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神伤
流苏醒过来的时候，霍去病不在，只有太清在她身边。 “什么时候了？”流苏问。 太清伸手扶她起来，低低的道：“已经天亮了，殿下，我去给你倒杯水。” 流苏喝了一杯水，精神缓了过了。 流苏看着她忙碌担忧，温声道：“我害你们担心了。” “担心，殿下都不知道，霍将军那个脸色，都发黑了，他当时的样子，像是比你受到的刺激还是要大的。” 流苏没说话。 霍去病的态度让她心力交瘁，她不想去问，可是又忍不住去问。 “他说了什么了？”流苏问，一边起身去收拾一下，让太清给她梳一个简单一点的发髻。 “无量天尊，贫道认识霍将军这么久，只要没惹到他，或者没问他，他是不会说话的。”太明走进来，一身隆重的的深紫色道袍，只是他已经十五岁了，还是垂着头发，像个小仙童，看着实在是好笑。 流苏失笑：“你这是？” 太明不满地道：“贫道和小王爷还有几个师第要在府里给李公子做法事，送他去位列仙班。” “你敢。”流苏狠狠的瞪着太明：“他要是位列仙班了，你自己就下地狱去吧。” “殿下，等到太一神接收了李公子，你和霍将军的事情他就可以放你一马了。”太明说。太清想要制止他，一直给他使眼色，但是太明就像是没看见一样。 流苏听到他说霍去病，皱了皱眉头：“胡说八道，李英他罪该万死，怎么不能杀。” “既然能杀，翁主为什么不让霍去病将军杀？”太明摇摇头：“殿下明明知道杀人不对，李公子要是有罪，也是应该交由三司去审理，而不是让殿下擅自杀了。” 流苏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为什么不要霍去病去杀人，是因为后世传说的霍去病英年早逝，是与他性情暴戾，目中无人有关，俗话说钢极易折！ 她怕霍去病死，怕他被天命杀死，也怕他背负骂名，她怕的要死。 但是她现在这样，是不是也是犯了天条，为情所困，为情杀人。 她看着太明淡淡的神色，怎么就想到了他的那个师叔，那个丹辰子，冷静的对着她说什么：无知妇孺。 她没说什么，她已经情根深种，不能回头。 姜离进来报告：“殿下，属下已将事情办妥了，李英的罪证还有证人都已经交给了廷尉衙门，还有属下还把丞相的事情交给了陛下。” 流苏点点头：“此事，霍将军一定不要让他参与。” 姜离点点头：“属下明白的，属下半点也没有提到骠骑将军，只是此刻霍将军正被卫青大将军派人关在家里出不了门。” “什么？”流苏大惊，此事惊动了卫青！ 姜离点点头有些惭愧的说：“属下也没有想到赵破奴将军会找大将军，这样的话，霍将军是能摘出来，只是，大将军就······” 姜离低下头，这几天陛下一定会彻查此事，到时候，霍去病被困在家里，流苏杀了人，此事和霍去病有关，首当其冲的就是卫青。 卫青这黑锅背的，太冤了！ “这个赵破奴，怎么就这么没脑子呢。”流苏咬牙。 真姬一夜都没有睡，等赵明来和她报平安后，她才勉强睡了会儿。等她醒来，却已经到了中午。 霍去病竟然来找她。 找她聊天，他说要听她弹琴。 他一向口拙，不怎么能说话，他也不怎么爱说话，这一次他却主动找她。 真姬看着他苍白的脸，默默的低头弹琴。霍去病找人聊天的时候通常都是安静的，根本就没有什么话好说。 不但他自己没什么话好说，他还能弄得别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姬弹琴一曲终了，认真的看着他，他却在发呆。 “将军，你有心事？”真姬柔柔的说，关切的望着他。 霍去病回过神，正撞上她的目光。他楞了一会儿，略带歉意的说：“我其实不怎么懂琴，我只是想要找你说说话。” 真姬的脸上展开了笑容，甜美温柔的笑容：“将军有什么话要对真姬说？” 霍去病淡淡的笑了笑，有些歉疚的道：“突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一时间都忘了要说什么。” 真姬伸手拉了他的手，然后慢慢的放到他的心口，她说：“将军的话是心里话，心里话是用这里说的，只是将军原来不是想要对我说，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霍去病更加歉疚的看着她：“姑娘，去病······。” 真姬体贴的摆手：“将军早就对真姬说过，你对我是朋友之义，真姬从来不做他想。” 霍去病勉强的笑笑，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表情有点难看。几番纠结下来，倒真是展出一个笑来：“真姬姑娘说的没有错，我对姑娘却是是朋友之义，但此情绝对不比男女之情浅薄。” 真姬认真的看着他，正色道：“我相信将军，人活一世，确实不只有男女之情。这世间的能伤人的也不仅仅是男女之情，而朋友之情或许是最不伤人的一种，所以，真姬更愿意做将军的朋友。” 霍去病突然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 他神色古怪起来，隐隐有些惆怅失落。本来霍去病这样的人脸上是不可能有什么惆怅失落的，他的脸上可能有痛苦绝望，但是很难有什么惆怅。 可是真姬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霍去病脸上的惆怅。这表情在他坚毅卓绝的脸上看起来就有些古怪。 真姬疑惑的看着他：“将军，你怎么了？” “没有。”霍去病站起来，随意的在院子里走了几步，午后的阳光照耀在他身上，他玄衣金带，一派尊贵气度，但是面容沉静坚毅，安稳的像是一湖水。 他或许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但是这个时候的他性情冷淡沉静，已经不再是一般少年人的心性，他的衣服再华贵凌厉，他整个人也是带着岳峙渊渟的气度。 他的杀气和骄傲已经隐藏，就如同最珍贵的宝剑，入鞘的宝剑最危险。 真姬看着他，他才22岁！ 她定了定心神，走到他身后，轻声的道：“将军是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吗？” 霍去病勉强笑道：“没有，怎么会呢。” 真姬道：“是因为大将军吗，大将军和庄大人让将军不开心吗？” 霍去病回头看着她。 真姬柔声道：“我虽然不怎么出门，也是知道一点，庄大人让将军不开心了，大将军和庄大人这样要好，将军更加的难受吧。” 霍去病这回真是笑了起来：“或许吧，庄鹰性情比我可爱得多。” 真姬心疼的看着他：“我却觉得将军性情更可爱，将军不管有什么委屈和苦衷都会一个人。” 霍去病淡淡的叹一口气：“其实也没有什么委屈，舅舅待我一向很好。” 真姬低眉轻声道：“可是大将军现在待庄大人更好。” 霍去病愣愣的看着她，他目光清明澄澈，似乎是不解，又似乎是难受，更多的是震惊和痛苦。 然后他低声喃喃道：“或许是因为他不再需要我了，陛下也不再需要我了。” 他声音极其细微，一般人根本听不出来。 但是真姬能听到，她自幼训练五感，再细微一些的声音都能听到。 真姬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霍去病却道：“我昨天晕了过去，大将军是怎么派了人来的？” 真姬道：“真姬也不清楚，将军晕了过后，赵破奴将军十分的紧张，去找了那个大夫，又派人去了大将军那里报信，谁知道没一会儿就来了一队人马，是······。” 霍去病皱眉：“怎么了？” 真姬为难的道：“是庄鹰大人带人来的，他还说，大将军有命，陛下一日不发落此事，将军你一日不能出去。” 霍去病低叹一声道：“只怕我们这几天都出不去了。”他苦笑一声，“好在，我现在也无事可干。” 真姬伸手想要去抓他的手，却又收了回来：“将军！” 霍去病询问的看向她，他目光明亮，脸色却是那样的苍白。 真姬却已经说不出话来，她只能说：“将军保重身体。” 晚上，霍去病却喝酒了，喝了不少，他素来不善饮，这回依然是醉得可以，他拉着真姬与自己同饮，最后醉得不省人事，要人扶着才能站起来。 真姬轻轻的扶着他上床，霍去病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再需要我了······。”他说，手里的力气很大，真姬吃痛。 但是她没有抽出手。 她看着床上的人。 霍去病的也看着她。他说：“别走······” 然后真姬就真的没有动，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她在等他睡着。 他在她温柔的注视下，慢慢的睡着了。 真姬望着他的脸，慢慢的走出了屋子，骠骑果真病入膏肓，汉朝皇帝陛下已经准备重新培养庄鹰了。 深夜，一个曼妙灵巧的身影躲过骠骑府上的巡逻，轻轻松松越过了高墙，将消息传递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