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益州条约事迹记略（下）
白起开了口，大殿里压抑的气氛才终于渐渐散去。看到两方并非都是丝毫不让，事情便有转圜的余地。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唯有费祎依然怒视着白起。 白起不以为意，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们巴蜀的想法我也大概知道——看看今天你们来谈判的内容就知道了。皇帝陛下亲自监督，费大人、秦先生和邓御令为主官，其他的人呢？” “想来你们的董允、蒋琬、李严等人都在帝都维持朝政，辅佐太子，安抚民心，以防益州谈判破裂致使人心慌乱。而那几位有名气的蜀将呢？” “赵清、魏延、马岱都不在，就连统领禁军、守卫皇帝的关索大统领都不在你们陛下的身边。想来，应该坐镇在帝都、葭萌关、绵竹、阆中等兵家重地上吧？一旦谈判破裂，联军动兵，你们蜀国兵马就会同时动作，遥相呼应，四面夹击，给我们这四万联军来一个关门打狗？” 邓芝嘴角泛笑，轻巧的说道：“谈判并不是都能如愿以偿的。能成最好，不能成，我们巴蜀自然也要做好准备。不过将军有一句话说错了，我们巴蜀针对的不是联军，只是你们秦国。” “跟你们蜀国打，我大秦帝国岂有所惧？”白起冷哼道：“不过我国大度，愿意让步。之前提出的条件，改为白银两千万，黄金一百万，帛缎两万匹，战马五千匹。外加天水、汉中两郡之地。” 费祎依然摇头，跟个拨浪鼓一样。 减了半天，才减去一百万黄金和三千战马，一万锦缎，那哪成啊？ 事实上，别说秦国和巴蜀这两方当事人，就算是联军各方这些外人都能知道秦国的意图。 在这些赔偿条件里，其实秦国最不看重的就是战马。大秦雄师百万，铁骑无敌，岂会在乎区区不到万匹的战马？何况巴蜀的战马哪里比得上大秦草原马场驯养出来的上等军马？ 至于蜀绣，不过是华丽精致一些，拿到了也是秦国王公贵族的宫苑赏赐之物，女眷的玩意罢了。 重要的，是秦国最看重的硬通货币，黄金白银，以及重中之重的天水、汉中两郡。 财物，可以直接充作军费，扩充国库，招兵买马，不用多说。 而天水、汉中，才是真正大秦帝国想要的东西。 有了领土，就有资源和人口；有了资源和人口，就可以源源不断的产生物资和兵马，这是千秋万代的不朽功业！ “白银一千万，黄金十万，帛缎五千匹。这是我巴蜀的最大限度了。”费祎胡子也颤，眉毛也颤，说道：“割地是不可能的，何况还是两郡的偌大地方。” 费祎也咬着牙不松口。 白起已经有些不耐烦，说道：“你们巴蜀还真是端得住脸面！一千万两白银，十万两黄金？你当我是领着几十万要饭的叫花子来你们巴蜀的吗？” 费祎却丝毫不管白起的言下之意。磨了半天嘴皮子，这家伙已经不管脸面了，装傻充楞的说道：“你要是不满意，我们再给你加十万两白银。” 白起几乎想要一戟把眼前这个须发已经花白但是着实可恶的费祎给戳死！ “白银一千五百万，黄金五十万，帛缎一万匹，战马不要了。但是天水、汉中两郡——”白起站起身来，看看俯身看向费祎、邓芝和秦宓三人：“一定要割让于我大秦！”说罢还看了看旁边的蜀帝，冷哼一声。 蜀帝直了直久坐不动的身子，依旧没有言语。 费祎却是依然倔犟：“割地是不行的，其他都可以商量。” “实话跟你说了吧！其他都可以商量，但是割地两郡，是必须的！”白起冷笑道：“我不喜欢扯嘴皮子功夫，也别以为我只带着一万兵马就怕了你们巴蜀！一句话，割让天水、汉中两郡之地，另送白银一千五百万，黄金五十万，帛缎一万匹——别无退路！” “白银再减五百万，就这样吧。” 忽然，蜀帝淡淡的说了一句。 大殿里安静了下来，费祎等三人不再言语，却也没什么沮丧的表情。白起一人独立，没有否决，面带得志之色，微微泛笑。 联军诸人却是面色复杂，看向最后发话拍板的蜀帝，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夏国承天二年六月初五，中原联军及道门代表于益州与巴蜀谈判，协定下条约，共分四条。 一，承担诸国联军往来军费，计三百三十万两白银。 二，赔偿秦国军费白银一千万两，阵亡将士抚恤金黄金五十万两，另奉帛缎一万匹。割让天水郡、汉中郡两郡四十八城。 三，承担天下各派来往巴蜀之车马费用，共计九十七万两白银。 四，巴蜀承烈帝刘启加印宣诏，公开认错，并致歉天下。 五，巴蜀贡献所有元宗情报，并指派皇族太子刘典任向导，代领联军追查元宗余孽下落。 此项条约史称益州条约，必将载入中原各国史册之中。巴蜀本非有意，但是却要付出如此代价，天下人都不可否人这是不平等条约。 两川之内，不少人都义愤填膺，慷慨愤怒，更多的民众却是沉默。 而在条约上颤颤巍巍签字的费祎，在走出殿门的时候就像是老了许多一样，回家后更是闭门半月。莫说见客，连朝都没上。 “巴蜀也算是倒霉，偏偏被扯进了元宗的事情里面。因为信仰的问题，但凡涉及元宗的，莫不是下场凄惨。巴蜀这次，也是伤筋动骨了。”暮夕在与印瞳、林瑶面谈时说道。 林瑶却是撇撇嘴：“你们联军的其他几个国家和道门也就罢了，加起来也不过给点军费。巴蜀好歹也是号称天府之国，两川之地，民殷国富，不会把那四百来万两军费和车马费看在眼里。真正让巴蜀难受的，是秦国。” 印瞳也笑着，说道：“益州条约一经签订，两川之内必然民怨四起。蜀国朝堂无能之言流窜街巷，乃至费祎本人可能都会受影响。对于民心，蜀帝也要好好考虑一下。不过长远来看，秦国才是罪魁祸首。” “这次和谈，最大的赢家就是秦国。汤汤大国，占得便宜也最多，待民怨鼎沸，人心所向，必然直指秦国。何况蜀国最不能容忍的，并不是那一千多万两黄金白银和需要无数妇女熬夜赶制的蜀绣帛缎，而是割让两郡之地。” 林瑶点头道：“是呀。天水、汉中，分为巴蜀东北两边门户，两郡四十八城，何等辽阔的疆土，无论是本身的价值还是对于蜀国民生还是军事战略上的地位，都是不可估量的。这么一块地方，在蜀国将士浴血奋战之后依然要割让出去，这样的结果，是蜀国不能接受的。” 暮夕目瞪口呆：“你们俩一唱一和，解释的还真好。可是我家林瑶妹子是不是和印瞳先生呆的久了，怎么也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印瞳笑笑，却没有解释，反而说道：“现在的局势很清楚，你们诸国联军的目标是巴蜀。巴蜀怨恨的只是秦国。可是我看蜀中英杰辈出，文武齐全，而蜀帝刘启是一个很特别的君主。这个人看起来玩世不恭，事实上极有才略，与其先祖刘备很像！最后条约的达成，是蜀帝开口决定的，想来，这妥协之下，是有着诸多考虑的。” “至于以后是蜀国萎靡不振，还是另有图谋、翻身反击，又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与我们就没有关系了。” “现在我感兴趣的，是天下诸方围剿元宗的事情。”印瞳认真而郑重的和暮夕说道： “我带林瑶万里迢迢来巴蜀，为的也正是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