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救人，一波未平

    申嬷嬷闻言，问了走过来巡查的婆子，道是无事，只侯府世子和四少爷喝了点子酒差点儿闹了起来，这会儿二夫人正安排着醒酒呢。

    “可说了是因什么事？”云卿坐在藤椅上，把玩着手里的花灯，十分好奇地问。

    “好像是侯世子说了些胡话，四少爷不中听才动的手。”申嬷嬷扫了一眼阶下玩的不亦乐乎的小姐们，平静地道。

    云卿颔首，心里却不这么想。

    能让四哥动手的，想来八成是和自己有关了，不想只打了照面的侯府世子竟这样黑自己。

    云卿不觉有意思，嘴角薄唇扬起了笑，眼里闪过厌恶和鄙夷。

    焦飞鸿提了小巧的六方杜鹃宫灯，踏着绣花鞋走上前来。

    梨涡浅笑地道:“云卿，可是有什么事呢，怎么不和大家一起赏鱼？”

    “无事，你们先顽吧，我过会儿就来。”云卿笑道。

    焦飞鸿反没走，挨着云卿坐了。“我娘都唤我飞鸿，我可以叫你卿儿吗？”

    云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焦飞鸿眼神清澈，双目奕奕明亮，见云卿不排斥，笑得更是开心。云卿只当是一个小孩子需要玩伴罢了，却不想她原是个痴的。

    打小听着金兰知己类的故事，六岁的年纪却是个固执的，认定的人就不更改。

    云卿暖心一笑，反握了她的手。想着宴会也快结束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

    不知怎的，心头一滞，忙把腰间的白璧在阶上摔了一角。

    “采蘩，你把这个百花璧拿给大哥。告诉大哥小心在外公身边。你就守在院里，照顾好二舅母，知道吗？”云卿皱着眉道。

    府卫的更岗频率，是不是长了些。

    “小姐，怎么好端端送一块缺了的？”采蘩秀丽的面庞染上了惊疑和好奇。

    连着眉间的红痣和腰间的汗巾子此时也显得格外妖冶。

    云卿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握着焦飞鸿的手心儿直冒了细汗，目光幽远，“不要多问了，赶紧去吧，记得叮嘱你的。”

    采蘩仔细地看着自己面前好似陌生的云卿，她从来不会用这样的命令语气和自己说话。

    认真严肃的样子如暗夜的鬼魅般，浑身气势冷肃彻寒，让人不得辩驳。

    看着云卿深邃的眼睛，郑重点了点头。

    在一旁的焦飞鸿也感觉到了云卿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眼神木木的，手心十分清凉。

    红着眼眶看着云卿，不敢多言。

    发觉焦飞鸿的不对劲儿，云卿温润着表情，紧紧握着焦飞鸿的手，“飞鸿，咱们过去寻她们吧。”

    话音刚落，一个婆子眼神焦急地从台下跑上来。

    胸脯子起伏着，带了细纹的眼睛隐不住地慌乱。“小姐，陆大人的千金落水了，申嬷嬷打发了奴婢来回小姐，再去请太医过来。”

    听着婆子的话，云卿皱了眉。“好端端怎的落水了。我先过去看看。”

    焦飞鸿听着有人落水，小脸刷地白了，紧紧攒着云卿的手，想要回宴会去。

    可是侧目看到和自己一样年纪的云卿，脸露担忧却丝毫没有慌乱和害怕，便也试着鼓起勇气，跟着云卿去临水台子。

    陆移芳小脸寡白，嘴唇泛紫，发髻衣裳都散乱了。

    其他的小姐都藏在身旁的嬷嬷怀里，声音呜咽，申嬷嬷正好伸手探着气息，一旁的婆子早已泪流满面，

    “你带着几个嬷嬷，好好地送了自家小姐到各家夫人身边，别出了岔子。再请了王夫人过来，别大惊小怪的。”扫了一眼，没有急救的围众，冷声说。

    云卿褪了臂上的披帛，放开了呆怔的焦飞鸿的手，半跪在陆移芳身边，吩咐着一旁的婆子。

    几个愣了的嬷嬷携了自家小姐，赶紧跟着婆子离去了。

    申嬷嬷的手僵在一处，双目闪烁，掠过自责和惋惜。

    云卿看在眼里没有多说话，估计着气息极是微弱了，不觉忧上眉头，散开了围着的众人。

    心想，一定还有救的，没关系，豁出去试试好了。

    这样想着于是半掀了襦裙，右腿跪在地上，左腿膝部屈曲。

    费力将陆移芳腹部横放在自己的左膝上，让头部下垂，示意申嬷嬷按压她的背部。“从救上来到现在多久了。”

    申嬷嬷看着云卿一系列堪称怪异的动作，只是眼里都是坚定不移和慌乱，仔细想了想，道“大概半盏茶的时间。”

    半盏茶，六分钟的时间，还有希望。

    云卿瞅着陆移芳皱巴巴十分渗人的脸，心道一定要活下去，你还有爱你的家人，不要放弃了。

    也不知是不是云卿的话起了效，陆移芳眼皮一动嘴里开始吐出来些许水，云卿扬了嘴角，眼里泛着碎碎的光芒。

    身旁的嬷嬷也止了哭，忙用帕子擦了她嘴角的水渍。

    此时陆夫人听了婆子的话，心急如焚地赶来，一路上念念有词的祈祷。

    可看到自家女儿没有生气的样子，脚底一软瘫在地上，眼睛睁得老大。连着丫鬟的喊叫也没有反应。

    云卿自是没有管她，让申嬷嬷把陆移芳抱了仰卧在湿答答的木板上，头部后仰。

    伸了秀腻的手指，捏住她的口，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她的嘴巴吹气。

    这样的举动着实惊呆了旁人，都怔怔地。

    申嬷嬷也是一脸不可思议，自己在宫中浮浮沉沉二十多年，现下却一点都看不透她。

    一直以来的温暖快乐，转眼的沉着冷静，不输上位者的清冷气势，又是温婉良善，这个六岁的身体里好像装满了太多故事。

    方又见云卿瞥了眼陆移芳，胸部稍有起动，便没有再吹气。

    而是两手相叠，用手掌根部放在王移芳胸骨下方、剑突之上，半跪半起身地借自己体重，向下压。一边注意着陆移芳的状况。

    襦裙上早已弄脏了，除了云卿，其他人具露着疑惑而惊慌的神情。

    空气好像都凝重了，云卿的额间也沁了汗，眉头紧皱却丝毫没有怠慢，如此这番地动作了几次。

    陆移芳开始从嘴里吐了水，连着呛，脸色也没有煞白，开始悠悠转醒，眼皮子塌着，十分虚弱。

    看着陆移芳小身板的样子，云卿冲她温和一笑。

    伸手把腰间的荷包解了下来，倒出了几粒药丸喂进她的嘴里，丝毫没有感觉到众人的惊诧，“吃了人参丸，便是无碍了。嬷嬷，麻烦你把她送到我的院子，请太医来调理罢。”

    陆移芳瞥见自己面前格外俊俏的女孩子，冲着瘫在不远处的鬓散珠乱的妇人，哑着嗓子唤了声，娘。

    陆夫人像是抽回了思绪，涣散的眼神一点点凝聚地看过来，挣扎开丫鬟的搀扶，泪流满面地把王移芳抱了个满怀。

    头上的宝石簪子跌落在实木板上，撞击出沉闷的声响。

    申嬷嬷看着面前差点儿天人相隔，哭得撕心裂肺的母女，深呼吸了一下，扶了云卿起身。

    “夫人，先让太医过来把把脉。”云卿把簪子递给她，眼神恳切，言辞委婉。

    陆夫人顿了顿，伸手接过了，道了谢。

    看着陆移芳梨花带雨的苍白脸颊，敛了神色，言“就不劳大小姐费心周旋了，现就家去。还望大小姐转知淑人。”

    申嬷嬷不等云卿回答，过来行礼。

    一脸正色低首道:“今日之事，还望夫人不要外传才好。陆小姐落水是真，丫鬟婆子施救也是真。这般希望王夫人体谅老奴的心思。”

    若被传了出去，免不了被以讹传讹，闹出祸事来。当今又最忌巫蛊妖孽之说，还是得小心提防才是。

    陆夫人拿着被泪水浸透的帕子，顿在胸前，宝石戒指霎是刺眼。

    眼里闪过一瞬息的惊慌，不过很快平静下去了，开口道，这是自然。

    云卿也是一惊，不过想着陆移芳的样子，也没有多说。转身去寻焦飞鸿。

    焦飞鸿缩在婆子怀里，满脸泪痕，看着云卿把王移芳又救了过来，心下更是喜欢云卿。

    见她走了过来，忙伸了头，又挂着哭腔道:“卿儿，我刚刚好害怕。”

    云卿莞尔，“飞鸿乖，没事了，跟了嬷嬷去寻焦夫人，恐她也担心着呢。”

    焦飞鸿隐了泪珠，眼里湿答答的，略思索了一会儿，执拗地摇了摇头。“嬷嬷，你去告诉娘，我和云卿在一起，没事呢。”

    那妈子眼神挣扎，求助地看着云卿。见自己小姐还是没有改变心思，也不得法，便垂首吩咐了焦飞鸿一番，转身离去。

    焦飞鸿也露出了笑靥，伸手拉着云卿。

    这会儿已有申嬷嬷吩咐的几个婆子抬了软轿来，陆夫人只没有表情的深深看了云卿和申嬷嬷一眼，又焦灼地携了自家女儿乘了离去。

    “你们都听着，今儿见到的一切，切莫说出去，当然最好烂在肚子里。若是外间的传言有一星半点儿是你们的口舌，也不管在哪儿当差，一律禀了国公爷夫人，打死送出府去不作数。”申嬷嬷露出惯有的威严气势。

    眼神尖锐含冰地盯着每一个在场丫鬟婆子的脸，“明白的，自然有你们的好。若还碎嘴的，查出来，自和板子说事儿。”

    对于寻常的下人，即使不摆品级也是镇得住的。

    恶恨恨的语气已把一个小丫鬟都吓得腿软，歪在旁边的丫鬟身上；焦飞鸿眨着眼，移着步子躲在云卿的身后。

    云卿平和地示意她不要紧张，又四处张望了许久，未曾发现那个救人上来的丫鬟，心里存了这桩事。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最是难填悠悠之口，警醒警醒也好，免得横生枝节，一堆麻烦事。

    “卿儿，咱们去找我娘罢。”焦飞鸿紧紧拉着云卿的手臂不撒开，声音里带了哭腔。

    兴许她从没有听过这样重的话，也使得性子率真纯良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