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北大食之战（三十七）
阿尤比继续着令伊本的思绪陷入一片混乱的谈话。 “在我的身上，没有所谓爱国的情cao或者民族的尊严，一切都是为了让阿尤布家族得到更好更长的延续，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现在我可以成为举世敬仰的英雄，明天我也可以成为万人唾弃的叛徒。所以，抱歉呢，年轻人，让你失望了。” 带着歉意，阿尤比深深地低下了头，但是他的眼中，没有任何动摇和迷茫。 伊本知道，他所说的都是真的，并绝不后悔地遵行。 但一直相信的东西瞬时崩塌所带来的震撼，仍让他张着嘴说不出话。 “亏你能够这么坦然地说出这么厚颜无耻地话来啊。” “没有什么好愧疚的，我并不认为我的私欲比你们的大志低劣。说到底，国不过是家的延续而已，你们专注于国，我执着于家，没有本质的区别。” “这种理所当然地胡说八道的才能，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对哈立德的讽刺，阿尤比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 国王转而看向伊本。 “现在你已经清楚这个男人的本质了吧？” 伊本脸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我让你知道这些，就是要让你明白我们和这个男人的关系。什么事情能够告诉他，什么事情不能够告诉他；什么事情可以找他帮忙，什么事情不可以，你要做到心中有数。既要有效的利用，又要保证不被他背叛，其中的分寸，你要自己体会。” “说得真是露骨，陛下。” “彼此彼此。” 阿尤比和哈立德从容地、互不相让地对视着，会心一笑。 “我还有一个问题，希望您能回答。” 面对伊本的质询，阿尤比示意当然可以。 “既然你投下了全部身家作为赌注，那么你到底期待着什么？或者说你希望从王国这里得到什么？” “很尖锐的问题，你这是希望从我想要的回报中寻找我的软肋吗？” 并没有要求对方的回答，阿尤比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正确的说，并不是希望从中大食得到什么，而是从整个大食得到至高无上的王座。” “你想要成为成为全大食的哈里发？” 哈里发，意为代理者、继承人。 初代先知死后，先知之位空悬，为了团结新兴的大食势力，共同推选出有能之人作为政治、军事、宗教上的首领，具有广泛权力的哈里发。之后政教渐渐分离，先知是唯独尊教的精神领袖，而哈里发则成为世俗政权的最高元首。直到大食帝国覆灭，分裂为如今的五大食，哈里发一直作为帝国的最高权威进行统治。 在大食的统一刚刚起步的今天，阿尤比竟然提出得到哈里发权位的要求，这份遥远的野心令伊本感到惊讶。 “这一切都还言之过早吧？而且阿尤布家族登上哈里发之位，你又将国王陛下置于何地？” “时不我待，如今的变化可是日新月异的，何况我投下重注，当然是希望得到最大的收获。” 哈立德也从旁平淡地说道。 “众所周知，我已经没有****了，伯克尔王室将不可避免地绝嗣。既然如此，以流有伯克尔血脉的阿尤布的子孙作为继承人，也无可厚非。” 伊本心中不免悲怆，陛下英明一世、却没有子嗣继承大业，令他生出英雄末路的感概。如此想来，对坐收渔利的阿尤比也就更加没有好脸色。 “这么说，王国的继承人就是你了？” “不，是我的儿子，也就是陛下的外孙。” “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纨绔子弟作为继承人，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不，那位大人具备这个资格。” 沉默不语的侯赛因开口了，笃定的神情让伊本不明所以。 “那位大人是……” “十色琉璃剑之一，‘优雅的明黄’萨拉丁大人。” “呃……” 琉璃剑的每一位都是先知千挑万选后留下的最优秀的独尊的战士，是全大食当之无愧的英雄，更何况那位大人的身上又流淌着一半伯克尔的血统，这次伊本真的无话可说了。 “这一点也被你看准了吗？果真是老谋深算啊……” 阿尤比却对品尝着苦涩的伊本摇了摇头。 “我还没有这般的远见，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过萨拉丁能够成为琉璃剑的一员，更没有想过让他成为大食的统治者。这一切，或许真的是独尊的安排。” “或者说是先知的布局。” 哈立德像是想起了什么，深深地感叹着。 “从先知和费萨尔关于东大食攻略的那场会议开始，我觉得一切就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我们、费萨尔一伙、阿尤布家族，还有北大食的发难，局势的发展都在先知的预料之内，他一步步地引导着，将所有对大食有利的力量凝聚在一起，就像共聚一堂的我们。毫无疑问，先知将营造出千年以来最有利的机会，而能不能完成期待已久的大业，就要看我们每个人的努力了。” 在一阵充满敬佩之情的叹息声后，伊本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犹豫地问出了自己最为担心的问题。 “陛下，您的身体……？” “如你所见，我健康得很，再活上十几年也不成问题！” 坐在床上的国王哈哈地笑着，还向伊本展示了一下自己依然强健的肌rou。 “托早年锻炼的福，我的身体直到现在仍生龙活虎，还不用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担心。” 像是将心中的忧虑全部排除一般，伊本呼出了一口气，随即又换上了不解的神情。 “在处理政事时突然昏倒是怎么回事？” “只是疲劳过度，再加上突然的打击造成的昏厥，好好地睡上一觉让身体得到充分的休息，就没有事情了。” “那太好了，既然如此，我立即通知众人。现在关于陛下病危的谣言，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必须予以制止。” “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哈立德挥手阻止道。 “现在我中大食的处境，你也应该很明白吧？” 伊本面容一肃，露出了苦恼的神情。 “两河惨案已经是世所公知的公案，现在舆论的矛头一起指向了我中大食王国，情势很不乐观啊。” “但是正因为如此，才需要国王陛下亲自出面做出解释啊。” 阿尤比微笑着否定了伊本的提议。 “错了，正因为这种情势，我们才需要国王病危的消息。解释？解释是得到不任何效果，甚至可能起到反作用的。当全世界都认为你是凶手的时候，解释不过是诡辩而已。” “可是……” “我们需要一个缓冲期！国王的病危正好能够提供这个缓冲期，我们应该好好利用这个空隙查明真相、搜寻证据。而一位不省人事的国王也能帮我们争取足够的同情。现在的局面对我们是最有利的，我们应该何乐而不为地维持下去。” 看着阿尤比带着些微邪恶的笑容，伊本愣了半天，最终才不愿放弃地问道。 “可是国王总是要康复的，到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应对？” “不，到时候需要疲于应对的将不是我们，而是我们的敌人。” 胸有成竹的阿尤比意气风发地说着，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先知已经做出了指示，反守为攻的计谋就装在这个脑子中。各位，反击的时刻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