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病娇将军的小通房(重生)/三生糖/晋江文学城首发 十月春猎,容珺不想云娆参与其中。她有孕在身,即便到了围场也骑不得马,只能待在营地。 明帝原本不同意容珺的请求,听闻云娆有喜之后,倒是挑了下眉,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下:“如今两人成亲不过一个月,这么快就有喜了?” 容珺笑而不语,明帝略微思量了下,终是答应他的请求。 太子与太后相继病倒,就连何国舅都被下狱抄家,朝廷局势风波迭起、动荡不安,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何皇后之前放出的废太子传闻,终在此时发酵沸腾到极致,越来越多大臣质疑太子根本就不是病重,而是被明帝幽禁起来。 太子若没了,储君之位便要换人,眼前最得明帝喜爱的就陆君平一个。 众皇子及其背后母家势力,自然不会坐势不管。 何国舅入狱,何家被抄之后,越来越多人提出质疑,且都是三代老臣,这些都是平时看似中立,实际上却与何家交好的。 纵是明帝大权在握,也难抵这么多朝臣的质疑,最后终于不得不在秋猎前夕,将太子放出来,于众人眼前亮相。 太子气色看起来的确大不如前,面白如纸,眼角带血,甚至走几步路就开始捂着心口直喘。 何皇后见到他这模样,险些晕死过去。 她早就知道明帝心狠心辣,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敢对太子下手。 太子被幽禁前,分明身强体壮,若不是被喂了慢性毒.药,何致于此?偏偏太医院的人都像是被封过口般,无论叫哪个太医来诊脉,皆说此为太子先前大病一场留下的病根,待日后仔细调养便无大碍。 “滕儿,你父皇、你父皇到底都喂你吃了些什么?”何皇后以前虽对太子严苛,但他到底是她的亲生骨肉。 太子唇色微暗,唇角发青,听见何皇后的话,沉默许久,半晌,终有气无力地开口:“母后,儿臣想活着,皇位不如就──” “你在说什么胡话?!”何皇后立刻打断,“你以为你不争最后就能活吗?不,这些年来本宫与温昭昭早已撕破脸,要是陆君平坐上大位,不论是你我或是何家都难逃一死。” 太子手背青筋暴起,嘲讽地勾起嘴角,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是,母后这些年来造孽,却都要儿臣与何家来承担。”太子说,“若不是你害死了温贵妃的两个儿子,害死了陆君平的生母,儿臣又岂会有今日?” 何皇后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这些事,她一直都隐藏得很好,甚至从未告诉过太子,他为何会突然知晓? “本宫是为了自己么?本宫若不是为了你与何家──” “呵。”太子突然冷笑。 何皇后一怔,觉得太子不可理喻,却仍耐心道:“你别担心,很快。”她放轻声音:“很快你的父皇便再不能折磨你了。” 太子神色恹恹,也不知幽禁其间究竟都受了什么折磨,兀自喃喃低语:“儿臣真的累了。” 何皇后看得出来太子斗志全消,再次召长公主进宫。 顾太后如今昏迷不醒,江平王是个肆意的主,从来不掺与这些事,长公主早就被走投无路,别无他法,只能选择与何家连手。 何家的确想在此次秋猎时向明帝下手,并且在长公主的帮助下,一切进行的十分顺利。 秋猎随行人数众多,不止有后宫妃嫔,还有众皇子公主及大臣,围场上,除了有平时守护明帝安危的禁军及锦衣卫外,更有容珺亲自带领的三千士兵。 这与何皇后一开始所想的并不一样,历年来明帝秋猎时,只会带禁军及锦衣卫,从来没带过这么多士兵随行。 然,此时何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好在何皇后多留一手,早在一个月前便令人在明帝素日里燃的龙涎香中下毒,一个月后,明帝身子显然虚弱不少,遇上刺客几乎无自保能力。 只要在秋猎上趁其不意,取下明帝性命,到时长公主便会跳出来主持大举,暂命太子监国,到时再与正从边关赶回来少数何家军里应外合,温岑两家也拿他们没辙。 却不想,明帝虽在围场狩猎时如意料中落单了,刺客行刺时却被早就埋伏在附近的士兵们团团围绕,连明帝一根头发都没碰到便宣告失败。 何家意图于秋猎进行刺杀,准备谋反,人证物证俱在,回城之后,太子还被人告发谋.逆,在东宫搜出龙袍和龙冠,百口莫辩。 这一次,明帝却不再从轻放落,不止直接废除太子之位,将他圈禁冷宫之中,此次就连何家旁支也难逃其咎,全都下了大狱,按大凌律例,于三日午后满门抄斩。 朝臣诧异,御史劝戒,明帝却直接拿出太子行宫唆使死士的证据,直言太子非头一次有谋反之心,才不得不痛定思痛,做下废太子之举。 明帝此举可说打得何家措手不及,并且网罗罪证的速度,几乎与之前行宫行刺一案,如出一辙,显然是有备而来。 何皇后看着眼前赐下的匕首、毒酒与白绫,难以相信明帝放太子出来,居然是以退为进,好将何家一网打尽。 何家谋反,平时与何皇后交往亲密的女眷难逃其咎,全都被打入叛贼名单,近日频繁进出凤仪宫的长公主亦不例外。 荣国公被降为荣安侯之日,一连大病几日,好不容易养好病,侯府中却再次涌进一排又一排的锦衣卫,比当日捉捕容子扬的阵仗有过之而无不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公主藐视皇威浩荡,与废后何氏结党营私,意图谋反,朕念手足之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赐于碧山寺削发为尼。” “其驸马荣安侯辅佐无方,褫夺封号,贬为平民;其长子容子玉护驾有功,功过相抵,按大凌律例,当承袭其父爵位,封为荣安侯;其次子容子扬流放边疆为奴,终生不得返京;其长女容穗穗褫夺郡主封号,贬为平民。” 荣安侯闻言大惊失色,久久不能言语。 容穗穗更是不相信母亲会犯下这种胡涂事。 可这道圣旨为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陈公公亲自宣读,饶是他们想自欺欺人也无法。 容翊,也就是前荣安侯,终于在长公主即将被锦衣卫带走时,难以置信地来到她面前:“永宁,你为何如此想不开?我不是说了,再给我一点时间,子玉他向来孝顺,早晚会听我的话,想方设法将子扬救出来的,你为什么就是要一意孤行?” 长公主看着他,要笑不笑地问:“容郎是不是早就知道,当年盛云曦之所以下狱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容翊眼神有一瞬闪烁。 长公主不发一语,一巴掌朝他脸上掴去,容翊身形不稳,直往梁柱撞去,待被容穗穗扶起,偌大的荣安侯府空空荡荡,长公主及成群的锦衣卫早已远去。 明帝雷霆手段处置太子及何皇后,何家满门抄斩,一夕血流成河,本就叫不少人看得心惊胆跳。 今日长公主被赐削发为尼,容家除了容珺一人之外,不是流放边疆,就是被贬为平民,更是让所有人都摸不清明帝心思。 一时之间不懂皇上到底是对容家网开一面,还是看在他是驸马的份上,才对容珺网开一面。 “我说应该是容大将军这么多年来,为我大凌出生入死,战功彪炳,皇上肯定是看在容将军为我大凌流下的血汗才会网开一面。” “依我看,应该是容将军既为七皇子义兄,又是五公主的驸马,有他们两位为他求情的关系,才会有此殊荣。” 保德大街,五芳斋前,众人议论纷纷。 “苏兄这么说就不对了,为何容将军就一定是得靠别人?” “我哪里说错了?否则……” 原本停在五芳斋旁不远处,雕纹精致气派的梨木马车,里头的人撩开车帘,接过小厮手上,刻有五芳斋字样的食盒之后,缓缓起行。 随着马车前行,争论声逐渐转小。 就在不久前,荣安侯府迎来圣旨时,云娆的公主府也迎了来一道圣旨,虽然与长公主那道不同,却也说了容珺承袭爵位的事。 两人此时正准备进宫面圣,亲自谢恩,马车行进半路,即将经过五芳斋时,云娆忽然嘴馋,随口说想吃糖蒸酥酪及桂花糖藕,容珺便让人停下,进五芳斋排队买甜食。 保德大街为京城最为繁华热闹街道,街上不只有金饰店,还有着各式各样的布庄酒楼、茶楼、甜品铺子,其中最为出名的甜食铺便是五芳斋,五芳斋的甜食不止深刻达官显贵喜爱,就连宫里的贵妃娘娘都爱吃,慕名而来之人多不可数,每日皆门庭若市,大排长龙。 云娆没想到自己不过随口一提,容珺就真叫人下车去马,都还没吃到糖蒸酥酪和桂花糖藕,就觉得嘴里心里都甜滋滋的。 等待期间,听见众人的议论,云娆不由得笑问:“容大将军觉得呢?” 少女一身精致宫装,背倚靠垫,唇角微扬,两侧的小梨涡若隐若现,笑容甜软,连带着声音都香甜。 容珺低垂着眉眼,鸦羽般的长睫在脸上投落出浅浅阴影,他的睫毛很长,在眼尾勾起撩人的弧度,玉琢般的脸庞扬着一贯的温柔笑意。 他淡淡的嗯了声,一边打开食盒,一边轻笑:“自然是五公主为我求情,才有此殊荣。” 如玉竹似的手指端起食盒里的糖蒸酥酪及木匙,轻轻舀起一匙,凑到云娆唇前。 云娆被他的回答给逗笑,正要伸手接过,容珺却将手里的糖蒸酥酪往前一塞:“吃。” 自从两人成亲之后,云娆早就被投喂习惯,也不矫情,笑眼弯弯地张嘴。 甜甜的奶香在嘴中迅速蔓延开来,又香又甜又凉,直从舌|尖甜到心头。 容珺目光柔柔地拢着她:“好吃么?” 云娆嘴角不受控制的轻扬,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唇边尽是甜软的笑:“嗯。” 容珺凝着她的杏眸,眉眼间尽是温软,很快又喂了一口。 两人进宫谢恩时,没想到陆君平恰好也在。 太子刚废,明帝未免夜长梦多,今日一早便命礼部的人准备册立储君一事,以稳民心定政局。 由于再过一个月便是陆君平及温澜清的成亲的日子,礼部挑选的吉日,原是在两人大婚之后,明帝却不甚满意。 皇子与太子之间的礼制不同,若是陆君平受封为太子,礼部这些时日子的准备可说全废了,得从头再来,会这般安排也不是没有道理。 偏偏明帝一旦决定的事,就不容置喙,礼部无法,只能认命接旨,一边如火如荼的忙着大子登基大典,一边欲哭无泪的重新准备太子与太子妃的大婚。 陆君平被明帝召进宫来,便是为了此事。 明帝这几日被何皇后及长公主气得不轻,夜里翻来覆去的没睡好,染了风寒,脸色虽然差了些,提起陆君平即将册立为太子一事,依旧难掩眉间喜色。 “儿臣多谢父皇,儿臣立刻就到翊坤宫告知母妃如此大喜之事!” 明帝笑:“你母妃那,朕昨日便和她说了。” 如今后位悬空,明帝本将一并将温贵妃扶上皇后之位,可惜礼部已经为了陆君平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要是再多个立后大典,礼部怕是要集体自尽。 云娆与容珺进来时已经谢过礼,明帝目光来到两人身上,淡笑道:“容爱卿如今成了荣安侯,可已想好,是要继续住在公主府呢,还是回去原本的荣安侯府?” 容珺垂首:“公主在哪,臣就在哪。” 简单的八个字,就让云娆的心都化了。 明帝对他的回答显然很是满意,抚掌大笑:“好好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三人离宫时,恰好都是要到相府,陆君平索性与两人同乘一车。 就在马车离宫久,刚准备弯起小道,避开御街上的人潮时,忽地被人拦下。 容珺与陆君平对看一眼,沉声问道:“此为五公主座驾,何人如此大胆拦驾?” 车帘外传来云笙的声音:“回将军,是一对做平民装扮的夫妇……” 云笙还没说完,就被另一道略微狙犷的男声打断:“小人妻子即将临盆,求贵人大发慈悲送她到临近医馆。” 云娆怔了下,欲要开口,容珺却淡淡笑道:“云笙,你亲自将人送到最近的医馆。” “内人已经痛得走不动,求贵人大发慈悲──” 外头那人的话还未落,容珺却已不理会他,吩咐马夫继续前行。 陆君平意味不明的冷笑了声,撩车窗帘,看着站在云笙身旁的那对夫妇,眸色冰冷。 “看来还是有人记得二十年前的事。” 容珺嗯了声,微微笑着,忽然问:“长公主离京了?” 陆君平摇扇摇头:“她毕竟是长公主,还是皇上的嫡亲姐姐,该有的礼数还是得做足,如今正在大慈恩寺削发,明日才会离京。” 云娆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安静乖巧的看着容珺,有些疑惑的问:“其实不远处就有一间医馆,刚才顺手送那妇人一程也无大碍。” 容珺像是想起什么,温柔的凤眸骤然涌起复杂且痛苦的情绪。 陆君平默默甩开折扇,挡住脸:“我就不该上这个马车。” “?”云娆困惑的看了他一眼。 “子玉和五妹尽管当我不在。” “……” 云娆哭笑不得,还不知道陆君平到底是在演哪出,就被容珺捞进怀中,紧紧抱住。 “怎、怎么了?” 陆君平还在车上,就坐在两人对面,云娆双颊飞快地红了起来。 容珺却旁若无人,将人抱上自己强健的大腿,云娆下巴被迫抵.在他的肩窝,两人以密不可分的姿态靠在一块。 云娆又羞又急:“到底怎么了?” 容珺脸埋在她的颈肩,低沉的嗓音微闷:“娆儿可会觉得方才我不近人情?” 云娆再不懂,也察觉到他情绪明显不对,沉默片刻,摇头笑道:“怎么会呢?我与他们非亲非故,顺手相助是好意,拒之不理亦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我们根本不知来人身份,七哥也在我们马车上,说不定是想刺杀七哥的刺客所伪装的也有可能,子玉哥哥只是小心为上,何来不近人情?” “……”说就说,为什么要扯到他身上? 陆君平虽然用折扇挡着脸,却也十分礼貌的闭上双眸,只是听见云娆的话,仍是忍不住在心中抱怨一二。 云娆本就容易害羞,如今马车内还有旁人,可说不自在极了,不止脸红,就连耳根都开始发热。 容珺似是察觉到她的不安,将她从腿上抱了下来:“以后不管是谁来拦你的马车,无论是什么借口,都不要让他们上车。” 他看着她的凤眸虽然冷静,却充满渴求与不安,声音虽然平静,却充满严肃。 就好像,这是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 云娆迟疑片刻,点头答应他,不再多问。 直到两人在相府用完晚膳,回到自己府邸,两人都沐浴更衣完毕,云娆才再度追问此事。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夜凉如水。 容珺一开始并不想细说此事,云娆却抱着他的手臂撒娇:“你不说,要是哪天我一时心软,忘了你的话让人上马车了呢?” 他呼吸一窒,立刻将人揽进怀中,垂首寻找起她的唇。 云娆回仰,乖巧地回亲着他,似是想平复他蓦然涌起的不安。 对,不安,容珺很少在人前显露这般脆弱的一面。 云娆隐约觉得,今日之事,必定和容珺的身世脱离不了关系。 陆君平在马车上说的那句“看来还是有人记得二十年前的事”,在她脑中回响着。 她像是想到什么,心一点一点的揪了起来。 两人仅是浅尝辄止的亲昵,唇齿分离之后,她双颊绯绯,目光微乱的看着他,有些不确定地问:“是,是和娘有关吗?” 她口中指的娘,自然是容珺早逝的母亲。 容珺垂眸,忽然又扶住她的后脑勺,碾转地吻了一会儿,才又将她松开。 “嗯。”他温热的薄唇在她唇瓣上轻轻摩挲,“当年我娘是被人逼死的。” 云娆眼瞳骤缩。 二十年前,容珺的祖父还在,祖父为文官之首,当朝丞相,官居正一品,功勋非凡,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容家当时可说风光无限。却也因为祖父受深先帝重用,深受百姓爱戴,以至于功高盖主,引来年轻明帝的忌惮。 他的祖父是个纯臣,公正不阿,一心为国,却是晚景凄凉,不止下了大狱,还差点株连九族。 容相一心为国,却被人诬陷通敌叛国,他的门生们自然不信,竭尽全力为他请命,想尽办法证实他的清白。 祖父身陷囹圄,当时容珺的父亲,容翊,为了救容相及容氏一族,整天忙得焦头烂额。 当时的容珺已经六岁,他从小接受良好教育,一直相信人性本善,直到有一日,他陪着母亲到大慈恩寺烧香,祈求神佛助容家早日度过难关,回程被一名即将临盆的妇人拦下马车。 容母心善,见妇人衣着不俗,身边也跟着一个小婢女,便命人将她扶上马车,欲载她回城内,将人送到医馆。 没想到妇人在途中就出了事,一尸两命。 事发之后,容母才知道,妇人来头一点也不小,正是江北王去年才刚迎进府的侧妃,她不止是江北王的侧妃,也是继后何氏的表妹。 江北王侧妃无缘无故死在容家马车上,容母不止难辞其咎还百口莫辩,顾太后震怒,何家亦愤怒难当,当晚容母便被下了大狱。 容珺说到这,忽然停住,捂着脸,微哑的声音饱含痛苦:“娆儿抱歉,接下来的事,我不想说了。” 他说不下去了。 他不想再回想当初容府的惨状,不想再回想母亲是如何被逼得一退再退,最后终于绝望地选择悬梁自尽。 云娆心疼的将人拥住,就着在他怀中的姿势,跪坐起身,双手捧起他的脸,难得的主动含|住他的嘴唇。 她的唇又软,又甜,又酥,温柔辗转厮|磨,勾得人魄儿都要飞了。 少女分明害羞不已,却强忍着羞|涩,不停地轻啄着他的唇,试图安抚他。 容珺怔了怔,眼中欲|色渐浓,却很快就回过神来,制止她。 “待会儿要是叫水,我可要被张妈妈念上半天。”他喉结滚动了下,嗓音嘶|哑得厉害,听得人耳根酥|酥|麻|麻。 云娆却是侧过头,继续亲吻他,浓密卷翘的眼睫不停地扑闪。 翌日,容珺果然如他所言,被张妈妈苦口婆心地劝了将近半个小时:“公子,不是老奴要说您,可是公主如今有孕还不足三个月,您就算再如何不能忍,也不能、也不能这么折腾人。居然一夜足足叫了四、五次水,这、这要是公主腹里的小皇孙有个万一该如何是好!” 张妈妈是容珺母亲的陪嫁丫鬟,又是从小跟着他到江南,对他无微不至,茹苦含辛的拉拔着他长大的,容珺一向尊敬她。 如今被她这般唠叨,也只能暂且受下。 最后还是云娆过意不去,上前制止了张妈妈,容珺才得以解救。 “公主,您不能太宠驸马,您这样他会得寸进尺的。”没想到离去前,张妈妈又开口,“要不如,三个月前,你们暂且先分房吧?” 容珺:“……” 想都别想。 云娆与容珺双双重活一世,有些事虽然不一样了,有些事却依旧无可避免的发生。 就在陆君平顺利完成册封储君大典,迎娶温澜清为太子妃不久,边关却传来八百里加急战报。 加急战报依旧是在夜深人静时传入京,五公府的大门府邸半夜被人敲响,云笙来到外间,大声禀报:“将军,边关告急,皇上派陈公公亲自过来接您进宫了,请您赶紧整装更衣!” 云娆原本睡得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听见云笙的话,浑身血都凉了。 她记得自己被逼着投井的那日也是这样的,她原本窝在容珺怀中睡着,深夜时忽然有人急敲国公府大门,容珺连跟她多说两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宫里的人带走了。 容珺也记得此事,这一件,他却是不管云笙催促,先将她揽进怀中,低头轻啄她的眉眼,温声哄道:“娆儿,我待会儿就让人准备马车,离京期间,你便住相府,如此我才能安心上前线。” 这一世她早就不是他身边的小通房,就算待在自己府邸也不会出事,她并不担心自己,她只担心他。 “你如今再不能提战戟,上了战场该如何是好?”云娆六神无主,甚至忍不住紧紧抱住他,任性地低泣道:“我也要跟你去。” 容珺哭笑不得:“别担心,如今我虽杠不起战戟,却仍提得起刀剑,你好好在相府养胎,我尽量在孩子出生前──” 云娆突然泪眼汪汪的捂住他的嘴:“别说,不吉利。” 容珺心疼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想在离京前将人哄好,云笙的声音却再次响起,他有些崩溃的大吼:“将军求求了,这可是急召啊!您若再不出来,陈公公就要当您抗旨了!” 云娆虽然担心害怕极了,却也知道这件事由不得她任性。 容珺很快就换上一身利落常服,离府前,他却又忍不住回头,将云娆拽进怀中,低头给了她一个深|吻。 他亲了亲她的耳朵,低声道:“等我回来。” 就在容珺离去不久,云娆见夜已深,打算明日再前往相府时,岑煊却独自驾马赶了过来。 “知知,”岑煊说,“容子玉临走前,托人捎信给我,我来接你回家了。” 云娆出嫁前,岑煊就曾亲口告诉过她,不论何时,温府及岑府都是她的家,如今容珺需赶赴边关退敌,自然不会放她一个人在公主府胡思乱想。 他对她实在太了解了。 云娆听见岑煊的话,眼眶忍不住就红了,微微更咽:“阿兄。” 云娆就此在相府住下,温澜清得知容珺被急召边关之后,甚至亲自出宫,回来相府探望她。 “你如今有孕在身,最重要的就是顾好自己和孩子,否则容珺回来之后,要是见你瘦了一大圈,肯定要怨怪爹爹。” 如今云娆已有孕四个月,虽然还不显孕,每每不安时,她却总是下意识地摸着小腹。 温释月见状,立刻笑盈盈道:“不如先给孩子取个小名吧?” 云娆布满忧愁的小脸,这才终于有了笑意:“容珺临走前,已经想好孩子的小名了。” “哦?”温澜清笑盈盈地问:“叫什么?” “就叫平安。” 不论是他,或是她和孩子,都要平安。 温释月忽然有些羡慕的看了云娆一眼:“容将军不止能文能武,还会哄人,居然在那么紧急的时候,还记得帮孩子取小名。” 温澜清跟着抿唇取笑:“就是,我回去可要叫文若哥哥好好学学。” 云娆被她们说得不好意思起来,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多。 斗转星移,日月如流,来年三月,宫里突然传除明帝病重的消息。 自秋猎之后,明帝身子便日渐虚弱,他的身子向来由钟院判调养,却不知为何,始终不见起色,其他御医轮番诊治,也查不出缘由。 没想到短短数月,明帝就病得下不了榻。 帝王病重,太子监国,消息一出,原本对大统虎视耽耽的几位皇子也跟着不安分起来。 禁军及锦衣卫虽然都听命陆君平,可其他皇子背后也各有势力,之前是碍于明帝的压制才一直忍着,如今明帝病重,自然不愿再忍。 云娆此时在旁人眼底虽然只有七个月身孕,实际上却已怀胎九月,接近临盆。 如今朝野动荡不安,温斯年更是不敢让她出门,就连岑母都住进相府里陪她。 越接近临盆,云娆心中越发不安,不止担心皇城内的事,也担心远在边关的容珺。 容珺虽然都有定时叫人送信回来报平安,但终于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得花费不少时间。 这日,宫里突然传来消息,五皇子与齐家,起兵谋反了。 不止陆君平与温澜清被围困宫中,就连包括温斯年与岑太傅在内的一众朝臣,皆被围困宫中。 城里很快就乱了起来,外面甚至听得到兵戎声。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温释月与云娆便立刻叫人封门,不论是侧门或是大门都封得死紧。 之前温斯年就料到齐家会按耐不住,是以早早就叫人备好粮食,府中粮食十分充足。 饶是如此,云娆心中依旧害怕至极,越是害怕,便越觉的腰酸难耐。 温释月见她额冒冷汗,心中一惊,连忙让之前就住进府中的钟钰过来搭脉。 钟钰脸色微变,轻声哄道:“阿娆你冷静点,不会有事的。” 云娆觉得肚子一阵一阵的疼,害怕自己这是要发动了,眼眶全是泪在打转。 温释月在屋内来回踱步,像是在思考、犹豫什么,好半晌,才终于来到云娆面前,按住她的肩,轻声道:“知知别怕,今日宫变一事,爹爹早就料到,两个月前,宫里就收到容将军大军告捷的消息,几天前他便领着三万将士候在城外,想必此时勤王令已经发了出去,不论是太子或是太子妃或是爹爹,他们都不会有事的。” 云娆听见容珺早就回来了,骤然一怔,又哭又笑:“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温释月解释:“你别怪容珺,是太子下了封口令,澜清担心五皇子起兵时,你会害怕,才会提前告诉我。” 云娆心砰砰跳起来,不知是不是要应证温释月的话,相府大门突然被人咚咚敲响。 管事前来禀报时,云娆不由得看向温释月。 温释月心里其实也拿不太定主意,索性让管事到大门前朗声问:“此为相府,外头何人叩门?” “是我。”管事不认得此人的声音,犹豫了下,问:“敢问尊驾大名。” “容珺。” 管事怔了下,却不敢大意,连忙回禀温释月及云娆。 云娆听到之后,也不顾得自己腹中在疼,居然就这么抱着肚子,在钟钰的搀扶下,快步来到大门前。 每走一步,心跳便越来越快。 怦怦、怦怦、怦怦。 “外头何人叩门?”云娆朗声问。 外边的人,似乎是听出她的声音,朗声喊道:“娆儿,是我,快开门!” 真的是容珺的声音。 云娆悬在眼眶的泪水终于再也强忍不住,簌簌地滚落下来,连忙命人打开大门。 大门一开,容珺很快就带着一众亲军进到府中。 男人一身盔甲,清隽的眉眼间犹带几分冷峻杀意,却在见到她时,瞬间化作绵绵春雨,温柔尽显。 他转头吩咐:“府中多是女眷,不可唐突,守在外院即可。” 话落,正要回头好好看他的小姑娘,小姑娘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扑入他怀中。 容珺微微一怔,宽大的掌心在她背下,一下下轻拍着,也不怕被自己一众亲兵笑话,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温声哄道:“不哭,我回来了。” 那语气,柔和的不可思议。 他脸上带着温柔笑意,浑身流露着柔情,这样的将军,亲兵们可说从未见过,不由得面面相觑。 云娆却是太开心了,眼泪实在止不住,刷刷地流。 容珺无奈,索性一把将人打横抱起,一边走,一边轻声低哄:“再哭,待会儿温相和内兄回来,可是要怪我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