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越聊越投机
晚餐的时候，杨增新特意派人过来把唐朝请去他那边。 考虑到去的是杨增新的内宅，唐朝没带任何随从护卫，只身一人就过去了。 这是一间装饰得古色古香的暖房，烧得暖烘烘的炕上，摆着一小桌精制的酒菜。 杨增新和唐朝盘着双腿隔桌相对而坐，几壶老酒喝下肚，一些家常话也自然拉开了。 “新华老弟，我瞧你年纪也不算小了，俗话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知老弟可曾娶亲成家？”杨增新问了一个他比较关心的问题。 “前些年一直窝在断魂峡里面埋头搞各种技术方面研究，哪有那个闲心雅致。”唐朝边说边将杯中美酒一口喝掉，cao起桌上的银质酒壶自己给自己满上，“不过，前阵子把苍龙岭的穆家收归己用后，他们家到是为我物色了一个才色艺都堪称一绝的美人当侍妾。人家一番好意，小弟也是盛情难却，只能收下了。来迪化之前，我正琢磨着得抽个时间把喜宴摆了，毕竟咱把人家黄花大闺女睡了，怎么着也得给人家一个名份不是。” “然也，然也。”杨增新点头笑道：“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穆家送的这个绝色女子，把新华老弟的心给拴住了啊！” “那姑娘人的确不错，我也着实有点喜欢。”唐朝也不否认，点头说道：“这些日子没有她在身边侍候，我这心里，还真有点想她。” “哈哈哈！新华老弟，真没看出你还是个情种啊！”杨增新抚须哈哈大笑。 “情种到是谈不上。”唐朝淡然伸筷夹了片腊牛rou塞进嘴里边嚼边说道：“我只是觉得既然睡了人家，就得对人家负责任。” “老弟还真是性情中人。”杨增新目赞许之意地点头笑道：“今天你从城里弄回来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孤儿，这又是唱的哪一曲？难道你想办个福利院？全天下那么多无家可归的人，你又能帮多少？” “我就是孤儿出身。”唐朝的目光变得黯然神伤，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以己度人，身逢乱世，人命如草芥，甚至比狗都不如。像这类事，没碰上，我可以装作没看见，碰上了，就不能不管。有多大能力就办多大事，尽力而为吧，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因为，孩子在我心目中，代表着国家的未来，代表着希望！” “失言失言，对不起，老朽失言，提及了老弟的伤心事。”杨增新连忙双手拿起银质酒壶，帮唐朝将酒满上，“老朽是真没想到，令尊令堂居然都不在人世，老天不公啊！” “呵呵，鼎臣兄，老天爷其实是公平的。”唐朝没当回事地淡然笑道：“既然我得到了这么多，当然就得从我身上取走一些东西，只不过，老天爷拿走了我最珍贵的亲情。” “你倒是豁达得很，老朽佩服！”杨增新伸手向唐朝竖起了右手大拇指，然后举杯和唐朝碰了碰杯，二人同时干完一杯酒。 “新华老弟，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对洋人有着相当大的成见？”杨增新话题忽转，扯到日间在贵宾厅发生的那一幕，正色说道：“新疆孤悬塞外，远离中枢，从地缘政治来讲，新疆可以说是处于英国人和俄国人四面包围之中。 外交上的事务，稍许处理不当，很有可能造成国家之间的纷争，袁大总统现在被关内的各省都督闹腾得分身泛术，若是这个时候被英国人找到借口寻衅挑事，进而达到出兵进驻新疆强占索要地盘的目的，老弟，你可有相应之对策？” “没什么可想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唐朝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右手一边cao起手抓羊rou往嘴里塞，一边说道：“欧洲那边打得正凶，我就不信英国佬敢在新疆闹事，惹急了我，我跟德国人合作，把他们的印支半岛搅得天翻地覆复，看谁怕谁。”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杨增新顿时被唐朝这番很不负责任的言论吓坏了，连连摇手，正色说道：“新华老弟，现在这个时候，你可千万别跟德国人和土耳其人扯上关系，英国人和日本人正想抓你的小辫子，你这不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杨老哥，老大哥，咬人的狗不叫，越是叫得欢的狗，越不敢咬人。”唐朝也没顾得上自己右手油腻腻的，伸过去在杨增新的胳膊上拍了拍，“小弟我是能耐有限，要不然真想带兵杀向欧洲战场，跟这些洋鬼子真刀实枪地干一仗。庚子年的国耻，你鼎臣兄或许已经忘了，但我唐新华，绝对不会忘，也不敢忘！ 如果能有法子让这些洋人在欧洲战场相互拼得更凶，杀得更狠，血流得更多，哪怕就是搭上小弟这条性命，我若是稍稍皱下眉毛，就不是带把的大佬爷们！鼎臣兄，跟洋人打交道，你听我的，保证错不了。你对他越凶，他对你越客气，相反，你若是显得处处怕得罪他们，他们就随时随地有可能骑到你脖子上拉屎拉尿。” “唉！”杨增新长长地叹息一声，摇头说道：“理虽然是这个理，但是，英国人船坚炮利，工业发达，武备先进，凭咱们现在手里的这点家底，怎么可能跟他们硬拼？新华老弟，你别忘了，在新疆，可不是单单只有英国人和日本人在虎视眈眈，北边的老毛子，那也是个不好惹的强邻。俄国人现在可也是协约国中的一员。” “要不这样，鼎臣兄，改天我给大总统发份电报，请大总统赐我一个蒙疆巡阅使的头衔，日后凡是跟洋人打交道的事情，你全推到我头上来。”唐朝显得非常讲义气地拍着胸脯说道：“出了任何差错，要是大总统怪罪下来，小弟我全兜着，绝不连累到老哥你。只要有我唐新华在新疆呆上一天，洋人在新疆经商不交关税，横行无忌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不给他们那点狠，他们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 “唉！年轻气盛，年轻气盛啊！新华老弟，你这样迟早是要吃大亏的。”杨增新嘴里虽是这么唉声叹气的，实际上心里面却是塌实多了。反正你唐新华是袁大总统的人，你要人大总统给人，要枪袁大总统给枪，有你顶在前面跟洋人打交道，老夫当然乐得图个轻闲自在。 “我会不会吃亏，暂时还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今后凡是进入新疆的洋人，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全都必须给我老老实实地服从新疆颁布的所有律法条例。”唐朝cao起一把割rou尖刀“嚓”的一声齐柄没入矮桌面里，杀气腾腾地说道：“在我唐新华的辖区治地，不论是哪国的洋人，没有作何特权可言！” “新华老弟，你可别怪老朽没提醒你。”杨增新脸色凝重地望着唐朝，“或许新疆的洋人拿你没招，但是，英国人日本人，还有俄国人，他们想对付袁大总统，法子可就多了！” “嘿嘿！山高皇帝远！”唐朝毫不以为然地干笑两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再说了，大总统现在忙乎关内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忙乎不过来，哪还有闲心来管新疆的事。鼎臣兄，听兄弟我的没错，大可将心放肚里。论跟新疆的穆斯林和回疆八部王公打交道，你老哥在行，是这个！” 说着，唐朝挑了挑右手大拇指，继续说道：“不过，要说对付这些列强洋人，小弟我就比老哥你在行多了，别忘了，我可是在海外漂泊多年寻求落叶归根的游子，打小就是在洋人的圈子里成长起来的。” “得得得，只要你不怕大总统怪罪，我一介老朽有什么可担心的。”杨增新轻抚着下巴上的花白色山羊胡须，笑呵呵地说道：“那咱俩可就这么说好了，以后，内政方面老朽负责，外交和军事方面的事务，就由老弟你一力承担。” “行！没问题，就这么定了！”唐朝显得格外豪爽地拍桌定音。 “新华老弟，你今儿个能不能给老哥哥透个底。”杨增新神神秘秘地问道：“你究竟有没有跟德国人合作？” “我要说没有吧，鼎臣兄肯定不大相信。”唐朝看似毫不费力地将那柄削rou尖刀从桌面拔出来，拿起桌边那块专门用来擦手的面巾，轻轻的的擦拭着锋利的刀刃，“可真要说有吧，却又实在是在骗老哥。这么跟你说吧，鼎臣兄，断魂峡里面，确实存在一定规模的工业基础，制造枪炮及醒套弹药的生产能力，不会比巩县的兵工厂和汉阳兵工厂差。在新疆武装二十万装备精良的驻军，并实现所有军需物资自给自足，完全没问题。这，就是小弟敢跟英国人日本人还有俄国人硬顶的底气所在！” 入眼杨增新恍然大悟的神态，唐朝紧接着又给了杨增新一个大大的惊喜，“除此之外，鼎臣兄，政府部门最关心的财政问题，兄弟也可以为老哥你提供一定的支持。我知道鼎臣兄一直在琢磨着在新疆省内发行纸币，但因库存白银储备不足而犹豫不决。我可以拿出一百五十吨黄金，三千万现大洋，用于筹建西北银行，这份大礼，鼎臣兄，应该不轻吧？” “此话当真？！”杨增新那双老眼里顿时只冒绿光。 “黄金和现大洋就存在唐家堡的秘密金库里。”唐朝点头笑道：“只要鼎臣兄想去看，随时都可以启程。” 杨增新不愧是个资深的老官僚，旋即便恢复了原有的镇定，轻合着老眼，缓缓地捋着下巴的胡须，像是琢磨什么。好一会儿，这才老眼一睁，精光暗闪，“新华老弟，你我若是动用这笔黄金和白银储备，万一袁大总统追查下来，如何收场？” 很明显，杨增新想当然地认为唐家堡里面的那个秘密金库属于袁大总统所有。 “你我又不是将这批黄金白银据为己有，中饱私囊。而是将之用于发展新疆的经济和民生建设，行得端，坐得正，何惧之有！”唐朝显得满腔正气，大义凛然地说道：“再说了，这是大总统批给我的用于建设回疆驻军的军费储备，我有绝对的支配权，怎么用，用多少，我说了算！” “新华老弟，新疆能有你这么一位克己奉公的大将军坐镇，实乃回疆各族人民之大幸，幸甚，幸甚啊！”杨增新起身握着唐朝的双手，连连用力摇动着，老眼里隐显激动的泪光，唏嘘不已： “你这可是帮了老朽大忙了，解决大问题了！有了这批黄金白银当储备，老朽完全有信心让回疆各部王公和迪化城的大商户再凑一笔数量可观的黄金当库存储备，如此一来，新疆全境就可以实现面值与卢布等同的，属于我们自己的货币！政府有钱，就能发动更多的劳力，大兴水利，开荒屯田，新疆各族人民的好日子，不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