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嗜命的御座（三十八）
“一派胡言！血口喷人！”牛英辰虽然实干一流，但论及舌辩，那就是三流的水平也没有，只得用激烈的成语反驳，却没有一点真凭实据。 “众人掌权，怎么也好过一人大权独揽！”萧直终于站了出来，不卑不亢地说道：“我华夏已经经历了太多独裁与专权，如今虽然名为帝国，却一直秉持大权下放、与民共治的原则。俗话说得好，再昏庸的民主，也胜过英明的独裁。这是当今天下的大势所趋，钱宏兮，你想逆天而行吗？” “老大人雄辩。”钱宏兮赞叹一句，眼睛却如同冷电般看向连席的位置，“可事实上真是如此吗？权力真的在你口中的人民身上吗？”、 他冷笑几声，断言道：“我看未必！帝国的大权，不过是掌握在那些世家和豪门的手里！他们出生在最优越的家庭中，拥有着最便利的条件，接受最高等的教育，占有着最多的资源，却没有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与义务！他们将最沉重的负担压迫在最底层的人们的身上，荒yin无度、享尽荣华，却仍不知足，拼命地攫取权力与财富。我逆天而行，祸国殃民？不！不是我！都是他们！一切都是他们世家的错！” 面对着满朝目瞪口呆的面孔，钱宏兮张开双臂，振声大呼道：“而我们的人民呢？他们愚蠢、迟钝、麻木不仁，对政治毫不关心，只想苟延残喘，即使受到了欺凌，也是满脑子的大事化小、息事宁人，这样的国家，这样的人民，还有什么期待和希望可言？所以，我来了！我才是带领人民，将这个国家引入正确道路的救世主，我才是拯救帝国于水火之中，让帝国成为世界霸主的天子！谁阻止我，谁才是帝国的逆贼，上天的敌人！” 一声轻叹，打断了钱宏兮高涨的情绪，他循声望去，冷笑道：“刘宗主，你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 只见仍端坐在座位上的刘荀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自我意识过于强烈，有些失控的征兆而已。如今的年轻人，像你这般富有朝气、忧国忧民就好了，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人，也好退休回家、颐养天年。” 听不出对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钱宏兮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位最近愈发深不可测的宗主，试探地问道：“你是在说我陷入了癫狂，无可救药吗？” 刘荀摇头：“疯癫这个词很难定义，有人说那是错乱扭曲的精神和性格，也有人说那是不被人所理解的天才与天赋。我看你疯癫，你可能同样看我痴狂。总之，如今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件无可调和的矛盾得的大爆发而已。你有你的道理，别人有别人的理由，我则希望保持中立态度。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接受。” 钱宏兮心中一惊，自己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天命大义在手的气氛，竟然让刘荀三言两语戳破了，而且对方无所畏惧的态度，着实让他不安，冷哼一声，抬手便举枪对准刘荀。 “今天的事情，谁也别想置身事外。你只有两个选择，臣服于我，或者立刻去死！” “精彩的演讲！充满着点燃人心中激情、正义、欲望的魅力。最后的宣言，更有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不得不说，您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政治家。可惜，我从来都是知道的，政治家的话只有在两个时候才能相信，一个是他们张口之前，一个是他们闭嘴之后。所以，很抱歉，我对您的发言并没有任何触动。” 人们此时才惊讶的发现，大殿的一角，有一个人靠在顶梁的龙柱上，他面如冠玉、身穿西服，戴着一副单片眼镜，浑身上下充满了知性与理性的斯文气质，他双手环抱胸前，饶有兴趣的看着钱宏兮，嘴上带着别有深意的笑容。 那笑容，让钱宏兮非常讨厌。一声令下，两名南风成员已经对他开枪。钱宏兮不希望自己的计划出现任何差错，而这人的存在让他感到了威胁。 但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子弹打在他的身上，没有溅起血花，而是荡起波纹。那人带着温和的笑容，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走到刘荀身边，在他一旁空着的座位上落座，对刚才的杀手全不在意，说道：“我和刘宗主的立场是一样的，保持中立，绝不会插手你们的事情。希望钱先生不要在意。” 这人是内界之人！ 钱宏兮立即做出了判断。他沉住气，恭敬地问道：“尊驾是何人？不知有何贵干？”通过石破，他深切地理解到内界之中拥有怎样的威力，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想得罪眼前之人。 “在下狄采，此次前来只是与刘宗主结伴而行，顺便领略一番京师的风采。这里发生的一切，果然没有令我失望。不过钱先生不必担心，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没有参与的意愿。你，和你的对手们，可以在这名为华夏权力中枢的舞台上，尽情发挥。” 来人正是客居刘氏的狄采。 自从刘氏为他修建的学院完工以来，他便一直埋头看书、著书，然后开始开门授课。有趣的是，狄采将自己的学府命名为“不合时宜”，引得世人侧目，有人说他哗众取宠，也有的人认为他是别有深意。但名声打响了，生源便滚滚而来。可狄采一开始并不直接讲课，而是将已经精挑细选的一些书籍连同自己完成的手稿甩给了那些抱着前来一试的人们，对他们说道： “如果连这些和我最浅薄的思想，你们都看不下去，或者无法理解，我建议你们还是回去另谋高就吧。” 说完，宣布三个月后将亲自检查他们的学业，便收手而去。 之后，听闻刘荀即将北上，对时政也极为关注的狄采隐隐有所察觉，京师将有大事发生，自己也恰好闲来无事，便与刘荀结伴而来，正让他赶上了这次政变。 看着悠闲的狄采，钱宏兮脸上阴晴不定。此时白敬斋却来到近前，抱拳道：“帝国不幸，出此逆贼，还请先生仗义相助，不但有功于社稷，更可名扬于四海。朝中上下，也必有所报。” 对于收买，狄采却不为所动，淡然说道：“对不起，老人家，您说的东西没有一样可以提起我的兴趣。我要的，是灵魂的颤动，是精神的闪光，是可以燃烧一切的热量。所以，还请你们赌上自己的一切，在这里尽情演绎吧。我会为胜利者献上喝彩，为失败者献上挽歌。” 白敬斋眉头大皱，转向刘荀：“刘宗主，你难道忘了我等连席的职责了吗？” 刘荀莞尔道：“白老，狄先生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部下，他不愿意，我也不能勉强。而且，这次是你们非要请我来的，若您有什么不满，大不了撤了我的连席之位，我对此在已经没有什么留恋。” 的确，九大世家百年来笼络内界之人，却没有一次成功，而刘氏不知走了什么大运，居然有一位高手坐镇。有了这份底气，他就能不惧任何人，除非炎黄龙魂出手。 想到此处，又见对方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白敬斋暗自咬牙，钱宏兮却是喜出望外，看来这人是真的两不相帮，而优势却是在自己手中。 “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钱宏兮了，你们最好不要心存侥幸，乖乖合作，仍不失高官厚禄……” 就在钱宏兮得意洋洋地劝降百官之时，外面响起的枪声让他神色一凝，流着血闯进殿内的南风成员对着他的耳边一阵低语，更让他脸上大变。 “告诉那个蠢货，朝中重臣都在我的手上，命令他立即停火，否则我们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