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试探，广陵教书匠

    “外公，你要下棋么？”云卿看着温述之从暗格里拿出了仿似榧木得棋盘并着两盒棋子。

    “来，和外公下一盘。”温述之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卿，弄得云卿心里直打鼓，直后悔自己刚刚的多嘴。

    “外公，我又不会下，都没有学过好吧。”这时候千万不能露出马脚，不然外公肯定会看出来的，云卿心中暗道，假装镇静。

    “那怎么没见你把你舅舅给的棋谱送给你二哥呢？”温述之一边摆弄着一边说，还吩咐采蘩沏了茶。“前天我在书房里找《史记》和《汉书》竟然没找到。”

    云卿汗颜，自己不就找了几本书解解闷吧，只不过是些史类罢了。

    本来想着还要辩解的，不过看了看温述之闪着精光的眸子，云卿想了想还是算了，指不定自己那些小动作外公都知道呢。

    而且自己还是小孩，这么反常说不定会被视作妖孽什么的，古代人又迷信.....

    看着云卿略有思索的神情，温述之眉眼带笑，一脸果然如此地表情。便自顾着取了黑子，先落在了棋盘上。

    自己的心思都被外公猜了个七七八八，用三四成的水平应该不会被看出来，倘或日后问起，便只道自己无聊背了棋谱，想来也是名正言顺理所当然的吧。

    心里暗暗点头，云卿眸子亮晶晶的，深井似的眼睛泛起了一丝涟漪便很快黯淡下去，又恢复了以往平和的样子。

    没有说话，拿起了白子。温述之也是一脸温和，没有板着脸。

    采蘩只顾着添茶，时不时掀开帘子看着车外，下棋这种事她又不懂。

    听车里安安静静地没有什么声音，车外的众人也是好奇了，只不过不像温四那么明显罢了。

    半个时辰后，云卿放下了手里的棋子儿，垂头丧气，好像真的很遗憾似的，可怜兮兮地看向温述之。“外公，我输了。”

    看着棋盘上的棋局，刚刚自己分明没有可胜的机会，可转眼就吃了云卿大半江山。温述之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小丫头。

    善羿者善谋，果然诚不欺我。还好隐藏得好，不然外公就看出来了，下棋还真是费神。

    云卿打着哈哈，仿佛害怕温述之又要说再来一盘什么的话，打了帘子，“大哥，四哥，还有多久到广陵啊。”

    “这就是城外，很快就到了。”温清苑看着前方，柔和地笑着。

    “小妹，你急什么？”温清冠好奇地问了句。

    “哪有。”云卿嘟囔着，放下帘子。又看了看从刚刚就一直没有说话的温述之，心里着了慌。

    温述之依旧没有说些什么，只命采蘩收了棋盘，又拿糕点给云卿。看着她放下纠结吃了点心，便又看起书来。

    不一会儿，马车只停了不到半刻便又继续着。外面的声音渐渐嘈杂了起来，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小孩的笑声，吵闹声......

    穿街过巷，声音也小了，马车停在了一出住邸前。

    下了马车，便见着朱漆大门前站着的男子。

    见着他面色温和，一双眼睛如水一般温和。头戴四方帽，身着青衣，穿着一双青色的布鞋子；年纪大概在四十岁左右，胡子拉渣的。

    云卿知道，这就是一直和自己通信的大舅舅，曾经的状元郎了。

    只是云卿很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读书人，那么喜欢留长胡子。

    不过想着能出仕做官却选择授业解惑，不为功利所累的人是极少的，也是打心里敬重着这位大舅舅的。

    “大舅舅。”云卿嫣然笑着，略略行了礼，礼多人不怪嘛。

    “父亲舟车劳顿，还是先进去休息吧。”温述之颔首，管家在后面跟着进了正厅。

    “你们两个跟来做什么？”刚刚一脸温文尔雅地脸一下子变得臭臭的，云卿暗自汗颜。

    温清苑怔了怔，杵在原地，表情凝固。

    “大伯，我和大哥这不是陪小妹和爷爷出来的嘛。”温清冠嬉皮笑脸地挠了挠头。

    “行了，别和我打马虎眼。卿儿，以后少和你这些哥哥们待一起，别学一些有的没的。”温明庭保持着读书人该有的儒雅，满眼含笑地看着云卿。

    云卿嫣然巧笑，头上两边发间里的簇桃花釉玉流苏钗环随之摆动，配着身上的蜜合色妆花留仙裙，看上去煞是冰雪可爱。“舅舅，哥哥们待卿儿极好。怎么不见卓哥哥？”

    “他这会儿在山里呢，晚间才回来。舅舅那天命人给你书可看啦？”云卿点头说很喜欢，后自然而然地拉着温明庭的袖子，随着他进了正厅。

    见温明庭没有打算继续教训二人，转头回眸一笑。

    “大哥，我觉得小妹好像已经超越了你在大伯心里的地位了。”温清冠坏笑着。

    “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别忘了，小妹可是福星。”温清苑想起温清冠那日所说，堵了他一句。

    不过，也不差。说着留下正努力回忆的温清冠，打着折扇径自走了。

    且说这温明庭，与当今皇帝师出同门，合该在朝堂身居高位。

    哪想一举中第，状元郎弃玉牌到了广陵做闲散教书匠。说来也奇，先皇亲点朱批的探花也放弃庙堂选择了乡野。

    此事在当时名垂罔极，碎了多少闺阁女子的嫁娶之心。

    而广陵书院是厩里文学院的分支。无论家世地位，进学都得考核六艺，以礼为先。也因此无论文学院还是分支皆人才辈出，举庙堂之人大多属朝中清流之士。

    与之不同的则是京学院，在读学子莫不言贵，就好比如今的贵族学校。

    除了偶尔的授课，温明庭大多是和些文人士子们处乡野而论庙堂罢了。

    舅甥两自不管三人，只细细说着话。

    这里没有相府大，但见着从进门开始，花墙廊子层次叠出；利用花木奇石借着山水画的技巧布置。

    府中多流水小桥，有的朱漆美人靠上还攀上了藤蔓；不论池沼假山都宛若天成。

    云卿看着，心想:果然是读书人的住处，处处溢着诗情画意，倒不像出自匠人之手，仿若画家的笔墨。这个舅舅倒是有的闲情逸致呢。

    温明庭细细问了云卿，读过的史书和那几本游记。

    其实云卿自己是喜欢游记的，山川河道，览遍天下秀色，真真是一件幸事；只是读史，可以广识明理，开阔思维罢了。

    云卿见着温明庭也不好奇自己读史什么，便也没有膈应，把自己想不通的地方仔细说了。

    温明庭见着云卿小小年纪便有了开阔的见解，自是喜不自胜，恨不得把自己的学识都倒给云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