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琉璃的星月（五十六）
从一开始，莉莉丝娜就不信任所有人类。 即使是石破这个居心叵测的人类叛徒，也只被当作一件趁手的工具，要说将一切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他，莉莉丝娜一定会为这种愚蠢透顶的想法哑然失笑的。 占领地球、自以为是的低等生物都是朝三暮四、不守信用的家伙，要完成母亲的遗志，最终能依靠的只有血族的力量和智慧。 所以她对石破说了，“要不惜任何代价死守举行仪式的自己”这样介于谎言和真相之间的话，然后将制造出残影放在自己脚下，真正的本体则隐藏在夜幕之中，以高高在上、事不关己的姿态俯视着事态的发展。 如果不出所料，石破虽然有各种奇奇怪怪的能力，但在真正的人类强者面前，这些花招根本不堪一击。 夜之少女衷心为自己的深谋远虑和布置周密而暗自喝彩。 然后，和计划的一样，谁也休想阻止自己的计划，即使在最后一刻发现中了圈套和自己的所在，也无力改变最终的结果。 如今，暗夜的结界已经宣告完成，整座城市的控制权就握在手中，只要一个意愿，脚下的一切就可以陷入水深火热、也可以瞬间灰飞烟灭。 即使如此，少女仍然无动于衷，既没有对成功的喜悦，也没有对敌人的嘲弄，而是平静地接受了现实。 因为，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母亲的心血、自己的筹谋，然后得到预期的结果，这中间不存在值得高兴的因素，只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罢了。 所以，莉莉丝娜仅仅带着礼貌的微笑，缓缓降落到两个宿敌的中间，双手微微提起哥特式长裙的裙角，雍容雅致地行礼。 “贵安，十字圣堂的两位，我是夜之一族的莉莉丝娜，很荣幸与两位见面。” 居高临下、如同施舍般令人不快的问好，坦诚的自报家门，绰绰有余的姿态，无不让玛蒙和犹大切齿地警戒起来。 根据半个世纪前记载，以“夜之一族”为荣的组织只有一个，对方果然来自于月夜传说。还有那个充满不祥意味的名字，让人不禁联想起那个代表着灾厄的女人。 “女人，你是……” 似乎不愿任人类的嘴巴亵渎母亲的名字，莉莉丝娜打断了犹大的问题，抢先回答道： “被你们当作天灾的莉莉丝娅，是我的母亲。不说我都要忘了，似乎当年在最后一战中围攻我母亲的，就有你们的前辈们呢。” 宛如在夜光中绽放的百合花，少女的浅笑是那么的清纯美丽，却又是如此的诡异、邪魅、毛骨悚然。 “原来是月夜传说的公主驾到，有失远迎，实在失礼了！” 像是要挥散充满残忍和杀机的空气，玛蒙行了一个优雅的淑女礼节，算是对少女的回礼。 “不知道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如果不介意的话，还请移步我奉理派的总部，我和其他的魔王一定会奉上最高的诚意和热情。” “假惺惺的，哼！不过是想将这妖孽囚禁起来的托词而已，何必如此麻烦，像这样的祸害，留她在世上多呼吸上一口造物主的空气，都是对圣主的亵渎！” 圣徒对先礼后兵的不屑一顾，只换来魔女的一阵白眼。 “还没有搞清状况吗，两位？现在的主动权，可已经不属于你们了。” 依旧被卡巨龙牙缝间的怪盗放肆地笑了起来。 旁若无人的坏笑，不但令犹大目露凶光，连两位工于心计的少女也闪过一丝不快。 “既然留你无用，就陪你的同伙结伴下地狱吧。” 无感情的声音宣判着处刑台上犯人的死刑，金光一闪，巨龙之咬被犹大收回，而怪盗已经被凄惨地截作两段，一命呜呼。 玛蒙闭上了想要出声阻止的口，既然事已至此，不知和眼前少女什么关系的怪盗已然无足轻重了。 “虽然只是一介下仆，但不经过主人的许可就擅自处决，不觉得太过狂妄了吗，圣堂的使徒？” “将魔鬼的奴仆驱逐出圣主的庭院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现在，该轮到你了，灾难之女的余孽！” 将尖锐的獠牙指向夜之少女，浑身扩散着冰冷的杀机，犹大已经锁定了必须抹杀的猎物。 “别太嚣张了，人类。” 淡淡的口吻，似乎让漫天的夜色也浑浊了起来，那是比杀意更加纯粹的恶意，如同无数吐着信子的蛇，缠绕在圣徒的身上。 “何必将气氛搞得这么僵，心平气和地讨价还价不是很好吗？” 玛蒙急忙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 “可敬的公主殿下，不得不说，您今晚的作战计划非常出色，将我们玩弄于鼓掌之上，令人佩服。那么，作为胜利者的特权，您可以提出您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地满足。” “魔女，你敢……” “不要那么激动嘛，圣徒。姑且听听对方的条件也没有什么损失吧？” 被打断得多犹大没有再多说，只有周身的杀气更炽烈了，就像是在恫吓着对方。 但是，完全对这种交易不感兴趣的少女仅仅不屑地笑了一声。 “所谓谈判，不应该是较为平等的双方或多方经过协商寻找办法、达成一致的行为过程吗？看来你们还没有明白自己现在所处的立场，如今这座城市的生杀大权就在我的手中，占有绝对优势的一方为什么还要进行谈判这种无意义的事情呢？” “啊，的确如此。不但这座伟大城市的存灭，连两百多万人口的生死也只在你的一念之间。虽然不清楚那个魔法结界的运行原理，但是依据刚在其显示出的威力，这种程度的损失是可以预估的。” 玛蒙轻松地叙述着恐怖的事实，口吻如同事不关己一般。 “但是反过来想一想，发动了如此规模魔法的您，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呢？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是说不定现在的您面对我们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 “有道理，那么为什么不动手试试呢？” 少女的胸有成竹，换回玛蒙的摇头苦笑。 “风险太大了。我可不敢小看那位伟人的女儿，谁也不知道您还藏了多少后招。而即使我们侥幸在交手中占尽上风，在这个过程中可能就会有上万人死去、更多的人陷入生不如死的境地，这种损失不是我们能够承担的。” 从犹大阴沉的脸色来看，这也正是他所担心和没有立即动手的原因。 “很清楚自身的处境嘛，原罪的魔王。既然这样，立场完全不平等的我们还有交流的必要吗？” “当然是必要的。不，应该说正因为如此才应该进行交涉。” 从玛蒙殷勤的笑容中，一点也看不出她如今所处的险恶境地。 “虽然您占尽优势，但这只是从过程和手段上的。举个例子说，就是您现在的手中握有我们绝不愿意看到的武器，投掷下去的确会造成极大的损失，但也意味着两败俱伤的结局，您也将一无所得。不如将这作为筹码，在自身完好无损的前提下尽量从我们的身上榨取利益，最终平安无事地满载而归，这对于双方才是最有利的解决方法吧？” 似是听到了有趣的笑话，少女甜腻地娇笑起来。 “十字圣堂的人，竟然和我这个差点毁灭人类之人的遗孤谈条件，不觉得羞耻和惭愧吗？做出这样的事，你们的圣主应该不会宽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