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琉璃的星月（六十七）
“成了，成了！我就说嘛，什么诗词歌赋的都是扯淡，男人就应该真刀真枪地干！” 完全将隐秘性忘在脑后的拉克几乎跳了起来，手舞足蹈的他眺望着那对在石凳前热情激吻、如胶似漆的男女，高兴得就像自己是当事人一样。 “所以说，让你们的狗屁计划见鬼去吧。从今天开始，你们应该称呼我为情圣！” 趾高气昂的“情圣”得意地昂起了头，尽情鄙视着因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幕而张目结舌的两人。 在震惊之后，罗恋的心中只剩下默默的祝福。不管怎样，自己都见证了一对情侣的诞生，虽然手段粗暴了一些，但只要双方你情我愿，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呢？他不禁在想，如果当初自己能够放下无谓的矜持，早早地和文情私奔，说不定现在就在某处隐居之地双宿双栖，那又是怎样一副如梦似幻的光景呢…… 神父则还没有从久久的错愕中清醒，曾经和杀戮天使有过协同作战经验的他非常清楚男人靠近希拉的身边，会承担起怎样的风险。尽管是青梅竹马的宗燎，从两者的平常接触中就能发现希拉对他刻意保持的距离。可是就在在这近乎强迫的一吻之下，那万年不化的冰壁居然消融了，他不禁在胸前画起了十字。 “赞美我主，赐予人类爱情这一最神奇的魔法！” 见两人聚精会神，一点也没有注意自己在说什么，拉克郁闷的神情形诸于色。 这算什么？掌声呢？赞美呢？口头表扬几句也不错啊。现在这是什么，过河拆桥吗？ 正准备显示自己的存在感，但远处的一声钝响，却令拉克面色大变。 在幸福的海洋中随波逐流、渐渐迷失。 已经什么都不愿去想，什么都不想去做了。 杀人前的焦虑、杀人中的冷酷、杀人后的恐惧。 希拉从来不是一个坚强的女性，也不是天生的杀人犯，为了生存所以去杀戮，从来不被她当作可以被原谅的理由，连借口都称不上。杀戮的天使，不过是一个恶意的笑话，主人公是一个封闭了内心、如同空壳的胆小鬼而已。 胆小鬼失去了一切，她的身边，仅仅剩下一个值得珍惜的人了。她不想再失去，想要永远地让那个人留在自己的身边，为此不惜成为杀人如麻的机器。她和恶魔签订了契约，成为魔鬼的所有物，从而获得了凌驾于敌人的力量。 胆小鬼的愿望实现了，她无数次奇迹般地击退了敌人，保护了唯一珍视之物。 但奇迹，是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而她所要支付的代价就是，付出自己的身心，去饲养一头凶恶狂暴的怪物。 胆小鬼在自己的心中举起了高墙，把它当做监狱，不仅是为了囚禁怪物，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开关就在自己的手中，一旦情况需要，她就会打开闸门，将怪物放出去吞食生命，而胆小鬼则会蜷缩在其中，对外面的一切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拒绝着所有血腥和罪孽。当一切结束之后，双方的位置互换，怪兽蛰伏在巢xue中沉睡，胆小鬼继续留在那个人的身边。 这就是杀戮天使希拉的生存方式，将净土和地狱两个互不相容的世界彻底分离，把脆弱的自我分割开来，在不停地切换和煎熬中挣扎求存。 但是，希拉并没有完全驾驭栖息在心中的怪物，恶魔订立了规则，少女的每寸肌肤、每份灵魂，都是属于自己的，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当她和男人过分亲近的时候，怪物就会破笼而出，不受控制地将周遭的所有人屠戮殆尽。 如今的希拉，已经无力阻止了。 “唔……走……快离开……” 她无力的敲打着宗燎的肩头，但沉醉于温柔乡的少年只当做是少女羞涩的表现，根本不放在心上。 接着，恶魔的怪物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啪地一声闷响，只觉胸口被巨石砸中的宗燎连退三步，不可思议地看着突施一击的希拉。 一句“为什么”还没有出口，第二波进攻已经袭来。 寒劣的刀光瞬息而至，在这么近的距离中，他根本没有躲避的可能。 宗燎没有试着抵挡，他知道这是无意义的，他只想问一句：真的就这么讨厌我么？讨厌到恨不能杀了我？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将这条本就是为你而存在的性命交还给原有的主人，又有何妨？ 但在那神速的一刀中，连开口的间隙都是不存在的。 宗燎唯一能做的，只有闭目等死。 剧痛从胸膛扩散开来，令人尖叫地冲击着全身的神经和大脑，但并没有想象中的湿热和铁锈味，这让宗燎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击中自己的不是一开始的刀刃，而是刀柄。 还看到了，少女焦灼、关切、不情愿、自暴自弃的复杂眼神。 希拉，你…… 想要呼唤她的名字，从咽喉涌上来的却是鲜血和惨叫，即使从斩击变成了钝击，那摧毁性的力道仍然让他胸骨开裂、内脏受创，意识被紧紧地绷住，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但现在不是管这些的时候，他意识到这足以致命的偷袭并非出自希拉的意愿，但正因为如此她才不会原谅自己，现在必须将自己能够体谅她的心情明确无误地传递给她才行。 “不、不是这样的……” 希拉的声音颤抖着，她缩着身子不知所措地后退，就像一个无意中犯下了滔天大祸的孩子。 “希……” 宗燎拼命向前伸出手，那是沾满了血的手，也是挽留的手。 “啊——！” 但那在希拉眼中，却如同世上最可怕的手，犹如死神的手。她头也不回地、化作惊慌失措的疾风，落荒而逃。 除了歇斯底里的喊叫，什么都没有留下。 “见鬼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蠢货，你那该死的计划毁了一切！快去看看燎怎么样了！” 拉克、撒姆和罗恋急忙跑到了事发地，宗燎的伤势让三人同时心中一沉，这已经不是靠自身的恢复力和简单的医治能够管用的程度了，如果折断的肋骨刺入了某个重要的内脏，那么宗燎随时有可能送命的可能。 令佣兵界闻风丧胆的死神之手没有死在战场，却死在和女朋友的约会中，这将会成为史上最糟糕的冷笑话！ “不行了，谁也别碰他，必须立即叫救护车！” 稍微具备些医学常识的神父立即掏出了手机，拨通了热线。现在已经不是顾忌身份的时候了，一切以宗燎的性命为重，远在大食的阿提拉等待的可是喜讯，不是噩耗。 “神父……” “别说话！” “把希拉……追回来……” “哈？你的脑子也被打坏了吗？把那个疯女人找回来，再往你身上补几刀吗？” 罗恋拉住了拉克，在眼神的制止下，他才悻悻住嘴。 “她、不是故意的……一定、要、要……” “我知道了，立刻让拉克和罗恋把她找回来！” 在神父的劝慰和许诺下，宗燎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紧绷的精神一个松懈，便头一歪昏死过去。 试过了鼻息脉搏，撒姆这才抬起头： “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去找希拉！” “开什么玩笑？那头发疯的母老虎，谁遇上谁倒霉，我才不要往刀口上撞！” “正因为这样才必须去找！你想象过杀戮天使失控的后果吗？你想让巴黎、不，是整个欧罗巴，都贴上右之骑团的通缉令吗？” 在撒姆的恐吓和罗恋的劝说之下，拉克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 “可恶，这他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