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1节：断剑

    与郑封分别之后，郑家臣和妻子梅玉茹一路向南，不足三天时间便赶到南阳府境内。郑家臣与梅玉茹商议一路，到相对偏僻些的地方居住，以逃避清兵再次侵扰。

    悔悟的梅玉茹感觉对不起儿子郑封，不愿意离郑封太远，便在离开鲁府不远的一个小村庄住了下来。

    这个小村庄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窝居在几座低矮的山峰之间。在山峰之间开垦梯田，靠山吃山，也在山上种些桑树，以便纺织巾帛，换取日常生活所需。

    这里距离鲁府四十余里，到南阳府府署云阳却有百余里。二人与其说住在南阳府境内，倒不如说更接近鲁府。因在这种三不管的地带，官府的管辖相对弱一些宽松一些，日后偷偷摸摸打铁，再把铁器卖到鲁府也方便一些。

    他们的儿子郑封所在的落凫山，距离与鲁府也比较接近。夫妻二人嘴上不提，其实彼此心里都明白，与他们一起生活二十年的儿子，突然之间说没就没了，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犹如悬挂房梁上的竹篮上不挨天下不挨地。

    幸好还有一个可爱的郑前，每天又是吃、又是喝、又是拉、又是撒，稍有不留神就会出现意料之外的事。把二人折腾得满脑袋浆糊，可是有这样顽皮的孩子，二人忙并快乐着。

    在村子住下来的第二天，郑家臣拿着通行令去找里长魏旭。

    魏旭此人是一名五十余岁的山里汉子，红脸膛，是个猎户。他因替居住山里的村民铲除过一头大熊，被官府通令嘉奖，也深受二十余户人家拥护，被举为里正。

    郑家臣的到来使魏旭非常惊讶，这里除了野兽出没，几乎是鸟不生蛋的穷山沟沟。此处的村民但凡有些出路，早早离开山凹，到更加繁华的地方安居乐业。

    为何郑家臣却流放到这里？而且手里还拿着看不懂的满文？似乎与清兵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仔细打量郑家臣，从大明府一路赶到南阳府，虽然一路仆仆风尘，一张老脸显山显水满是皱纹。可是郑家臣说话时声音宏亮底气十足，一举一动都如经历过大风浪的富贵人家，站在简陋堂屋中，他魏旭的房屋反而显得太促狭。

    里正魏旭经常接待官面的人，也是有一些见识的，问郑家臣以前做什么营生，为何被流放到这里。

    稍微考虑一下，郑家臣也没有隐瞒，直说以前是打铁匠，清兵入关之后全部家产充公，被流放到这里。至于以后怎么在这里谋生，暂时还没有想好。无非就是耕种采桑，有空的时间还想再打几把铁器。

    里正一拍手，喜乐非凡。

    作为一名猎户，魏旭长年玩长长短短的兵器，时不时自己动手打磨一些弓箭，与几十里外的鲁府的铁匠也极为熟悉。自从几乎所有铁匠遭难一年以来，狩猎时受到磨损而残缺的武器全靠他自己打磨修理。

    听到郑家臣自称是铁匠，以前残废的兵器也有了修理的人，自然喜出望外。赶忙拿出几把有点生锈的弃置不用的兵器，让郑家臣帮忙看一看，还有没有修理的必要。

    郑家臣接过一把生锈的短剑，转身走到门口，借着冬日的阳光打量一会儿，又向魏阳要了一把拇指粗的铁钎，说道：“这两把铁器相互撞击不出十下，这把短剑必定断为两半！”

    “哦？”魏旭挺不服气。那把短剑现在虽然锈迹斑斑，在辉煌的时候插在靴内剑不离身，曾经帮助他刺入过一头熊的腹部。这把剑磨好之后，魏旭相信，凭他精湛的打猎技术，还可以再把短剑插入熊的皮rou之中。

    郑家臣张口便称那把剑不质量不合格，魏旭当然不以为然了，反问道：“那——试试看？”

    把两个铁器还给魏旭，郑家臣道：“我不亲自动手了，免得里正说我用铁匠的技术蒙你。你自己来，用铁钎击打短剑的手柄，与平日劈柴那样用力就行，也不必刻意的下大力气。”

    魏旭接过两个铁器，按照郑家臣的吩咐去做，当当当不到十下，短剑果断应手而断，恰恰是从剑柄与剑身接口处断开。仔细观察断开的剑身，白生生的铁质中竟有比丝线还细的许多纹路。

    “啊！”

    魏旭不得不信服郑家臣眼光毒辣至极，可他搞不明白的是，这把短剑以前那么的坚韧，放了一段时间为何变成这种样子？简直跟豆腐渣似的不经折腾？

    郑家臣非常自然的笑道：“里正用这把剑曾经收获过庞然大物，遭受大力弯曲，从表面看是没有大问题，其实内部已经受损严重。也就是你更换武器还算及时，若继续用这把兵器去打猎，现在站在我面前的里正恐怕就不是姓魏了。”

    “为什么这样说呢？”里正好奇地问。

    郑家臣想了想说：“我拣简单的说吧，太专业的话里正也不一定听明白。这短剑有两个毛病，第一个毛病是材质不纯，里面掺杂有杂质。”

    “不会吧！”里正更加好奇：“虽然我不是专业铁匠，可是专业玩这个的，我还是了解一些的。这剑替我杀死过一头大熊，如此锋利的剑为何你说它材质不纯呢？”

    从里正手里要过短剑，郑家臣指给他看：“通常情况下铁绣是红色和褐色，可是这把短剑却有很浅的绿色。铜生锈叫作铜绿，所以这剑有浅浅的绿色。这说明什么呢？剑里面含有少量的铜，”

    里正凑到短剑前仔细打量，铁绣中果然有一层隐隐的浅绿色。抬起头时，里面还是不信服：“有铜更好啊，可以让这把剑更有柔韧性！知道青铜器么？好东西啊！”

    “这根本不一样。”郑家臣收起笑脸正色以告：

    “青铜器的材质以铜为主，加少许的铁增强硬度。铁器增加一些铜，反而导致铁器不够坚硬。铁和铜的溶点不同。铁的溶点低，铜的浴点高。铁化成铁水时，铜还是保持着原样。

    犹如炸鱼炸rou或炸其他的东西时外面炸糊了，里面还是生的。吃了这样的油炸食物人会生病；用这样的兵器打猎，只能说里正侥幸取胜，等于捡回来的一条命。”

    里正听完较为专业的分析，有些信服了，又好奇地问：“刚才你说这剑有两个毛病，那第二个毛病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