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琉璃的星月（九）
很少有人值得少女去认真地关注。 人类这种低等生物的思考和行为模式，自古以来就没有发生过本质性的变化。蝼蚁般的存在，有什么可注意的？ 听到少女这侮蔑型的言论，她的祖父将她叫到自己的面前，以前所未有的严厉面孔进行了一番说教。 简而言之，如果人类真的如此不堪，那么被逼迫到穷途末路的族人们岂不是更加低劣？ 作为族长的老人，为了让少女更加了解当今的世界和人类，不再重蹈自己当年的覆辙，而将心爱的孙女遣往外面的世界，希望名为社会的险恶丛林，能令自己指定的继承人迅速地成熟起来。 带着高傲、不屑和一丝好奇，少女离开了从没有踏出过半步的家园。 首先引起她兴趣的人类，就是名叫石破的少年，如果不是向祖父确认过，她甚至怀疑此人是不是失散已久的族人。 无论是骇人听闻的言论，还是张狂凶残的作风，这个全身充斥着黑暗和邪恶的家伙都可以当之不愧地被称为全世界的公敌。 是什么让一个人有勇气站在自己母族的对立面？ 他神奇的力量和不可告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很多问题萦绕子少女的内心，促使她对这个卑微的人类开始持续的探究。 或许连少年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言行具有极高的辨识度，那肆无忌惮、不加掩饰的言行不是任何人都能模仿的，而少女极高的洞察力敏锐地抓住了这一要害。 再从族中得到了关于少年的消息后，身处欧罗巴的少女同时看到了一名怪盗在各地博物馆横行霸道的新闻。一瞬间，她就几乎确定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在经过了一个月的跟踪和调查之后，少女得出怪盗迪斯特伊就是石破的化身的结论。 这个貌似永远闲不下来的人型灾祸又开始了他漫无目的、以破坏取乐的罪恶计划。 如果是平常，少女会很乐意怀着愉快的心情、以观察昆虫的生活习性的眼光来远望着少年在人类族群中大肆作乱的行为，但是这回，她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无论多么得感兴趣，人类终究是人类，肮脏得让少女不愿在其身上多停留一眼，所以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绝不是希望和少年进行近距离接触，而是他的目标越过了少女心中的底线。 或许将人类本身视作应该消灭的害虫，但是在短时间的游历中，少女对这个愚蠢物种的创造力还是表示了一定的认可和尊重，繁华的城市、先进的科技、悠久的文明，都让那双被封闭在冰天雪地中的眼睛应接不暇，而最令少女沉迷的，则是过去艺术家们那些呕心沥血的作品。 即便是不同的物种、不同的理念、不同的立场，也能够从同一副传世的杰作中感到陶冶情cao的美丽。 这份不应磨灭、直至永恒的美丽，让自负的少女也不禁慷慨地献上自己的欣赏和祝福。 因此，对于玷污这份美丽的行为，少女绝不容许。 从生理上对与人类一起行动感到厌恶，也不认为他们会对自己有所帮助，所以向碍眼的人群施以沉睡的魔咒，少女独自面前世上最恶劣的人类。 但既然被冠以“人类”这一污秽之名，就没什么可怕的。少女对自己的胜利确信不已，甚至在试探中见识到对方闻所未闻的能力后，升起了将其降服招揽的意思。 并不是想要少年，而是占据那份还算看得上眼力量的。 这些心中的隐秘，少女当然不会告诉在面前笑嘻嘻的石破，她一面保持着自己从容的姿态一面思索着对方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再愚蠢的人也应该知道，方才自己的一系列行为，绝对没有半点善意可言，是完完全全的敌对行为。但是遭受攻击的一方，不但对此置之不理，还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自己原本并不期待得到回应的无理要求，这让少女一时半会有些无法适应。 “刚才说需要补偿的人可是你啊，怎么了，事到临头却不知道提什么要求吗？” “哼，当然不是。只不过我的要求过于困难，恐怕你根本无力完成。” 强硬地将对方挑衅般的问话顶了回去，从不在气势上输给别人的少女心中却在千回百转。困惑自己的不是提出的要求，而是对方目的。 不是沉迷于自己的美貌，就是有什么新的阴谋吧。 少女更倾向于后者，因为在对方澄澈得几乎纯真的眼神中，她看不到一丝的痴迷和****。 就像一个看到了崭新玩具的孩子，完全不考虑对方的情况和所带来的灾难后果，比自己还要唯我独尊的人，才会从心底浮现出来的眼神。 这个想法让少女的心微微发颤，但随即变成了轻蔑的冷笑。 既然对方是个极度自大的家伙，那么自己正好利用这一点。 “哦，哦，你似乎有什么好点子呢。快说出来让我听听，有趣的话我一定奉陪到底。” 似乎闻到了诡谲的气味，石破兴奋地催促着。 “精彩的地方应该放到最后揭晓，跟我来吧，我会带你去一个比这里有趣无数倍的地方。不过到时候，你可是连后悔的机会也没有了。” 对于自我膨胀的人，激将法无疑是最好的动力，它会驱使不服输的对方采取飞蛾扑火的行动。 但与少女的预测不同，石破无视了她的怀疑和挑唆，无所谓地摆着手。 “从出生到现在，我就从没做过令自己后悔的事情，以前不会、今后也不会。你就尽管带路吧。” 看不出来逞强的样子，完全一副陈述不容置疑的事实的口气，让少女差点信以为真。但她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即使是伟大的祖父，也有为之抱憾终生的事情。只要是有自我意识的生物，就一定会犯下违背意愿的错误，哪怕再微小也好，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少女不认为眼前的人类拥有看破一切的慧眼和知行合一的完美。 那么就当做一个笑话一笔带过吧。 “好啊，这就启程吧，这个充满污血味道的地方可不是久留之地。” 看似无防备地转过身，其实少女的精神一直锁定在石破的身上，她很清楚这位恐怖之王的喜怒无常。 “先等一等。” 石破带上怪盗的面具，来到作为今晚目标的名画之前。 “绝不走空是怪盗的原则，可没有理由放过摆在眼前的美食。” “还不打算舍弃这个被人看穿的身份吗？” “当然不，我可是打算让怪盗迪伊作为这个时代的象征继续存在下去呢。而且，你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种无意义地拆穿别人的人。” 少女笑了笑，算是默认： “那我劝你还是放弃吧，眼前的画作赝品，你以为人类会冒着被毁的危险将真品暴露在你的面前吗？” 讽刺的眼神似乎在说着，作为一名怪盗，没有辨别真伪的基本素养的你，实在太失职了。 “无所谓，我要的不是这种死物的毁灭，而是活生生的人们面对不可抗拒的力量和毁灭时表现出的惊恐和绝望。” 在画纸上留下几道凶恶的划痕，怪盗伸展着双臂。 “还有那种对美好之物被践踏之时的悔恨，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妙了。” 少女的脸上闪过了难以掩盖的阴郁。 即使明知被毁的是赝品，可是对方肆无忌惮的亵渎，还是让她产生了极大的愤怒。 果然，还是将这野蛮人杀了吧。 但这要在他帮自己完成目的之后。 “还没有请教这位小姐的名字。” “铭记吧，本小姐是高贵的夜之血族的后裔，伟大的君王该隐的孙女，莉莉丝娅之女，莉莉丝娜。” 少女向石破展现出冰寒而美绝尘寰的艳丽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