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一览情报轴 神会大茅公
无极楼一战,诗人死伤惨重。 一众人等回到灵韵院,伤者受到了悉心的照顾,死者被童子记录在册开始准备后事。 黑发白袍的道人站在医疗处,见婉约派的诗人们来回奔走帮助治疗,放心却是半点不敢放松。他跟着检查了弟子们的伤口,逐一收回情报轴,暗忖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制定计划彻底铲除邪祟。 “陈杰中的是狂放派韵语?” “是的师傅,当时他受邪祟侵袭完全失控,是刘师姐帮忙镇住的。” 小茅公一摸伤势,发现他筋脉全断又望了一眼刘世茜,沉痛的心情可见一斑。 “若有人醒,立刻叫我。” “是,师傅。” 小茅公手捧情报卷轴,走过长廊时见晚风吹散灰云现月光,不由得轻叹一声。 “愿此身思想亦澄明。” 他回到房间,点燃一盏烛火于桌前坐下,展开卷轴仔细查看无极楼的情报。 白纸上是由多个诗人收集并记录下来的信息,时间线和血案的脉络相当清晰,妖异事是从无极女皇的葬礼之后开始的。七层塔楼先是有两名常在人员失踪,是为药师郦御风和小药童流连,二人也有可能返乡现有人调查。 奔丧期间有三名宫女遇害,接着是内官、守卫共十二人,误入境地的普通百姓二十七人。他们受邪祟的蛊惑走入隐秘处,遭到恐怖的袭击,于牡丹花坊暴毙。 尸体成骨肉分离的状态,浮于地表的要么一滩碎肉要么是一堆白骨,另一半会被拽入地下。 久而久之,无极楼方圆几里冒出了潮湿的瘴气,它们随风向不断改变朝向。这里迷雾缭绕,常常生出各种各样的幻象,吸引更多的人靠近。短短数月包括今天牺牲的战友,已有一百三十九人确定死亡,附近的百姓连孩童都在传唱这恐怖歌谣。 正值春末,朵朵牡丹花开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人们不再靠近也没有实感。毕竟关于无极女皇的荒诞传说太多,这里不仅是淫窟更是死人坑,地底下亡灵无数。 小茅公的指腹摸上卷轴,一条从根部向上缠绕着花叶的红虫跃然纸上,描绘的外观和备注的习性看来和蚯蚓很像。它的本质是一条管道,作用是帮助核心里的东西吸收养分,即欲望。 人走的是人间道,永远得不到满足。 这汹涌澎湃的欲望,也是强大的韵律。 黑发白袍的道人紧皱了眉头,察觉无极楼方圆几里的地下一度形成了诡秘而完整的系统,它们所供养的东西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空洞。只有毁灭了天地才能填满,是极度嗜血,而又深谙世间丑恶为己所用的。 他再展卷轴,看到黑燕子刘世茜的笔记,她通过黑玉剑的震动探测到了系统的大致轮廓: 红虫们越是往里探伸越是茁壮,它们的端部连接着一个“人”的脑,通过多处特征判断是母体。 “无极。” 小茅公下意识念道,脑海中的几个画面变得异常清晰。 那一天阴云滚滚,他登上无极楼协助礼部办理丧事,于第七层见到了躺在棺木中鹤发苍苍的女皇、跪坐在地上守灵烧纸的药师、扬起黑纱吟唱悲歌的小药童。 一幕幕似乎有着更深层次的联系。 小茅公知道有一种远古的血咒,借肉还魂。 如果猜想正确,确是无极女皇仍带天命。 黑发白袍的道人目光一沉,迅速展开这段时间执行任务收集到的情报卷轴,事关四大妖尊的去处。 无极女皇驾崩之后,妖塔中的妖精鬼怪出逃,又有四个大妖怪各奔东、西、南、北。 东边是管狐,它的常态是卧在一卷书画中的红毛狐狸,所有的行为受里面的内容驱使。完全形态时有两个身躯,一个青面獠牙的管使书生和叼着书画的猛兽,它们之间有深深的羁绊。 有大诗人曾与之对战。 西边是白蝠,全身雪白不过巴掌大小,却可以召唤无穷无尽的蝙蝠。它们会把敌方包裹起来,短时间内把皮肉啃噬得干干净净,过境处寸草不生。蝠群的路径变化莫测,一旦接触到血液,体型和规模都会增长数倍。 有村庄因此一夜间覆灭。 南边是蚕女,是一个大小姐和家中马夫所化的厉鬼,他们原本相爱却无法跨越身份的鸿沟。在倦意和恨意最为浓烈的时候,彼此之间产生了杀意,互相投毒殉情后又回归爱意融为一体。这只妖怪擅长用蚕丝把对手高高挂起,勒死之后,慢慢吃掉。 有权贵看到过这种异象,大病了七天。 北边是荆棘,它能释放沙尘暴和瘟疫,只会说“湮灭”二字。关于这只妖怪的记录少之又少,除了庞大便是死气,还没有人见过真身。 小茅公时而认真阅读,时而勾勒并添加设想,很快把四大妖尊和无极楼的供养系统联系在一起。按照这个思路深入下去,无极不但没死,野心还极大。 黑发白袍的道人目光更深了,四大妖尊正在参与妖王争霸,如果这一切是有布局……他的指腹推向九天神碑的位置,心神一紧,这世间怕是无法再守序运转了。 小茅公正愁容满面,一道灵力爬进窗,给烛火添了油。 “师兄。” 知道是闭关的大茅公神游到此,黑发白袍的道人对着摇曳的光芒作揖,收起卷轴长叹一口气。 “如果无极还活着,现下每一条线索追溯下去都是生灵涂炭,一日不斩夜不能眠。” 烛火飘摇,白烟缭绕化作两行字。 “天地各行其道,你我皆是行者。” “天地自有定数,你我应该替天行道,师兄太过放任自流了。” 关于这件事,他们的观点并不一致,却也不影响灵韵院的发展。二人互通情报后,开始策划灵韵院的文试题和武试题,及今年纳入的新人实在关键。朝堂正值政动,妖域将出新王,这一届的诗人肩负着制衡乱世和激励人心的任务。 小茅公写完文试题,仔细封存后,抬眼见那白烟缭绕而成的自己颇为奇特。 “考生对战第三个回合,负责仲裁的大诗人将随机抽走三个字,打散双方吟诵的韵语。” 用外力打散韵语,这属于极其深奥的法术,整个灵韵院能够做到的只有三人。 “师兄这一题,维度太高,是有何洞察?” 一缕一缕的白烟交织成零碎的信息,大茅公洞察到的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但是目前只有几个字和词能将其形容。 “水,鳞,掠夺。” 小茅公跟念着,神经越绷越紧,他和师兄虽然难以描摹未来的全景却感应到了同一个东西—— 它能吞噬韵语。 月亮照进墙,一池泉水闪动着粼粼波光。 有条掌心大小的银鱼若影若现,它两腮如同蝉的翅膀一般轻薄透明,泛出彩色。吻部两条细须上下浮动,带刺的尖端慢慢伸向碧绿色的莲叶间,而后圆润的眼睛盯着斜生出来的藕茎。 银鱼猛地冲上前去,一甩尾翼,掠走了卡在夹缝中的两个字。 那锋利的尖牙,咬碎的正是“灵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