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妖风乍起
一叶障目，转眼七年。 …… 冥荒七年，榭伦岫大陆上乌烟瘴气、满目疮痍，而与其隔海相望的另一块陆地----维鲁耶之荒原大陆，却因为皮纳族人灵的崛起，而开始变得四野皆绿，处处花香鸟语，似乎整片大陆上都在涌动着一股勃勃生机。 维鲁耶之荒原大陆，简称大荒，又因为这里曾经是一片风沙漫天、黄土覆地的大漠，气候条件十分恶劣，并不适合人灵的居住和作息，所以也被早期的人灵称为冥狱。 但是不知从何时起，皮纳族人灵出现，依靠着自己的勤奋耕耘，终于令大荒中再次升起了袅袅炊烟。皮纳族人灵聚集的地方，逐渐形成一个个部落，他们以自己独特的方式继续生息、繁衍，令自己的族群不断壮大。 终于有一天，黄沙为他们的生生之气所迫，停止了肆虐，紧接着，一场大雨不期而至，将大荒又彻底清洗了一遍，在彩虹还没完全散去的时候，地面上就已经浮现出一层薄薄的青绿，还有星星点点的樱露花散布其中。 可以说，原先的大荒冥狱，已经完全变了样，变成了如今如桃源仙境般的天堂之地。 …… “婆婆，我今天七岁了，你答应过在我七岁生日的时候，会给我讲仙灵传说的。” 老巫祭缓缓的睁开污浑的双眼，冷冷的看了一眼像翎鸟一样跑到自己身前的皮纳族小男孩儿----弥方，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我长大后也要去长生天，要像传说中的库鲁安仑一样爬上净灵峰，我不怕苦，一定会找到传说中的宝珠冰沙，我要做皮纳族的大英雄，更要当最帅的人灵之王！” 小男孩儿一双大眼睛，水亮灵动的望着老巫祭，嘴里滔滔不绝的述说着自己的梦想。 见婆婆一直没有反应，弥方有点着急，他又趴到婆婆的身前，左手支着头，右手轻扯着她的黑色亚麻布袍说： “婆婆，婆婆，你快给我讲仙灵传说吧，你看啊，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啊，蚰龙翅、黄鲷骨、青麒的鳞片，还有这些，由一百棵木槿中抽出的桴芯，和用一百朵樱露花凝出的鲜汁，全部都是我自己弄来的，而且我也按照你说的，每晚睡前都在心里背诵过一遍符文，看，我掌心的小鱼已经变成青色了。” 弥方举着右手，在婆婆紧闭的眼前摇晃着。 “婆婆……婆婆……你倒是快和我说话啊，你答应过我的，难道都忘了吗？” 弥方的嘴里一直喊个没完，同时，手上也不闲着，调皮的梳理着老巫祭披散在肩背的散乱黑发。 不知过了多久，老巫祭皱褶的眼皮鼓动了几下，然后终于睁开了那双久经岁月的眼睛，她扭过头淡漠的看着身边的小人灵。 弥方异常兴奋，纯净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嬉笑的和她对视着，同时期待着。 老巫祭缓慢的起身，弥方轻巧的递来一根虬木拐杖，老巫祭泰然接过，用双手握着，拄在地上，然后佝偻着腰背，一步一步的踱到了帐篷口儿。 弥方抢先一步掀起帐帘，老巫祭这才缓缓踱出，又慢慢止步，静立在帐前。她抬头望了望寂静悠远的天空，然后对着某个方向，久久凝视。 “婆婆，婆婆……” 弥方扯了扯老巫祭的胳膊，把一个用晏鹿皮制成的囊袋塞进了她的手里。 老巫祭这才重新回过了神，她攥着袋子，转回身，在小人灵的搀扶下，又缓缓的走回了自己的帐篷，然后重新坐下，闭起双目，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仿佛从未移动过半步。 “婆婆，婆婆……” 小人灵的大眼睛中流露出明显的失望和沮丧，终于，他放弃了，垂头丧气的一步步向着帐外走去，嘴里嘟囔着什么，走两步便回头看看，可老巫祭仍然闭目不语。 老巫祭又一次睁开混沌的双眼，是在弥方离开她的帐篷很久以后。 她看着手中的晏鹿皮囊，再一次陷入沉思，深深的闭上双眼又缓缓的睁开，接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做出了那个最后的决定…… …… 大荒之地，皮纳族群，紫萱部落。 弥方一跳一跳的像只欢快的翎鸟。 刚从老巫祭的帐篷中出来时还是气鼓鼓的，这才一转眼的功夫儿，便已经把所有不快全都抛到了脑后。 “这么好的天气，当然要去镜花园转转，不知道那枚‘迷香果’有没有开窍，自己一定得被第一个看见才行，好想要个meimei啊……” 弥方平日里最喜欢去的地方，除了老巫祭的帐篷，便是镜花园，那里的栖枂圣荫是所有皮纳族人灵的生命之源，弥方已经在树下许了愿，希望可以得到一个可爱的meimei，而就在不久前，他发现自己系缘的枝头上，竟然真的结出了一枚迷香果，这件事着实的让小小的弥方兴奋了好几天。 此后，一有时间他就会进入到镜花园，呆呆的立在栖枂圣荫之下好久好久，凝望那枚迷香果似乎已经成了他最大的乐趣。 一路小跑儿，对路上见到的每一个人灵，他都会热情的打个招呼，甚至对路边花草间的松兔和灰鼠，也都要做个鬼脸，再丢下几枚坚果。 轻车熟路，镜花园那参差错落的木栅栏门很快便映入了眼帘。 透过木门，远远地便看见，一株参天巨木正巍然耸立于花园之间。 那繁茂的树冠像一片巨伞遮盖住百丈方圆，虬结的枝干一条条、一股股的，自由向远方伸展，从上面垂下的丝绦如一幕幕玉帘，遮掩住观看者的绝大部分视线。即使十个壮年人灵也环抱不过来的主干上面，一弯弯、一道道，布满沟壑，那干裂却厚实的老皮，也像人们诠释着，什么才算是真正的岁月之痕。 这便是所有皮纳人灵的母亲——栖枂圣荫，枝头间零零散散结出的，那大小不一的乳白色果实，便是迷香果，每个果子下面都系着一根丝带，是皮纳族人灵向栖枂圣荫乞求新生时，他们自己亲手系下的缘带。每一枚迷香果成熟、开窍后，都会诞出一个新的皮纳人灵。 镜花园的木栅栏门前，立着两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皮纳族壮汉，都是铁盔盖头，皮甲裹身，每人手里还都握着一把森然巨斧，气势雄浑，不动如山。 弥方欢快的跳到栅栏门前，立定身形，仰头冲两人展颜一笑，灿烂阳光下，那小脸儿灵动耀眼。 “嗯” 守门的两个巨汉，似乎连看都懒得看身前的小人灵一眼，只是隐隐约约的从喉中沉闷的“嗯”了一声，便依然目光坚定的直视着前方。 弥方自由的从二人中间穿行而过，继续跳跳的向园内行去。 镜花园内气候湿润，四季如春，栖枂圣荫更是难得的生命之源，因此，伴生于其间的草木全都异常繁盛，整个园子绿意盎然。野草、野菇遍布其间，各种奇异的花朵也开得满园尽是。 “弥方啊，又来等meimei了呀。”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老头儿，正在树木与花草间采寻着野菇，见弥方到来，与他打着招呼。 “是啊，爷爷，我的那枚迷香果已经长得挺大了，说不定今天就能开窍呢。”说到自己的迷香果时，弥方显得异常兴奋，一边说着，一边还蹲下身从自己的脚边摘起两朵土灰色的野菇，随手就丢进了爷爷的菜篮中。 “哈哈，这么说小弥方真的要有meimei了呀，那你给她取好名字了吗？” “哎呀，对呀，我还没给她取名字呢！”弥方猛地抬起头，水亮灵动的大眼中，瞬时间闪出一股兴奋的光芒。 “我先走了，爷爷。” 说罢，便飞野似的朝着不远处的栖枂圣荫跑了过去。 立于树下，被巨大的树冠笼罩着，就像进入了一间没有围墙的大屋子，其间异常宽敞，有星星点点的阳光自繁茂的枝叶间散落下来，圣洁而又明亮。 弥方驾轻就熟地找到了观察自己那枚迷香果的最佳位置，然后举目望去，发现果实似乎又变大了许多，这让他兴奋之余，也多了一丝惆怅。 “该给她取个什么名字呢……”弥方有些迷茫，低着头静静的思索着。 大荒中所有的皮纳族部落都并不富裕，他们还没有学会和掌握像飒澜族那样的文明和技术，几乎只靠一些原生态的方式，在这片大陆中生存、繁衍，这也是另一块大陆上的飒澜族人灵看不起他们的原因。 皮纳族人灵数量本就不多，又因为男性人灵在身体和能力的成长方面，较女性人灵都更加迅速，所以各个部落为增长实力，便都向栖枂圣荫更多的去乞求男性人灵，因此便造成了如今皮纳种群内男多女少的现状，像弥方这样，向栖枂圣荫去乞求一个女孩儿的例子，少之又少。 弥方从小就立志要当英雄，胸中无时无刻没在燃烧着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望，大概也正因如此，他才非常的想要有一个meimei。 “只希望我的meimei每天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这样就好了……”弥方自言自语的嘟囔着。 “对了！不如就叫‘康乐’吧！健康快乐，‘康乐’，哈哈，多好听的名字啊！” 就这样，弥方一下子陷入到了兴奋中，几乎不可自拔，嘴里开始不停的念叨着，“康乐……康乐！”，对于自己给meimei取的这个名字，实在是越发的觉得满意了。 只听他大声的对着枝头上的迷香果喊道：“康乐，你就叫康乐，是我的meimei，我就要有meimei了，我的meimei是康乐……” 也许连上天都被他的兴奋所感动了，只见圣荫枝头的那枚被唤着“康乐”的迷香果，像听见了弥方的呼喊一般，竟然开始动了，先是像荡秋千一样的左右摇了摇，藤蔓扯动间，甚至还碾落了一片碧油油的树叶。 然后紧接着，只听见“啪……啪……”，连续的两声脆响，那乳白色泛着金光的果壳竟然自上而下裂开了一道整齐的开口。 弥方原本已经因兴奋而闪出精光的双眼，瞬间被这变故染上了几分疑惑和迷茫，而仅仅几秒钟后，那双眼瞳中便又开始重新电射出光芒，而且这次更加的明亮…… “开窍……开窍了！meimei……康乐，康乐诞生了！”此刻弥方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了。 只见他三蹿两跳便爬上了结着迷香果的那个枝头，小心翼翼的查看，在确认果实真的是已经成熟开窍后，才将果实摘下，抱于怀中，然后又沿着原路跳了下来。 他兴奋的直接盘腿坐于树下，将这枚开了窍的迷香果小心置于身前，就那样静静的看着，等着。 迷香果在开了窍后，不知为何，又半天都没了动静，令此时已经兴奋到极点的弥方非常着急，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心脏“嘭、嘭、嘭……”几乎就快要跳出了嗓子眼儿。 弥方情不自禁的对着面前的迷香果催促道：“康乐，好meimei，加油，快出来呀……”，同时竭力压抑着自己想要掰开果壳一看究竟的冲动。 “啪”，果壳居然又裂开了一道缝儿，弥方立刻将眼睛瞪得溜圆，同时，他唇角向上弯曲的弧度，也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在逐渐变大。 这次没再让他失望，只听见接下来“啪、啪……”的连续几声脆响，这枚迷香果终于在某种力量下，碎出了一个不规则的洞，从洞中可以清楚看见一个小小的人灵正盘坐其间，没有睁眼。 弥方大叫一声，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但眼神却是紧紧盯着迷香果中的小小人灵，片刻未离。 “好漂亮的meimei！哈哈，康乐！”，他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他重新蹲下，小心至极的用双手连带着果壳一起，将尚未睁眼的meimei捧到了自己面前，期待着能够被小康乐第一眼看见。 皮纳族人灵诞生时，第一眼见到的人灵就将被其认作至亲，这一点同飒澜族的衍渡是不一样的。 弥方自从发现自己系着缘带的那个枝头结出了迷香果时，就一直在盼望着这个时刻，如今长久的期盼眼看就要成为现实了。 可就在此时，妖风乍起，异变陡生！ 只听见“桀桀……”一声怪笑，阴入骨髓、直刺心底。 同时，一个黑影突然从弥方身后跃起，照着他的颈部就是一记重击，紧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他身体的多个部位连续施下重手，弥方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便应声倒地…… 迷香果就掉落在身前不远，在他思绪弥留之际，他发现果壳中的小小人灵也正在缓缓地睁开眼睛，令弥方仍然倍感欣喜的是：康乐那双碧蓝如洗的眼眸，虽然略显懵懂，但第一个看见的……依然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