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你看这三个人，”陈思成指着屏幕，“从他们的动作可以看出，他们并没有用手机书写什么，只是在浏览网页，所以不会是我们的目标。” “也许他们将网贴内容事先存在手机里，然后再复制出来呢？”王原说。 “不会，”陈思成肯定道，“如果像你所说，能想到利用无线wifi发帖，不留下IP供我们追踪，他们就应该有掩饰自己样貌的行为。” “或许他就是利用了我们的这个心理，故意为之呢？” “你觉得像Thanatos这样谨慎的人，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吗？即使他预测到我们会有这样的想法？”张丽雅否认道。 “那有没有可能是老板或者两个职员呢？”曾小凡问。 “观看录像可以得知，发帖前后，两个职员都在忙着做食品和招呼客人，虽然老板没在监控之内，但她没有任何理由用自己家的wifi来发帖，这不是明摆着被我们怀疑吗？所以他们都不会是。”陈思成总结道。 众人不再说话，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如果说Thanatos真的在这些人里面，也只有可能是这两个人：戴着黑色鸭舌帽看起来有些像学生的男生以及相貌被笔记本屏幕遮挡住的男人。 “对这两个人进行人rou搜索，确定身份后进行调查，”潘笑下了结论，“老板，这段录像我们暂时拿走了，感谢你对警方的大力配合。” 处理完毕后，潘笑和周望去路边小店买了几个卤rou卷分给其他人，然后六人坐上了王原的商务车，往警局方向驶去。 夜色幽暗，天空沉甸甸的，好像要塌下来了，潘笑看着熬红了眼，正大口吃东西的成员们，靠在窗户边上，吸起了烟。 一根烟毕，潘笑疲累地合上了眼，说：“今天就暂且休息下吧，大家都回家洗洗，睡个好觉，明天再战斗。” “可是头儿……” 周望心想，好不容易才有点眉目，应该趁热打铁，但发现众人都已是疲累不堪，于是也不忍心再说些什么。张丽雅坐在潘笑后面，吃完了东西便靠在椅背上，她无法看清前面的男人，只能看见男人那未被座椅遮住的鬓角，合着从前窗投射进来的微弱灯光，若隐若现，也许……他比我们任何人都心急想捉到那个人……张丽雅在恍惚中睡了过去。 已是深夜。 漆黑的小屋里，男孩坐在电脑前不停地敲打着键盘，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Hecate 这次做得不错，轰动了整个S市，所有人都把你当成了救世主，成为主宰的滋味，很美妙吧。 Thanatos 从发帖的那一刻我就预料到了，过不了多久，Thanatos这个名字将会被所有人供奉！ 男孩急促地敲打着键盘，眼中透出一股无法抑制的兴奋。 Thanatos 你知道吗？杀那个女人的时候，我甚至不用亲眼目睹都能感受到她的死状，脱光了衣服然后勒死自己！哈哈哈，惩罚这种人，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Hecate 我一直都密切关注着你，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Thanatos 等着吧。 Hecate 不过你得记住，密切关注你的人不止是我，还有那个所谓的专案小组，不要露出马脚，否则没人救得了你。 Thanatos 一二一三专案小组是吧？放心，那只不过是一群不自量力的警察罢了，想抓住我，门儿都没有！ Hecate 好自为之。 谈话告一段落，男孩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熟悉的网页，他仔细地浏览着每一条评论，那些评论几乎都是对Thanatos的追捧，他们正求着他去拯救。感受着自己正在被这座城市所需要，男孩一直蠢蠢欲动的身体更加燥热，似乎一股巨大的力量正要喷薄而出。十三年来，这股力量一直都被他所压抑，每当男孩看着其他人幸福的样子，对那个女人、对这座城市的恨意就越浓，如今终于是时候爆发了。 “爸爸就快回来了，我们再等一下。” 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到底还要等多久！以前他不懂，他不懂为什么父亲越来越晚归，他不懂为什么母亲的情绪越来越消沉，他不懂为什么永远等不到！母亲甚至连最后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走了，他甚至连母亲的一张照片都没有！现在他懂了，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某些人的私欲，因为某些肮脏的原因！这一切，原本可以不必这样！ 他忽然想哭，这么多年来的伤痛、忍耐、行尸走rou乃至像条狗一样地活着！不被任何人所关心、在乎，是不是就是为了这样一个机会？ 男孩沉默良久，直到屏幕都已经自动熄灭了，整个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也不知过了多久，男孩突然从膝间抬起头，他死死地盯着前方，以往淡漠的眼神此时已经化作一把寒刃，直刺黑暗！ 从现在起，我，就是这座城市的神。 经过调查，Thanatos发帖前后在猫咖使用手机和手提电脑的一男一女分别为：刘杰，男汉族，二十三岁，现就读于S市大学；田志泽，男汉族，三十一岁，猫咖附近IT公司的白领。 根据二人口供，当时刘杰是约了同学在那里玩，却被爽约，所以正在发短信询问对方，田志泽则正在用手提电脑写工作，曾小凡检查了二人的手机和电脑后，确无可疑。 “所有人都不是Thanatos，那他是怎么用猫咖的ip发的帖子呢？”王原奇怪道。 潘笑咧起嘴，用意料之中的口吻说：“其实我们早就该料到的，这家伙的反侦察能力那么高，又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的线索让我们查呢？我看他当时压根就没进去，现在的WIFI范围那么大，就算在店外也可以连接上。” “他根本就是在牵着我们的鼻子走！”曾小凡不甘心地嚷嚷。 “这实属无奈之举，”陈思成皱着眉头，“现在我们只能将那个时间段猫咖外面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看看，希望能有所发现。” 潘笑沉吟片刻，说：“好，小凡，你和原哥察看监控录像，思成，你和丽雅密切关注帖子的动向。” 众人默许，唯有陈思成看着潘笑，好像在问，那你干什么？ 潘笑轻声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自从成了Thanatos之后，苏皓的一举一动都谨慎非常，为了保证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他甚至到手机旧市场买了部二手机，只要在外时，任何关于Thanatos这个身份的联系都使用的是这部手机。 老师正在讲台上口若悬河地讲课，一部分好好学生积极配合着，苏皓却怎么也听不进去，这时，手机震动了。 那是一个网名为飞枪的人发来的消息： 飞枪 前几天写给媒体的匿名信得到了新闻界的关注，关于死神Thanatos的报导漫天都是，相信你也看到了。现在专案组调查了发帖时间段猫咖的可疑人物，一无所获。正在察看当时街上的监控录像，以及关注帖子动向。 Thanatos 很好，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飞枪 别跟我套近乎，这令我感到恶心，如果不是为了…………我根本就不会这么做！ Thanatos 什么原因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终究为我卖命了。 飞枪 我希望你能换个用词，我怎么会帮你这样变态的杀人凶手卖命！那只不过是你在威胁我罢了！ Thanatos 行了，别那么生气，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吗。继续帮我监视专案组，一有动作，马上告诉我，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飞枪不再回复，片刻后，他的头像变成了灰色。 飞枪是苏皓在刑警大队的眼线，对方受制于苏皓，是因为Hecate曾告诉苏皓，飞枪的父亲涉嫌亏空公款，并将重要的证据（一段录音）发给了苏皓。H告诉苏皓，只要他以此威胁对方，让其将专案组的调查情况透露，就更利于死神的审判。 飞枪的身份苏皓并不知道，从对方父亲的把柄、到与对方联系，都是H在做中间人。不过这并不重要，苏皓目前只需要达到他的目的就可以了。 念及至此，苏皓脸上露出了尽在掌握的微笑，将手机收起，他的心情大好。 潘笑站在门外，他理了理思绪，将要说的话整理好，按响了门铃。 嘶哑的门铃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着，好像垂暮老人正发出生命中最后的低吼，潘笑丝毫不怀疑这门铃下一秒就会被自己按坏。 良久，就在潘笑正准备离开时，门开了。 一张苍白的小脸从门缝里探出来，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潘笑：“你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