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悄无痕迹
四百二十二年七月，盛夏。 哪怕是天色已晚，暑热也尚未散去。杨雪站在营地门口，确认周围没什么异状了后，径直走入帐篷之中。 距离他们逃出玉龙山过了些许时日，最开始的时间里他们真是感觉被什么追逐着一般，马不停蹄地向着武炼方向移动，直至拉开了距离后才终于歇了口气，回归了正常的步调。虽说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的突发状况，不过随着七月已到，虫世木等人心头笼罩的阴云也愈见浓郁。 看着一路上饥民流散，集落荒芜的景象，虽然事不关己，但之前还身处朝气蓬勃的花果山中的东美洲一行也颇觉恍若隔世，莫名有了些感慨。 而因为鬼夷军封堵中都的缘故，周围的居民基本都流离他乡，只有少少几支商队还行在路上，但也基本上都短期内不打算回来而一去不回，其实说是逃命反而更加恰当。 当东美洲小队遇到他们时也去打听了些情报。今日便是在这支偶遇的商队的营地中稍稍逗留一会，不过让人好奇的是，明明是荒郊野岭，这支商队却似乎在这驻扎了有些时日，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虽说四人来路不明，但商队主人却也算是不甚冷淡，除了不让靠近营地中心以外便无甚拦阻。 “啊，杨雪jiejie。” 见着她走了进来，帐篷之中原先坐在椅子上甩着脚发呆的可拉一下子跳了起来，不知是不是玉龙山上的经历着实吓到了这个小女孩，直到最近才总算回复了些开朗的性子。 杨雪摸了摸她脑袋，除了梵森以外，新人中便仅剩她没有惨死在赵缀空手下，而且因为基本没有战斗能力，杨雪便一直让她跟自己处在一起，以防不测。 在逃离玉龙山的时候，可拉对那些怨念深重的藤蔓的敏锐感觉让杨雪也很是在意，之前在主神空间查询兑换时，杨雪就知道一些仅限部分特殊的人才准许的兑换，包括在她眼中价值极大的精神力扫描和心灵链接之类的技能，而它们要求的都是具有精神力特长。而那种怨念十足的藤蔓，倒是也跟精神力沾的上边。 如果可拉拥有这种天赋的话，日后必然能成为东美洲小队极重要的一个部分，而赵缀空放过她不杀，也可以由此解释。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不过这些事情杨雪也只是对梵森说了说，并没有对可拉透露这些事情。就算杨雪的猜测完全正确，那也是回归主神空间以后的事了。 “不是，我只是觉得最近气氛都变得好压抑，有些……透不过气来。” 可拉摇了摇头，随后有些低沉地说道，初见杨雪回来的开朗神情也黯淡了下去。 “我、直到现在也还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其实不分心照顾我的话，之前和现在大家都能更轻松吧……” “……杨雪前辈，我是不是在拖大家的后腿？” 杨雪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呼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你是我们的同伴，保护你是当然的事情，至于其他的事情，何必想太多？” “可是——” 可拉张嘴欲言，抬头看到了杨雪清冷的眸子，却也静默了下来。 “没有人可以一开始就做好每一件事，特别是在这个与现实迥异的世界里，你的表现已经比许多人都要优秀得多了。” 这么说着，随后她思索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着如何言说，尔后少见地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知道吗？比你经验更丰富的虫世木先生，在之前我值夜的时候还在经常做恶梦，不断说‘赵大爷饶命’之类的梦话呢。” “只要做好现在分内的事情就够了，一根筋把无论做得到还是做不到的事情都扛在肩上，为了远超自己能力的事情而担心不已这种想法……不过是傲慢而已。” 杨雪望了望帐篷顶部，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却是转过脸去而用手揉了揉可拉的头。 “……嗯。” 不知道这些话她能听懂几分，不过眼见可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大概心中困惑也不再继续纠结，脸上的紧张和迷惘都消退了不少。 眼见可拉神情舒缓下来，杨雪也呼了口气，放松下来，对她而言难得有说这么多话的时候，一席话下来，看着可拉的神情，连她自己内心的阴云也消散了不少。 “……时间快到了啊。” 恰逢此时，梵森也拉开了帐篷的门帘走了进来。之前他去跟这些商队的成员们闲谈打听情报，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新发现，以往常常挂在脸上的温和微笑难得地收了起来。 “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不，一如往常，玉龙山那边还没有动静传来。” 梵森摇了摇头，只是脸上思考的神情却并未淡去，又扶了扶他的眼镜。从他们决定逃跑以来，一路上主神倒是并没有给他们又搞出什么剧情改变出来。 他就这样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斟酌着如何组织脑中思绪，随后开口说道。 “我是觉得太平静了，平静得很不正常。” “我们现在的遭遇越是毫无波澜，反而越让人觉得不安。主神把我们提前丢到异变爆发前的玉龙山，自然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但是……” 从玉龙山上殊死还生时起，他们早就做好了接下来一路险恶遭遇的准备，像是一个等着预想中的自己的惩罚降临的囚徒，却像是被人遗忘一般只等来日子推移。 主神当然不可能会有什么怜悯之心，那么……其实是他们一行人忽略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信息？而现在看似安全的状况，其实早已经潜伏着极深的凶险？ “……” 这样的想法其实在杨雪心中也隐隐约约早就有了雏形，只是一直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将之实化。此刻被梵森点明开来，自然也陷入了思考。 不过梵森想说的事情似乎不止如此，没等杨雪回应，他便继续说道。 “其次一件事是，物资。 我记得地很清楚，从我们决定逃离玉龙山时起，我们没有遇到过盗匪和什么意外事件。对吧？” 杨雪闻言有些奇怪，不过看在梵森一脸认真，也回忆了一阵，又点了点头。 “从决定逃跑到现在，刚好六天。这六天我们每一个人的消耗都没有超出预计，如果有的话我和你不可能不会察觉。” 梵森说完这句后，却是直接沉默了，他把眼镜往鼻梁上抬了抬，反光的镜片挡住了他的眼睛。但杨雪还是看见他眉头稍稍皱了起来，似乎心头萦绕着什么解释不通的问题一般。又过了一会，远比之前还要认真地出声问道。 “奇怪啊……” “我们剩下的物资储备，如果得不到任何补给的情况下，以我们四个人来说还能支撑半个月左右，应该是这样吧，杨雪女士？” 杨雪愣了愣，正准备点头，听了梵森的话后却是心头突然涌现出一股淡淡的违和感。 “四个人……半个月？” 是不是，有点太少了？ 那违和感逐渐缩小在了某个区域。 这次任务加上新人总共有十五人，而且这次他们进入前就知道是风姿物语这种又大型又高层次的世界，用常识来想，起码也该备有一个月以上的物资以防意外。 可是现在的物资……四个人……只够支撑半个月？ 仔细想想每天用了多少也都在她的记忆之中，物资分配一直都没出现什么问题，那么是她和虫世木粗心大意，当初就没有准备足够的物资？ （不，不会……） 就算不知道具体人数难度，也应该对此有所预计才对。而常识也看得出风姿物语肯定会比他们上一场恐怖片，一次九人难度的任务要困难得多。除外赵缀空这个特殊因素，杨雪和虫世木两个资深者也不可能只做出这点准备。 记忆准确无误，逻辑上却说不通，正当杨雪不禁为之沉默之时，帐篷的门却再一次被拉开。 只见虫世木快步走了进来，杨雪正准备问问他对此有没有什么头绪，却正看见他脸色却很不好看，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只见他摇了摇头，随后对着三人沉声说道。 “我先说下我的发现，之前我去打听消息的时候，不小心碰见了这个商队的人正在掩埋一具很奇怪的尸体，我稍稍调查了后发现……” “这个商队的人很可能是奴隶贩子，而且运的是…… “鬼夷人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