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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下 阿骨打射狼应异梦

    第二十四回乌雅束和战服高丽

    阿骨打射狼应异梦下

    这一日,阿骨打奉了乌雅束之命,前往宁江州办事,行至来流水岸边,忽然看见一彪人马从东南而来。当先一将,神态倦然,骑在马上,摇摇晃晃,身体略向前斜。近前看时,不是别人,却是弟弟斡带。心中颇觉诧异,暗暗想道:“我的弟弟为何成了这般模样,再也没有往日的英雄之气了。”当下说道:“弟弟,随我一块去宁江州,好吗?”斡带听了,抬头看时,却是其兄,脸上微微一笑,说道:“哥哥,我刚刚征伐而归,兵役久劳,没有好好的休息。极为困倦,难以奉陪。”在阿骨打的眼中,斡带那转瞬即逝的笑容显得那样勉强,心中更觉诧然。他与斡带拱手相别,催马前行数步,又不禁回头而望,斡带已经率领他的兵马进村去了。

    在宁江州,阿骨打一直心绪不宁。办完了公事,便匆忙而回。行至来流水畔,忽然觉得身体困顿,两只眼睛怎么也睁不开来。遂跃下马背,躺在岸边草丛之中,呼呼睡去。顷刻之间作了一个恶梦,梦见斡带的场圃突起大火,烈火熊熊,难以扑灭。惊醒之后,心中甚为不安,似乎觉得就要发生什么不祥的事情。他急忙上马,疾驰入村。听到人们切切私议,这才知道斡带已经身染重病,卧床不起。阿骨打从自己家门前路过,也都顾不上下马回家看一看,便直奔斡带居处而来。其时斡带已经口不能言,只是紧紧地握住阿骨打的手不放,表达着自己心中深深的眷恋之意。次日,斡带病逝,年仅三十四岁。阿骨打哭之极哀,并万分遗憾的说道:“若是随我去了宁江州,未必就会如此而死。”斡带刚毅果断,服用整肃,临战决策,有其父劾里钵之风,所以军旅之中,足以独当一面之任。阿骨打在诸弟之中,最为看重的就是斡带。斡带的早逝,使他失去了最为得力的一条臂膀,其悲哀之情也是可以想见的。

    又过了两年,高丽国王王楷又遣特使墨欢方石前来祝贺乌雅束嗣位。乌雅束亦派遣石鲁回访,并请其如约遣还亡命在高丽的众百姓。高丽国王王楷满口答应,并对使者说道:“请回报节度使得知,可派遣使者在边境上领取其人。”乌雅束颇信其真,阿骨打谏道:“高丽人反复无常,不可轻信。”乌雅束说道:“若不遣使,那就是我们的不对了。”遂派完颜部阿聒、乌林答部胜昆为使,自己则亲率兵卒,猎于马纪岭乙只村,以观时局的变化。

    阿聒和胜昆来到边境之上,却不见高丽国的一个人影。心知有变,欲图催马返归,可是为时已晚,只见四周突然跃出二十多人,将二人团团包围。两人奋勇搏杀,却难以脱身。终因众寡不敌,身受重伤,死于非命。高丽兵士乘势进据曷懒甸,一字排儿修筑了九座城池,派兵防守。

    乌雅束闻报,实出意料之外,不由大惊失色。当下手中兵微将寡,料难取胜。当即返回纳葛里村,召集众人商议。多数人说道:“高丽人倾巢而出,不可与战。前番以阿疎之事,辽人责备不已。假若辽人又以擅伐高丽之事问罪与我,那时,我们完颜部落所面临的局势就更为危险了。”阿骨打说道:“诸位言之差矣,此皆误我完颜部落之策。若不出兵,是示弱于高丽,岂止是仅仅失去曷懒甸而已,五水之部落再也不会唯我之命是听,周围之地也就非我所有了。”乌雅束说道:“二弟言之有理,即时出兵方为上策。”于是以斡塞为主将,以劾古活你茁、蒲察狄古廼为副将,统帅内外之兵,往伐高丽。

    高丽人听说完颜部落派大军而来,遂调集数万大军,前来迎战。次日,两军结阵相对。高丽人看到斡赛之军甚寡,便不把其放在心上。打算驱兵而出,一战而败之。斡赛见高丽之兵甚众,便对劾古活你茁和蒲察狄古廼说道:“敌众我寡,强弱分明。我若尽出与战,无疑是驱羊而入狼口。今日之计,若能冲散其阵势,使其部伍不整,自相扰乱,此乃破敌取胜之道。”当即选出精兵千人,每队一百人,结成十阵。其余人马守住大寨,摇旗呐喊,以助声势。两军刚一接战,却见完颜部落的旗门开处,冲出一百精骑,兵卒皆穿红甲,又都骑着枣红马,象是一团火焰,冲入高丽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高丽人纷纷向后躲闪。外面的兵卒一齐想着冲进去撕杀,而里面的却又想着朝外避敌。顿时,外面向里拥,里面向外挤,乱作一团,阵形顿时大乱。那一对红甲红马在阵中冲杀一阵,便又杀开一条血路,冲了出来,返回女真人的营寨之中。接着,旗门开处,又冲出一对黑甲黑马,活脱脱象是一朵乌云,随着一阵狂风,卷入高丽阵内,大杀一阵,返回本寨。紧接着,又是一队白甲白马,白生生象一团白云,冲突而入。十队人马轮番冲杀,直把高丽军阵冲了个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又隔一日,斡赛正要设计破敌九城,只见斡鲁来到,对他说道:“家中有了急事,节度使命我前来代你统兵,将军可即时返回。”斡赛说道:“高丽人已经大败一阵,想已丧胆。我正要乘机攻之,为何要代我而回?”斡鲁说道:“实不相瞒,你母病重,口中日日夜夜都在念叨着你。兄弟即时回去,或许还能见上一面。如若迟延,只怕是连面都见不上了。这里有我在,料想高丽人也得不了多少便宜。”斡赛说道:“高丽之兵新败,但其兵卒尚多,需要小心!”斡鲁一一应诺。斡赛选了一匹千里神驹,连夜而去。

    斡鲁送走斡赛之后,隔了一日,率兵近前挑战。高丽兵见了,欲想雪耻,也就倾巢而出。双方激战半日,各有伤亡。从此,高丽兵按兵不出,任你百般叫骂,只不出战。斡鲁于是修筑了九座城池,与之遥遥相对。

    两军相持约有十几日,斡赛又从完颜部落返回,催兵进围其城。

    高丽国王王楷见女真兵势强盛,对峙下去于己不利,当下又派使者到完颜部落求和。乌雅束说道:“要和亦可,要战亦可。是和是战,这都要由你们国王来定。与其问我,倒不如去问你们国王就是了。”高丽使者说道:“我们国王要我禀报节度使,往者以战代和,责任是在我们一边,心中甚为悔恨。如今一心只想求和,再无他意。”乌雅束说道:“我已说过,要和亦可。但你们数次寻衅,如今要我们如何看待你们呢?若不拿出一点诚意来,这“合议”二字就不好说吧!你们高丽如今以兵占据着曷懒甸,却又要来讲和,岂不是自相矛盾?”高丽使者说道:“我们国王许诺,一是送还逃入高丽的百姓,二是撤走九城之兵,三是归还所侵之地。除此之外,不知节度使还有什么其他要求,尽说无妨。”乌雅束说道:“欲想强加给人的事,其实并不一定就能达到目的。因此,我也不想提得过多,只此三点,只要你们能够件件做到,那么,请你回去之后转告国王,这就是我们和议的基础。”

    从此以后,高丽国王王楷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他一直和女真人保持着较好的关系。

    乌雅束继承节度使后的第七个年头,完颜部落遭受到一场罕见的自然灾害,先旱后涝,五谷不收。这给老百姓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困难,无衣无食,难以度日。弱者流离失所,乞讨他乡。强者转而为盗,专以劫掠为生。乌雅束召集众人,商量应急之策。欢都说道:“盗贼滋生,四处劫掠,有损于完颜部落的声誉。依我之见,必须严加惩治,不能姑息养jian。对于那些犯有寇盗劣迹的人,皆都杀之,这样才能使那些欲为盗者畏之惧之,不敢再去为盗。”阿骨打说道:“如今正值大灾之年,众百姓为了糊口自活之计,不得已而为盗,这本来就不是他们的天性顽劣所致。因此,以此为诛杀之名,未免不通天理人情。且盗寇既多,诛杀亦众。民心不稳,祸乱难止,这是自取败亡的做法。依我看来,倒不如加倍罚之。凡为盗寇者,可以财物的三倍罚之。”众人皆以为然。

    可是,这条对盗寇专用的法规公布之后,执行起来却也有很大的困难。那些为盗寇的人,家中多是四壁空空,无有隔夜之粮,他们又拿什么东西来赔偿呢?只好卖儿卖女,有的还要卖妻子。一时间哭声载道,其抛妻别子时的悲苦之状,令人不忍过目。一日,部落中百姓齐集节度使门前,要求取消这条法令。乌雅束急忙召集部属,商议应付之策。商议多时,无有好的办法。这时,阿骨打来了,他对大家说道:“诸位少待,且待我来平息这场事端。”

    阿骨打到了外庭,以布帛系于杖端,号令大家道:“如今正值大灾之年,贫者难以自活,卖妻卖子以偿欠债。骨rou之爱,人心所同。从今之后,三年之内,不征一粒。三年之后,再根据那时的具体情况另作决断。”众人听了,极为感动,以至有感极而泣者。自此上下一心,共济艰难。远近闻之,莫不归心。

    又过数年,完颜部落中的元老之一欢都旧病复发。乌雅束听说赛华佗能治好欢都之病,当即派使者带了重礼,前往高丽去请。十数天之后,使者返回,他告诉乌雅束说,赛华佗已经去世。乌雅束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叹息着说道:“赛华佗既已辞世而去,只怕是欢都老将军难逃今日之劫了。”

    欢都在完颜部落众百姓的心目之中,简直是一位近乎神化般的人物。他出入四十余年,每临战阵则冲锋当先,广廷大议则多用其谋,功劳卓著,人人仰望。劾里钵曾经说道:“我有了欢都,何事而不可成!”颇刺淑时,身负重任,鞠躬尽瘁而已。盈歌当了节度使,凡是与辽国有关的事情专以任之。而乌雅束更是把他看作是父叔时的长辈,犹加敬重,欢都也参谋筹划多所补益。因此,自他得疾之后,就牵动了完颜部落之中上上下下的心。按照巫觋之言,他应该暂时离开其家,到一个理想的地方去避疾。这也是当时的一种习俗,以为凡人得病,只要换一个地方就可消灾去邪,避免祸患。按照巫觋的说法,米至每水之地最为静幽,也最为圣洁,是避疾的最为理想的地方。因此,欢都按照巫觋之嘱,搬到米至每水去了。

    这年的二月,欢都在风光秀丽、环境幽静的米至每水之畔,走完了他生命的最后一段历程。他带着对一生满意的微笑,盍然去逝。

    完颜部落为欢都举行了最为隆重的葬礼。欢都的遗骸送回纳葛里村之际,乌雅束带病亲自到村外去迎接,又把他一步一步地送回了他的旧居。之后,又为他亲自主持了安葬仪式。在欢都辞世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完颜部落一直沉浸在极度悲哀的气氛之中。

    重病中的乌雅束情难自禁,他的病情加重了。眼看已是十月季节,屋外雪花飘飘,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浑沌。乌雅束望着那一片一片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无限的遐想。猛然之间,他想起了其叔父盈歌临终前的话,只要他能把高丽的事办好,就算是大功告成了,其余的事也就不是他所能管的了。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呢?乌雅束不禁又仔细玩味起来。是的,在他刚刚继承节度使之位的时候,他就开始和高丽人打起交道来了。时和时战,又战又和。在这种局势之中一晃就是十几年过去了。如今,高丽之事总算有了一个完满的结局,那么,自己的生命是不是也就应该到此结束了呢?

    一日,有部属前来看望乌雅束。乌雅束对他们说道:“昨日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在茫茫的大草原上追逐一只飞奔而逃的大灰狼。以箭射之,却屡屡不能射中。这时,只见阿骨打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对我说道:“哥哥休急,且留给小弟收拾。”遂一箭射去,那狼嚎叫一声,倒于地上。”众人齐声贺道:“这是大吉之兆,是兄不能得而弟能得之兆。所谓狼者,即狼主,人们称辽国皇帝为狼主。所以,这也是灭辽之吉兆。”乌雅束听了,深以为然。又隔一日,乌雅束病亡。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