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福安长公主的脸色陡变,饶是她心志坚定,此时听了这话搂着女儿的手也都有些发抖。 只要那钦天监监正对皇帝说出了这话,普天之下,哪里还有女儿的容身之处? 她道:“舒儿,这事,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问完又觉得自己问的没意思,还能是从哪里知道的,肯定是赵景烜告诉她的。 但这样的事,赵景烜不可能胡编乱造,一定是真的。 而且,她也不是没法子求证。 就算她知道容后狠毒,太子心术不正,可也万万想不到他们一出手就要致女儿于死地。 不,死地还不如。 她的女儿才刚刚回京。 若是说女儿在北疆被暗杀一事,她心里对到底是不是太子出手还心存疑虑,现在却是再无怀疑了。 真是欺人太甚! 果然她就听到明舒道:“是世子殿下跟我说的。不过,这种事他没有必要骗我。今天我去梅林,的确看到了容锦绣在那里弹琴,那里是从乾元宫去骑射场的必经之路,她应该是算好了就在那里等着的。” “可是让燕王世子去骑射场是陛下的主意,那就是说,就算泽云大师说了那样的话,但陛下和皇后他们根本还是没有放弃想要将容锦绣赐婚给燕王世子的打算。阿娘,先前我离开之后,陛下他跟您说什么了?” 福安长公主默了默,道:“他想将容锦绣赐给赵景烜做侧妃。” 明舒:...... 她还以为他们还没放弃将容锦绣赐给赵景烜做世子妃的念头,想将自己坑给太子呢。 所以她就索性先把容锦绣给坑了。 没想到她倒是冤枉了老皇帝。 “舒儿,你怎么知道容锦绣怀有身孕一事?也是燕王世子告诉你的吗?” 长公主又问道。 “不是,其实我也不知道容锦绣有没有身孕。” 明舒在长公主蓦地吃惊的眼神中摊了摊手,道,“我只知道她跟太子有些问题,是青兰帮我查到的,不过她今天的反应,说不定还真怀上了。” 长公主张大了嘴好一会儿才道:“你还真是大胆。” 明舒眨了眨眼,笑道:“但她跟太子有奸-情是真的,是她自己心虚,反正现在不管有没有,都是坐实了这件事,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说不定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孕了。 长公主:...... 长公主无语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明舒的脑袋,柔声道:“舒儿,等陛下赐下婚事,你便跟我一起去江南吧。” 明舒一愣,道:“是因为今天的事吗?” 长公主点头,又摇了摇头,有些艰难道:“就像你说的,不管你有没有和她撕破脸,她们都会想法子害你,陛下信重偏袒皇后和太子,她们暗地里出手,就算陛下知道了,他也不会替你主持公道的。” 这么些年,她早看透了。 其实当年她父皇属意的储君并不是当今这位。 觉得他虽然还算端厚老实,但性子却偏软弱,又耳根子软,怕是将来容易为人所左右。 那时是她母妃觉得他对自己好,对几个兄弟姐妹也都不错,将来应该是一个仁爱之君,才劝了她父皇立他为储的。 可惜,还是她父皇看人的目光要更稳准毒辣些。 “所以,江南可能会更适合你一些,” 她道,“舒儿,我并不是怕她,但我希望你能在出嫁之前过得更快活一些,而不是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些人身上,每天都要横冲直撞的跟人争斗。” 像竖了毛的斗鸡一样吗? 明舒很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一只斗鸡的模样,然后笑了出来。 但那笑很快又收了回去。 她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她低声道:“阿娘,当年青州城战役之事,您说陛下他,知道可能是太子贪功,害了阿爹吗?” 长公主的面上又是一僵。 皇帝又不傻,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更何况,后面帮太子掩饰,造势,推他上太子之位的可都是他。 所以他对自己愧疚,但还是毫无底线地纵容偏袒他的儿子。 明舒看她的面色就知道了她的答案。 她想到了另一事。 她靠到了她怀中,低声问道:“阿娘,我之前跟您说过孟家之事。我想问您,假如不是燕王世子,而是您发现了孟家人当年当的那些首饰,找去了孟家,结果我不在,孟家人就推出了孟怜,说她才是您的女儿,您会怎样?” 长公主的面色缓了下来。 她摸了摸明舒的头发,手滑到了她的肩头,那背后原本有一枚小小的胎记,那时她觉得不好看,就用一种特制的药水画了一朵细细的雪莲在上面,这事她从来没跟明舒说过,她甚至怀疑明舒自己可能都未必知道。 她心思细腻,又怎么会认错女儿? 她柔声道:“不会怎么样。舒儿,这些年也有不少人寻了一些相貌和我有些相似,或者有些夏家特征的女孩子送了过来,说那就是你,可阿娘却从来都没有认错过。” 明舒有些感动,道:“嗯,那如果您发现不是之后,您再跟他们追问我的下落,他们却说我早就已经死了。阿娘,您会信他们吗?就因为他们的一面之词就很伤心然后急怒攻心病倒吗?” 前几日一直给她母亲看病和调理身体的老太医给她看诊,她问过他她母亲的身体,太医说虽然母亲身体有些病痛,以前更是有些忧思过甚,但却也没什么大病。 那前世她怎么就会在一年多后,在得知了她的消息之后突然病故呢? 长公主皱了皱眉,道:“乡野之民,利欲熏心,他们的话怎可尽信?阿娘自然会严刑逼供,再派人将实情查清楚,查出你的下落。舒儿,只要找到一点线索,阿娘都一定会将你找出来的,怎么会被几个乡野之人蒙蔽,还置你于险地而不顾伤心病故?” 明舒的心遽痛。 果然,她母亲前世的死也很有问题。 想来不是英国公府的人出手,就是皇后母子的手笔了,或者是他们合谋害死的也不一定。 她在她怀中,低声道:“好,阿娘,我们去江南。” 报仇并不急于一时,她好不容易重生,不会再冒失去至亲的风险,去做鲁莽之事。 她总会变得更强大,有更多的自保能力。 那些人的账,她且先记下,就算是没有赵景烜,早晚她也会一笔笔地跟他们算。 *** 央和宫。 太医给容锦绣诊断了,她还真的没有身孕。 但却也已经不是完璧之身。 容皇后气不打一处来。 她怒道:“你没有身孕,你晕什么?当时如果你理直气壮地斥回她,又岂会是现在这个局面?你这样一晕,事后我们不论说什么,你未婚先孕的事都是洗不白了。哪怕有太医作证也没有用!” 容锦绣抖了抖。 她之前先是在梅林没燕王世子打击,接着骤然听到夏明舒那话,她早就和太子表哥有了肌肤之亲,其实就是她自己都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已经有身孕了,这才一时羞急之下晕倒。 她低泣道:“姑母,没有用的。夏明舒才刚刚回京,她能知道什么?是燕王世子,他不想娶我,我和表哥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是他告诉夏明舒的。” “啪”的一声,容皇后一巴掌就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怒斥道:“你和表哥的事情,谁允许你勾-引你表哥的?本宫跟你说了多少遍,你不可以嫁给你表哥,但你还是不死心,一定要勾-引他,你这个......” “我没有,姑母,我......” 容锦绣泪流满面。 她是爱慕太子,可是那种事不是太子主动,她也是不敢的。 容皇后不想再对着她,转身就出了房间。 *** 容皇后站在回廊,看着廊下绿幽幽的池水发呆,她身后的嬷嬷劝道:“娘娘,事情已经发生,您还是要保重身子,别气坏了身子。” 容皇后道:“嬷嬷,这么些年,我是多么辛苦才走到今天的,你是最清楚的。” “可是你看看她们,只一个个想着走捷径,喝现成的血,一点也不愿意为这个家族付出,我花那么多的心血培养她不是为了让她来勾-引我儿子,败坏我的名声,败坏我儿子的基业的。” 她是踏着先后的尸骨坐上这个后位的,她儿子的太子之位也是踩着先后嫡子坐上的,当初有多艰难她身边的人都知道,就是她努力做着这个贤后做了这么多年,太子也至贤至孝了这么多年,可朝野上下仍是有不少的老臣大儒对他们各种诟病。 现在侄女这事一出,她,还有容家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形象肯定又要毁于一旦。 还多出了一条,牝鸡司晨,居心叵测,欲乱燕王府血统子嗣的罪名。 说到这里她又对明舒生出恨意,道:“想不到那小丫头年纪轻轻就那么狠辣,原先本宫听英国公世子夫人说她在北疆的事,说她打骂她的堂妹,毫不留余地的构陷英国公世子夫人,和她翻脸之事还觉得这丫头狠是有股狠劲,却太过幼稚鲁莽。” “可今日被她疯咬,才觉出这丫头的狠辣来,明明看似粗蛮疯狂之举,可你偏偏竟是被她咬住挣脱不得。那夏明珠和英国公世子夫人岂不也是如此,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恨陛下偏偏寻了什么泽云大师,否则那丫头落在自己手上,还是由得她收拾。 她的手猛地捏上木栏,道,“嬷嬷,您说,若是那丫头逼死了锦绣......” 死了才能洗刷干净她身上的污名,反将夏明舒一军。 “娘娘,万万不可!” 嬷嬷吓了一跳,道,“娘娘,朝野皆知陛下和娘娘欲将二姑娘赐婚给燕王世子,现在燕王世子一求娶兰嘉县主,您就说兰嘉县主逼死了二姑娘,这事如何也说不清楚的。” “尤其是北疆那边,都是些未开化的蛮人,还有那兰嘉县主,也是个豁出去的,她也不在乎什么礼义廉耻,咬死了二姑娘是被人揭穿才寻短见的,而燕王世子您是知道的,那就是个混不吝的疯子,福安长公主又护短,她后面还有一堆老臣卫道士,闹起来,最后吃亏的肯定还是娘娘您啊。” 容皇后气得脸都青了。 她已经很多年没吃过这种闷亏,还是栽在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手上。 “娘娘,” 嬷嬷劝道,“来日方长,这燕王世子很快就要回北疆,等他走了,您想要处置那丫头还不是容易?您不必跟她置一时之气,她这样的性子,走不长远的。到时候您只要示意一下,都无需自己出手,英国公府那边就能要了她的命的。” “扑通”一声。 木栏上的一盆盆花掉入水中,砸起阵阵水花。 “是,” 容皇后收回手,仔细摸了摸刚刚推了花盆的手指,咬着牙道,“本宫当年都忍过来了,现在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有何不能忍的?” *** 当晚,长公主府。 明舒没想到这晚赵景烜又跑来了她的院子中。 也不是没想到,只是她以为他至少会等到第二天吧? 不过赵景烜可不是想念她,或者是因为她今天在御花园“受惊”而来慰问她的。 他是来嘲笑她的。 他靠在她的窗前,对她笑道:“那时我不过是路过那里,听她说了一句话,没想到你气性就这么大,跑到御花园大闹了一场,听说把皇后的脸都气歪了。我早跟你说过,就你这样的脾气,不嫁给我,谁能受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