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菩萨低眉
“我，我输了？” 满脸不可置信地跌坐在地，王长芦的面色有些萧索，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简直都有想死的念头。这并不是郭修让他下了面子，主要是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苦练了十几二十多年的东西结果却比不上郭修这个年轻人，一时间有些想不开罢了。 “这……”萧晋中也是有些怔住了，他原本还想自己的弟子给郭修一点小小的挫折，然后自己顺势跟上给对方讲讲人外有人的大道理。 在萧晋中想来，那样的话，郭修最后肯定会佩服自己到五体投地，然后自己再顺势提出收徒的想法，然后顺利地把郭修给收入门中，两全其美。 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第一步计划就这样随着郭修的胜利而胎死腹中。 “承让了。”虽然胜利了，但是郭修也并没有骄矜，只是淡淡德笑了笑，冲着萧晋中拱了拱手：“不知道萧老爷子是否能请教几招？” 萧晋中的面色有些凝重，没有贸然答应，但是也没有明言拒绝。他自己大弟子的实力，自己自然是清楚的，虽然说实战经验颇少，但是那即将错估的修为也足以将那些经验给弥补回来，而郭修胜得如此轻松，也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郭修的修为要比王长芦要高上不知一分。 要是说郭修之前一招制服了王长芦还让那些弟子有些吃惊的话，那么郭修现在的行为在那些萧门弟子看来，就是纯粹的作死了。场中弟子有性格爆裂的，当场就骂了出来。 “就你也妄想挑战我师父，也不看看你自己究竟是几斤几两！” “就是就是！”一人说话，其他围观群众顿时同仇敌忾起来，纷纷站出来响应他的说法。本来郭修打败了王长芦就让这些人感觉有些不爽，眼下更是妄图挑战萧晋中，这让这些平时就热血澎湃的青年如何能忍？要不是萧晋中还在场，相比此刻他们早就怒极而上了。 看着场中吵吵闹闹，隐隐更是有失控的迹象，萧晋中的眉头深深一皱，对着自己的弟子蓦地呵斥了一声：“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萧晋中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如洪钟一般，嗡然而鸣，带动空气簌簌而振，顿时将场中的吵闹之音给压制了下去。 “郭先生，清吧。” 萧晋中看向郭修的眼神充满了严肃和慎重，就连口中的称呼都随之变了，要是在之前他还是把郭修当成是一个有天赋的年轻后辈的话，刚刚郭修和王长芦那一战却足以让他看清，郭修哪里是一个天才后辈？分明就是和他处在同一等级的高手！ 萧晋中此话一出，场内顿时鸦雀无声，但是除了亲身感受到郭修修为的王长芦之外，所有人都感觉有些不服。 “什么嘛！这个家伙刚刚的胜利分明就是碰巧的事情，真正打起来怎么会是大师兄的对手，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这么看得起他。” 持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但是萧晋中平时的管教很严，徒弟们对他倒是极为信服，因此心中虽有不满，但是却还是依照萧晋中的吩咐，没有再多言。 郭修哂然一笑，知道对方刚刚露了那一手音功是存了震慑自己的心思，但是他倒也不在意，在郭修看来，接下来和萧晋中的一战当中能够学到什么才是重要的事情。 郭修他算是已经看出来了，萧晋中的修为虽然绝对不低，但是撑死也就是即将达到一流练气的程度，论起来还没有他之前见过的夏武星和桂易君厉害，自己虽说修为没有他高，但是再加上实战经验的话，自己和他之间应该没有谁能够绝对有把握赢得胜利。 谭靡对于这种两虎相争的场景最为喜欢，她的心中本就是不怎么安分，此刻一见势均力敌的两人上场，再想起昨天晚上郭修神乎其技的表现，对于接下来的比拼不由得感觉更加期待了起来。 寂然无声，随着两位武者一上场，即使是场下的众萧门弟子对于郭修有着再多的腹诽，在此刻也尽皆把话头给憋了回去，转而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师父，心中都在暗暗加油。而谭靡也是默默地为郭修打着劲，一双桃花眼当中满是兴奋的灼灼光华。 “得罪了！” 郭修抱拳施礼，转而脸上笑意尽去，一脚如同铁犁般轰地直垦在地上，同时他的双手霍然分开，一手立于面前虚对自己眉心，一手沉在丹田。这一个三体式开得那叫一个刚猛劲烈，在郭修他脚下稳稳踏住中宫之时，那种如大枪一般勇往无前的气势便霍然铺开，场下的众人都觉得隐隐有些睁不开眼。 “好功夫！”萧晋中既然现在已经上场，就自然不会有露怯之色，看到郭修开式，他的心中也是豪气万丈，好像也随之回到了自己少年之时，一时间竟是起了几分意气风发之感。 对比起郭修那刚猛的形意三体，萧晋中双手微微一划，随之侧迈一步，脚下虽是寂然无声，但隐隐间却透露出几分厚重来。而再看他的拳势，似三体而不是三体，前手如同三体的前手一般，但是他的后手却是微微合在前手的肘尖下方，双掌似分未分，若是说他的下盘给人以稳如泰山之感，那么他的上盘却又尽显飘逸清灵之美，这两种本应该互相矛盾的风格在萧晋中的身上反倒没有那种冲突感，却是给人以一种诡异的和谐，好像这本来就应该是那样一般。 “八卦？” 郭修眼前一亮，看见萧晋中的招式，当时就有些手痒起来。 对于八卦郭修一直都是非常有兴趣的，但是却一直无缘真正一见。在京华和夏武星一战之时他却是没有赶上骆羽流的上场，因此没有见到那一局精彩的八卦对形意，因此一直在心中抱以为憾，但是此刻萧晋中却是也用的八卦之拳法，登时让郭修感觉到自己是不虚此行。 “我萧家的八卦乃是传承于程氏廷华祖师一脉，再加上我萧家曾经得到老一代跤手的传承，因此对于摔跶之技颇为精擅，郭先生可要小心了。” “多说无益，正好让我见识一下传说中正宗的程式八大掌是什么样子。” 郭修知道明芷秋也是习练的程式八卦，但是对方的功力太浅，纵使是自己和她搭过手，显然是看不出什么东西来，眼下这萧晋中身为一个高手，自然是比明芷秋要强上许多。 萧晋中得了信，也不轻视郭修年少，脚下摆扣步一运成圆，一脚顺势趟出，无声息间已然将他和郭修之间的距离一拉而过，场中众人只觉得人影一晃，再定睛看时，萧晋中已然对着郭修的侧线直扎而来，手中掌如龙爪，隐隐形成扣动之形状，来势凶猛如虎。 郭修面对强招却是不进反退，自从习练形意之后，他的字典中便再也没有了后退一说。面对萧晋中的侧线袭打，郭修后脚在地面上蹭然一蹬，拳拳见横，手臂蓦然一个翻过，横拳如同铁梁一般便直架了出去。 砰然一声两招相交，场中尘土飞扬。萧晋中自知年老力衰，光是凭借硬力定是对不过郭修，因此他的手臂黏住对方，脚下遽然一转，向着侧面再趟了半圈，同时粘连推动手臂整个身体仿佛在那一瞬间就化作了一个轴轮，哗啦一下便将郭修的拳势给带了开去，同时一记暗掌霍然便按向郭修的小腹。 但见萧晋中的拳架子霍然而小，那手臂更是如同贴在自己的身上一般随身而动，看这轴向，却正是八卦老八掌当中的“摩身掌”。 郭修一个没注意便吃了一个小亏，忙起了一个龙形腿，膝尖如铁抬至小腹，啪嗒一声直接迎上了萧晋中的暗掌，将这一击完全给挡了出去。在那同时，郭修双拳如锥一般拧翻而上，两记钻拳霍然便插向萧晋中的下颌。 这钻拳所带来的拳风更是让人心惊，场面上的三合土都被这一下给硬生生地卷将起来，众人俱是屏住了呼吸，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两人交手，生怕错过了什么。 郭修的这一招却是在形意钻拳的基础上又再次融合了升龙的意境，由下而上的钻拳本来走的是水性的柔拳路线，被郭修这么一用，却是平白带出了几分金气萧然的劈拳意境来，风声猎猎，好不了得！ 萧晋中眼见对方攻势来到，刚欲伸手再用摩身掌甩开郭修攻势，可是他忽然感觉下阴处一凉，登时后脊梁就如同被电击了一般，整个人都不由得跳了一下。 却是郭修在上招出手的情况下，下盘攻势却还没停，那提起的龙形腿直接砰地一个弹踢，对着萧晋中的命.根子就招呼了过去，看到这一幕的男弟子都感觉裆下一凉，不自禁地将两腿夹.紧了几分。 龙形腿龙形腿，所谓龙形腿，打得就是一个蛰龙升天的意境，又怎么能是一个小小的膝顶就能结束的？萧晋中一时大意被郭修钻了个空子，一分的差错却要十分的精力来弥补，一咬牙全身养内之力全开。之间他由肌rou到骨骼再到内脏骤然运力，只是一个用劲，这周围竟然随之轰然一阵爆鸣，空气更是有着隐隐的波动，化为无形震荡向着四周猛然掀去。 四周弟子眼睛尽皆发光，看向萧晋中的眼神当中充满了崇拜，这种神乎其技的修为，想必也只有师父能够施展得出来吧！ 萧晋中却没有他的弟子那么乐观，依旧脸色凝重，只见他双掌合十直接从郭修的双臂之间插了进去，蓦地一荡而撑直接豁开了郭修的攻势。他的手臂搅动翻裹，那合住的双手更是如同鲜花一般忽然绽开，砰地便硬托住郭修的下巴，把他给生生地震飞了出去。 郭修早在萧晋中发力的时候便已经惊觉，但是奈何对方的功力还是比自己要高上一筹，眼见没有办法破招，索性那龙形脚便轰然落下，砰地在那三合土上踩出一个碗大的深坑，同时借力，如同一只挥舞着镰刀的大螳螂一般，蓦地向后跃飞而去。 因此，虽然看上去萧晋中是一巴掌呼在了郭修的脸上，但是郭修实受的力度却没有多少，两人算是势均力敌，谁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 郭修借势后退，整个人在空中倒掠了将近五六米方才落地，稳稳一个三体扎住了脚跟。再看萧晋中那一方面，骤然发力虽然取得了极好的效果，但是他终究还是有些体力跟不上了，一下子爆发打出去了之后，现在或多或少有些疲软的感觉。 “萧老，还继续么？咱们要不要歇一会儿？” 萧晋中一听这话顿时不干了，吹鼻子瞪眼的，就差眉毛都竖了起来：“歇什么歇？再来过！”强提起一口气，脚下浑然一划，在地面上趟出一个硕大的圆环，对着郭修便急袭而来。 这一次却是萧晋中先动了手，郭修无奈地叹了一声，他看出对方的体力有些不济，本来还想着这样会有些胜之不武，哪想到萧晋中却是不肯输了这个阵仗，竟是气呼呼地否决了郭修的提议。 你要战，那便战！ 郭修深吸一口气，把种种犹豫全部抛了开来。 “速战速决吧！”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郭修便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本事，后脚蹬前脚趟，可让众人惊奇的是，那打在郭修前面的却不是拳头，而是那如铁铸钢浇一般的锃然剑指！ 这是什么？ 众人疑惑，萧晋中更是诧异地看郭修，他不明白郭修为何忽然改变了风格，心中还尚在奇怪，转瞬间，那尖锐的破空声和诡异的虚影便是吓了他一大跳，皮肤上的鸡皮疙瘩瞬间都暴了起来。 咻——！ 郭修冷眉冷眼，手如鹤喙捕食，对着萧晋中的肩井xue便霍然戳去。那一瞬间，郭修脚下碾动借力，身内更是分筋错骨养内齐齐运动，带动丧流百连勾的超高速度，爆发出来的绝强劲力竟是在那一瞬间直接让郭修的拳速突破了音速，轰然便打了出去。 那白色的音障出现的一刹那众人都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人类怎么可能到达超音速的境地？！这不是在玩我吧！ 而郭修却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在那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手臂上的衣袖几乎是在瞬间就被狂暴的空气流给撕成了碎片，刀子一般的空气直接就刮在了自己手臂的肌肤上面，却终究没能够留下丝毫的痕迹，反而更加坚定地点向了对面的那个身影。 萧晋中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种由自心底的恐惧，第一次，他竟然在郭修的攻势下面产生了无法匹敌的感觉。但是，只是稍稍一瞬间他便缓过神来，武者的心性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打破！ 深吸一口气，萧晋中却不见闪避，也没有丝毫叫停的意思，那眼中反倒是闪现出几分跃跃欲试的神情来。作为一脉武学世家的传承人，要说没有几下压箱底的秘手那绝对是自欺欺人，只是以萧晋中的身份和修为，往常难得有人能够把他逼到这个境地，没想到习练多年没有用出过的秘手，却是现在郭修的身上开了荤。 萧晋中面色沉肃，那一瞬间，众人都感觉萧晋中的动作变得缓慢无比，他的每一式每一招都十分清楚地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好像是经过慢放一般，让人印象深刻无比。 但是，那真的是慢吗？ 在萧晋中拳势拉开的时候，郭修那突破音速的一记铁指，却仍然没有来到萧晋中面前，似慢实快，突破时间界限的一记招式，却没有人感觉到它的诡异。 因为在那一瞬间，萧晋中原本沉肃的颜面上，竟是忽然除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眉眼尽敛，仿佛带上了无尽的慈悲，看透了无数的轮回。 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被萧晋中的神色给感动，心中莫名出现了淡淡的哀伤，但却是无比的满足，他们都像是见到了不存在于此世的东西，更仿佛……看见了神佛的面孔！ 菩萨低眉。 …… 附录：形意拳七打十四要歌诀—— 头打落意随足走，起而未起站中央，脚踏中门抢地位，就是神仙亦难防； 肩打一阴反一阳，两手只在洞中藏，左右全凭盖势取，束长二字一命亡； 肘打去意占胸膛，起手好似虎扑羊，或在里波一旁走，后手只在肋下藏； 打法定要先上身，手脚齐到方为真，拳如炮形龙折身，遭敌好似火烧身； 胯打中节并相联，阴阳相和得知难，外胯好似鱼打挺，里胯抢步变势难； 膝打几处人不明，好似猛虎出目笼，和身辗转不停势，左右名拨任意行； 脚打踩意不落空，消息全凭后脚蹬，与人较勇无虚备，去意好似卷地风； 臀打起落不见形，猛虎坐卧出洞中，背尾全凭精灵气，起落二字要分明； 肚腹打法意要隆，好似弯弓一力精，丹田久练灵根本，内外合一见奇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