脸黑色，脸上阴晴不定，好似有什么思绪难以抉择。 段誉见过段延庆曾经弈棋的情景，知他不但内力深厚，棋力也是甚高，只怕这个“珍珑”给他破解了开来，也未可知。 鸠摩智再次合十，向苏星河道：“如此就僭越了。”遂凌空一点，一粒黑棋自行飞出，当即应了一着棋。 原先看不明白，这时已经很明显，这是少林绝技，这一手极为纯熟的“擒龙功”的手段，让玄难大为皱眉，这番僧，哪里学来的少林功夫？ 段延庆想了一想，下了一子。鸠摩智道：“这一着极是高明，且看能否破关，打开一条出路。”下了一子黑棋，封住去路。 段延庆又下了一子，想一会，一子一子，越想越久，下到二十余子时，日已偏西。 玄难忽道：“段施主，你起初十着走的是正着，第十一着起，走入了旁门，越走越偏，再也难以挽救了。” 段延庆脸上肌肉僵硬，木无表情，喉头的声音说道：“你少林派是名门正宗，依你正道，却又如何解法？” 不想这玄难虽然提出了问题，却并没有解决问题。只听他叹了口气，说道：“这棋局似正非正，似邪非邪，用正道是解不开的，但若纯走偏锋，却也不行！” 段延庆左手铁杖停在半空，微微发颤，始终点不下去，过了良久，说道：“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正也不是，邪也不是，那可难也！” 他家传武功本来是大理段氏正宗，但后来入了邪道，玄难这几句话，触动了他心境，竟然渐渐入了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