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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上 迎诏命宗望逐张觉

    第四十五回上迎诏命宗望逐张觉

    却说在营州以北三四十里的地方,有一座高山。从西向东望去,本来是一座突兀耸立的山峰。从南向北望去,却又是双峰并峙,就像是兔子的一双耳朵,所以名叫兔耳山。双峰的绝顶各有一池清潭,其水如碧。岭上极为平坦,能容数万之人。张觉生在平州,长在燕地,对天险兔儿山了如指掌。早在五六月的时候,他就打算将阇母及其所部金兵诱入兔儿山中,一举歼之。谁知阇母却出人意外的极早收军,使他的愿望落了空。这一次,阇母率军又卷土重来。张觉闻之暗喜,于是,重又为他设好了这个圈套。他在双峰的峰顶潜藏了数万人马,又在兔耳山的四周部署了重兵。阇母所率金兵也不过三千多人,只要进入他所摆设的天罗地网,金兵可就要成了瓮中之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插翅难飞。自从阇母在楼奉峰口反伏击取得胜利之后,张觉闻之却非常高兴。他以为阇母连胜必骄,一定会中他之计。遂号令全军,严阵以待。

    过了两日,却不是金兵有什么动静。到了第三日的拂晓之时,忽然听得山谷之中人喊马嘶之声,似有大队人马潜入谷中。张觉闻之大喜,遂令发出信号。刹那之间,在兔儿山对峙的两个极顶上燃起了两堆熊熊大火,直冲云天。伴随着火光的腾空而起,山上山下,喊杀声声,震耳欲聋。只见山上乱箭如雨,一齐向山谷之中倾斜而下,擂木滚石也就像高山飞瀑一样从天而降。初时,还能听到山谷之中战马悲痛绝望的哀鸣之声。过不多久,便变得悄无声息了。这时,天色已经大亮。远望谷中,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狼藉不堪。张觉吩咐王孝古所部清扫战场,过不多久,王孝古气急败坏的跑了过来,对张觉说道:“大帅,我们上当了,上当了!”张觉听言,吃了一惊,问道:“什么,你说什么?”王孝古说道:“山谷之中,被射死射伤的战马倒有七八百匹之多,而真正的金兵却只是寥寥数人而已,其它的都是泥塑木雕被捆缚在战马身上,远远望去,倒像是真人似的。”张觉一听,暴跳如雷,大声吼道:“给我追,我不信阇母能逃出我的手心!”

    张钧所率燕兵,追至离营营还有五里多路的地方,忽然从山林深处杀出一彪金军人马来。只听得当先一将大声喝道:“哈哈,老爷在这里等候你们多时了。你们杀死了我们那么多马匹,我要叫你们一个一个偿它们的命。”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阇母所部大将乌延蒲鲁浑。这乌延蒲鲁浑本为曷懒路乌古的敌昏山人,其父孛古剌以功被封为龙虎卫上将军。从幼膂力绝人,挽强善射,能达二百七十余步。与其兄鹘沙虎同为阇母部将,以勇健闻于军中。当日奉了阇母之命,以为后卫,阻遏张觉追兵。诸将都觉得燕兵人多,众寡悬殊,不敢出战。乌延蒲鲁浑登山望之,不以为然地说道:“敌人兵卒虽多,但却部伍不整,散漫无序,突然袭击,出其不意,可以破之。等到他们进了城,那就不好对付他们了。”诸将听了,以为有理,也就随之而出,遂与张钧之兵接战。张钧见金兵开始凶猛,却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马,只怕丢了性命,回马先奔。燕兵见了,也随之而溃。乌延蒲鲁浑率兵追杀一阵,忽然想起阇母“慎勿追敌”的戒言,便收军而退。

    张钧率兵正在逃奔之间,又与张觉大军相遇,把如何遇到金人伏兵一事叙说一番。张觉闻之,更是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地说道:“阇母呀阇母,我与你势不两立。此番若是捉到你,定要把你碎尸万段。”遂催军急追,直至营州城下,却没有遇到金人的一兵一卒。张觉正惊疑间,远远望见城门之上,悬有一张木牌,上面写着什么。走进看时,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大字:“今日暂去,今冬复来。”后面还有落款,却是“阇母手书”几个字。张觉看后,怒气冲冲,喝全兵士把木牌砸的粉碎。

    原来,阇母见燕兵屡战屡败,每出临阵的兵力又不是太多,心中早已有了提防。进至兔儿山的山下,仰望山势险恶,预料张觉在此没有伏兵,他可能预谋在此一举而全歼金军,便设计将敌之伏兵诱出。这时,他从侦骑口中得到确切消息,燕人兵力十分强大,以自己所部三千之众,实难有战胜张觉的信心与勇气。当即做出了一个较为理智的决策,避开张觉的锋芒,回避与之决战。,派遣乌延蒲鲁浑率兵断后阻敌,这是阇母的精心安排。暂时撤退,以待时机。他并不指望他能够阻住歼灭追敌,只要能够掩护所部安全营州即可,这场双方未曾接触的战事,当时被传的沸沸扬扬。说是张觉大捷于兔儿山,而阇母所部金兵大败溃退。

    所谓阇母兵败兔儿山的消息传至上京会宁府,刚刚继位称帝二个多月的金太宗吴乞买听后十分震惊。当即派遣宗望来问阇母之罪,并带统率其军,尽快的扭转燕京地区的局势。恰恰又在这个时候,宋国使者也到了会宁府,以海上之盟向金太宗吴乞买索取山后诸州。金太宗吴乞买为时势所迫,出于无奈,虽然没有全部答应宋朝使者的请求,但应允归还其武、朔二州之地。西北都统宗望与西南都统粘罕虽然坚持勿割山西之郡县与宋,但金太宗吴乞买还是说道:“如果坚持这样做是违背先帝之命,宜速与之。”

    宗望奉了金太宗吴乞买之命,火速来到锦州。见了阇母,先以叔侄之礼拜见,继而又以诏命相告。接着,宗望又问起兔儿山两军交战经过,阇母遂如此这般地对他叙说了一番。宗望听后诧然说道:“如此说来我军并不曾败,根据战场事态的变化而相应的作出进攻或撤退的决策,这是统军主帅应该有权决定的事情。叔父,由于谣传所及,你受委屈了。可是,太宗皇帝既然已经下了治罪的诏书,况且继位不久,只有维持,不可抗命。小侄暂时隐而不报,叔叔亦可留于军中。且待侄儿破了张觉,其时再将实情禀告皇上,皇上必然能够收回成命,赦了叔叔之罪。那时,皇上也定会以原军交于叔叔统领,不知叔叔意下如何。”阇母说道:“侄儿所言极是,男子汉舍身为国,既忘其家,何惜其命,更有何委屈可言。”当下即以手中军权交付宗望,并召集诸将道:“从今天起,你们悉听宗望都统调遣。如有抗命者,当以军法从事。”

    宗望看到叔父阇母能顾全大局,不为个人声誉而患得患失,心中极为钦佩。立即调拨诸将,向燕兵发动了强大的攻势。金兵所至之处莫不闻风披靡。数日之间,濒海郡县皆都归附于金。进入榆关之后,宗望即遣斜卯阿里、散笃鲁、忽卢补三猛安之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营州。张觉始料不及金兵会以如此迅速的速度实行反攻,他的母亲和妻子等一门老小俱在营州,来不及撤出,都被金兵所获。

    张觉自从逼走阇母之军以后,虽然没有俘虏金人一兵一卒,也不曾有所缴获。但以兔耳山大捷谎报宋廷,希图邀功。宋朝君臣果然闻之大喜,信以为真。以为张觉乃是盖世奇才,不吝重赏。遂升平州为奉宁军,任张觉为节度使之职。与此同时,安弼(即李石)、高觉、张钧、张敦固等人也都任为徽猷阁待制之职。又令宣抚司调出数万银绢,作为犒赏之费。

    张觉听说诏命将至,真是喜出望外,以致于有些得意忘形,不知所以了。当下率领平州官属,天不及亮就出了城门,直至六七十里之外迎接宋朝使者。从张觉的内心深处来讲,也许他觉得只有这样做才能表达出自己对宋朝皇帝的一片忠心。他于路旁的驿站接了诏命,又厚赏朝廷使臣。送走他们之后,张觉吩咐其弟张钧携带诏书,回平州而来。一路之上悠哉悠哉,好不快活。正行之间,忽然看见远处尘土飞扬,似有数千骑兵迎面而来。张觉还以为是自己所部之兵前来迎接,转眼之间,那支骑兵已经到了眼前。只见一员大将威风凛凛,横刀跃马,立于阵前,高声大叫到:“我乃辽军都统宗望,张觉还不赶快下马投降!”张觉听了,睁眼望时,这才发现一字儿横在他的面前的不是平州之兵,而是如狼似虎的金将。当下便惊出了一身冷汗,将那一腔欢喜早已跑到爪哇国里去了。其时也不及多想,只知道朝马屁股上紧紧加上几鞭,回过头来,只顾逃命要紧。

    张觉拼命逃奔,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更不知逃了多少路程。渐渐觉得身后人声渐稀。回头望时,果然不见了金兵踪影。再看身边,也只有屈指可数的三五个人而已。人世间的事情真是变化无常,张觉刚才还是满心欢喜,谁知刹那之间却又变得满心凄惶。当下立身于荒郊野岭之中,眼望着夕阳西下,却不知何处方是归途。思前想后,觉得平州是回不去了,只好踏着越来越暗的暮色,朝燕京而来。

    张觉的弟弟张钧也相随而奔,真可谓慌不择路。当下只顾逃命,也不管它东西南北。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与他哥哥张觉走失了。正逃奔之间,忽然有人从后面高声喊道:“张二老爷,张二老爷。”回头望时,喊他的人不是别人,却是他家的家人张小山。张钧看到后面已经没有金兵的影子,便也收住了马。等到张小山来到身边的时候,张钧问道:“老太夫人可好?听说她们都被金兵抓走了,现在吉凶如何?”张小山说道:“二爷,我正是为了这件事,才不顾生命的危险,前来寻找你们的。太夫人以及一门老小都被关在狱中,若不设法搭救,马上就有生命之忧。”张钧听了,心急如焚,说道:“我如今身无分文,如何搭救得了一门老小的生命!”说罢,双手在身上无可奈何的翻来翻去,好像在身上找得出来什么救星似的。翻着翻着,却翻出了宋徽宗所赐的诏敕。遂抱着一线希望,想道:“也许这个诏书对金人有用处,不管怎么说,如今也管不了许多了,只要能够搭救满门老小的生命就行。”于是,又和家人张小山一道,直奔营州而来。

    原来宗望自从攻占营州之后,四处派出侦骑,打探消息。而张觉远离平州迎接诏命的消息,就是侦骑打探出来的。宗望忽然想出来了一个大胆的计策:出奇制胜。遂选派轻骑,从间道绕到平州以西,等到张觉接诏返归之际,在途中突然袭击,将他擒获。谁知张觉马快,终于逃脱了金兵的追击。宗望虽然没有擒得张觉,却将他逼走,也算是不小的收获。回军之时,驻扎于平州城下,又调集其他各路金兵,聚于平州。部署停当,便开始攻城。

    攻城数日,城内人心惶惶,是和是战,难得一致。城中有人执缚张觉之父及其二子以献宗望,遂令杀于军中。

    次日,忽然有人到了军门之外,自称是张觉之弟张钧,说有要事求见。宗望将其唤至军中,张钧对他说道:“今日冒着生命危险来见都统,其目的还是为了搭救一门老小的生命。”宗望说道:“要赦你一门老小的生命不难,但要有条件。你如果能够招降平州官民,我不但答应你所要求的一切,而且还要任你以达官显职。”张钧说到:“这个却难,但我有一样东西,足以换得我家一门老小的生命。”宗望说到:“是什么东西,就这么值钱,赶快拿来我看。”张钧听言,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宋徽宗所亲笔书写的诏敕,献与宗望。宗望仔细看过,说道:“果然好一个宝物!”即令侍卫将其收藏好,当下又吩咐派人去营州狱中取出张氏一门老小,并将所有财物府第全部归还。同时,又使张钧返还营州,与家人团聚。

    围城数日,城中守将张忠嗣、张敦固接到了金太宗吴乞买的招谕诏书,出城降之,宗望遂派使者随张敦固入城取兵仗器械。张觉的从弟及其侄子尚在城中,坚守不降。遂杀金之使者,共推张敦固为都统,洗劫府库,抢掠居民,乘城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