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晋江独发】 高跟鞋和平底鞋
江晚眉心微动,红唇欲启,想到程烨方才的话,自知之明和自讨没趣的觉悟她还是有的。既然人家说了是举手之劳,话里话外已经将彼此的距离拉到了陌生状态,她也没必要再多说。 没再停留,江晚轻点头,高跟鞋在静谧中传来有规律地音符,故作的风轻云淡被牢牢踩在脚底,每走一步,脚跟传来火辣辣的异样,宛若在嘲笑她虚张声势。 纤细曼妙的倩影引来多人注视,像是行走在夜间秀场的模特,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自成靓丽的风景线,鲜艳夺目。 “那女的谁啊?明星?” “没见过,不过长得挺美。” 几个男人们立在正门前等待司机过来,见到美女一时间来了兴趣,索性也是等着,几人站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瞧那小细腰,哥,是你的菜啊~” “啧啧,该说不说,少有的极品,咱们来零度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标志的,找个人问问怎么样?” “你小子,今晚才勾搭一个,这么快就忘了?” “男人喜新厌旧不是常态?用得着大惊小怪?” 侍应生看到缓缓停下的车,立时上前来打开车门,标准化的笑容欢送前来这里的每一位客人:“徐先生,一路平安。” 被唤作徐先生的男人刚迈腿进车又立即收了回来,回身看向开门的侍应生:“刚才那女人认识吗?” 侍应生依旧端笑:“徐先生,那位小姐是程总的朋友。” 男人眉头紧锁:“程总?哪个程总面子这么大?你要是告诉我那女人是谁,这小费可都是你的。” 侍应生瞥见他手里厚厚的一沓钞票,没有任何回应,看向慢慢走近的身影,向后退一步,刚好阻隔了正门前好奇探望的其余人。 男人正疑惑,直到肩上传来不容忽视的力道将他推进了车内,险些撞到头,待调整好坐姿,怒火中烧,他倒要看看谁那么大胆子敢撞到他。 骂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王八蛋’三字只溢出第一个单音节,硬生生改口,发出耻辱的“汪!” 侍应生站在程烨身后,忍得实在辛苦,碍于老板在这儿,肩膀抖动的频率让身后人以为他正在挨训。 程烨眼皮微抬,不紧不慢道:“徐老板,别来无恙。” 车内人见到程烨的瞬间,脸上怒气很快隐去,阿谀笑容很快挂在那张肥肉堆积的脸庞。 “程总,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程总和我开玩笑!” 程烨轻轻摁下车窗键,车窗缓缓升起,暗色玻璃在夜色里朦胧模糊,让人看不清他的一举一动。 程烨略微弯腰,单手撑在玻璃上,看向男人的目光晦暗不明:“虽说徐老板曾低声下气求合作,倒也不必学狗叫来讨欢心。” 男人脸上笑容端不住,嘴角扯动了两下:“程总还是和以前一样爱开玩笑……” 程烨眉尾稍抬,从男人手里抽走那一沓钱,向侍应生递了眼神。 车门缓缓关上,程烨轻叩玻璃,男人防备看着他。 “这点钱拿来打听人,徐老板也好意思?” 车内男人幡然醒悟,侍应生刚才说的话,只怕是真的,他今天出门怕是忘了看黄历,怎么就偏巧惹上这位活阎王,软硬不吃。 “程总,你误会了,我是真不知道刚才那位小姐是程总的朋友,还以为是寻常妞……” 程烨阴翳眼眸“嗖”地一下犹如利剑直击车内的人,一贯低沉的嗓音变得喑哑:“你想说什么?” 男人额角有细汗溢出,他来不及擦拭,自顾道着歉,态度诚恳和刚才的嚣张判若两人。 程烨神色微松,右手拿着一沓钞票敲打左手掌心,每动一下,车内人心脏就突得跳动,神经随着他的举动被牢牢掌控,仿佛下一秒就会崩裂。 程烨愉悦望着他后怕的脸,手里的钞票物归原主,洋洋洒洒扔进了车内,四散在车厢里。 “徐老板,零度是高档消费,刷卡比现金更方便,这些钱收好,应该够付停车费。” 西尔贝缓缓停下,另一侍应生从车上下来,打开车门:“程总,您的车。” 程烨懒得和人再废话,驱车离开。 引擎传来的轰鸣声引来所有人侧目。 刚才站在一起的男人们走到宾利前,虽是关心也掩不住八卦好奇的心。 “哥,怎么回事?那人谁啊?”问话的黄毛一脸气愤。 身旁穿着深蓝西服的男人推了推他:“你小点声,那人咱得罪不起!” 黄毛不屑白他一眼:“你小子整天怕来怕去,就没见你不怕谁,那兔崽子再牛逼还能比我徐野哥厉害?” 突然被cue的徐野在车内想起刚才程烨警告的眼神,当即推开搭在车窗上的手:“去去去!别在这烦我,开车开车!” 黄毛一脸懵看着远去的宾利,忍不住抱怨:“搞什么!我还里外不是人了?” 蓝西服爱莫能助拍拍黄毛的肩:“苏市姓程的别说是你我不能惹,就是十个徐哥在人家面前都舞不起来,认清现实。” 黄毛气不过:“那就看那个姓程的刚才侮辱徐哥?亏徐哥平日待你不错,一出事躲得比谁都快!” “你倒是义气,刚才人家在这怎么没见你过去?” 一句话堵得黄毛有气撒不出,心虚摸了摸鼻子:“我刚才以为他和徐哥认识,才没过去的……” 蓝西服嘴角抽了抽:“行,下次见了徐哥你就这么解释,他肯定不会说你。” 黄毛欲反驳,见人走开了,自己又没开车,还得舔着脸蹭人车离开,气得在蓝西服身后小声骂骂咧咧了几句,跟了上去。 因为这个点正是出租车生意爆火的时候,从零度出来,江晚沿着街道已经走了许久也没能拦上一辆。刚才因为走路太过用力,现在人放松了下来,痛感也随之而来。 好在街道每间隔一段距离就有设置公共长椅,江晚一瘸一拐走去坐下,所幸这个时候并没有太多人散步,她也不想那么多了,脱下高跟鞋,浑身紧绷的弦终于松懈了下来。 脚后跟原来的水泡已经磨破了皮,难怪走一步疼痛越来越明显。 江晚抬头打量眼周围,除了绿化的树植以及不远处的垃圾桶,还真是有一种荒芜的既视感。要是附近有药店就好了,她还能去买个创口贴应付应付。 江晚叹口气,手机叫车已经超过了五分钟,依旧没有出租车接单。 江晚点了取消订单,把高跟鞋包边塞进去,当做拖鞋一样重新穿上,所幸鞋子高度尚可,要是再高些只怕磨破了脚也得穿回去。 江晚慢慢向前走着,时不时回头看看有没有打着空车标牌的出租车驶来。 低鸣的喇叭声在江晚身边响起,她只当是在提醒别人,继续闷头朝前走。 走到转角时,身旁一辆超跑捷足先登,漂亮的甩尾不偏不倚拦在江晚面前。 江晚扫视几眼,这种车太过耀眼,只看一眼便会给人留下极深的印象,她仿若未闻,垂下眼睫绕过去。 车上的人像是存心和江晚过不去,在她走了几步后,车头稳稳当当拦住去路。 江晚向后退一步,车窗在这时缓缓降下,露出下颚线分明的侧脸。 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彼此间沉默的拉锯由细小的雨点打破。 程烨难得软语:“上车。” 江晚忆起他说的话——举手之劳。 也许这次同样也是举手之劳? 江晚眼底的倔强一闪而过:“我可以自己叫车。” 程烨哂笑:“这么久了,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减分毫。” 江晚神色微僵,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唯独不会在程烨面前展现分毫。 “难得休息,正好散散步。”她说。 程烨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指慵懒敲击着:“冒雨散步,这就是你们学艺术要的仪式感?” ‘你们’这两个字像是触碰到了江晚内心深处的敏感地带,她抬眼望着程烨:“或许你认识的人当中她的生活从来就不缺仪式感,但并不代表我。” 江晚弯腰脱掉高跟鞋,拎在手里:“举手之劳的事做多了,就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的生活仪式感不需要,莫须有的误会更不需要。” 话落,江晚赤足绕过车子,挺直后背冒雨前行。 程烨凝望远去的背影,细细咀嚼她刚才话里话外所指的含义,搭在方向盘上的五指渐渐收紧。 细小的雨点像是不满足,渐渐落下的雨滴变得越来越大,密集紧促的雨线纷纷而至。 江晚躲在一间书店檐下,白皙的脚背已经染上雨水打湿的污垢,单薄的礼服因为雨水的浸湿紧紧贴在身上,冷意席卷整个身体,扑闪的睫毛上此时晕染了湿气,整个人除了狼狈再无其他。 身后传来一阵好听的风铃声,江晚闻声回眸,见书店的门打开,年轻女人温婉的笑容给江晚带来丝丝暖意。 江晚双臂环抱取暖,低头解释:“不好意思,因为下雨,我没带伞,所以在这里等了一会……” “进来吧,小心感冒。” 江晚愣了几秒,道声谢,跟在女人身后。 书店并不大,只有一间门面,却装饰得很是温馨。 女人倒了杯花茶放在沙发茶几上:“坐下喝杯茶吧。” 江晚轻轻点头:“打扰了。” 女人和煦笑道:“别紧张,你可以在这里等到雨停。” 江晚喝了一口花茶,冷得僵硬的身体稍稍缓和:“谢谢,不管怎么说还是打搅你了。” 女人走到柜台后,摸索一番,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双鞋和一个干净毛巾:“换上吧。” 江晚这才察觉到自己脚上的脏污在白色地毯上留下浅浅的印记,她瞬间慌了神,捧着手里的杯子竟不知站在哪里。 女人感受到她的慌乱,温声解释:“怕你着凉,穿上鞋吧。”蹲下,将手里的棉质拖鞋放在江晚脚旁。 “谢谢。”此时除了谢谢,江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刚才会错意的尴尬。 “地毯脏了清理干净就好,人要是病了可比清理地毯更难受。”女人半开玩笑缓解刚才的小插曲,重新坐在沙发上,端起茶杯浅饮一口。 气氛渐渐松缓,江晚绷着的身体慢慢放松,捧在手心的热茶给自己带来阵阵暖意,昏黄的灯光照得人暖暖的,抚平一切冷冽。 明明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江晚总觉得对面人透着熟悉感,像是似曾相识,或是在某个地方碰见过。 女人缓缓抬头对上江晚疑惑的目光,报以微笑。 被人当场抓到,江晚羞涩低头,赶紧喝了一口茶,掩饰自己的鲁莽。 外头雨势小了许多,扑打在玻璃窗上的雨点声音渐小。 一杯花茶已经喝到近乎见底,江晚将擦拭的毛巾叠放在沙发扶手上,站起身:“雨好像小了,不知道您这里是否卖雨伞?” 女人明显一愣,似乎没料到有人会问书店是否卖雨伞,良好的教养促使她只是轻轻摇头:“不过,我这里有多余的伞。” 女人又走回到柜台前,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把黑色折叠伞:“你正好拿去用。” 江晚没推托,接过递来的伞:“我手机上有钱,还是转给您吧。” 女人浅笑道:“不客气,有时间来这里看看书,介绍几个朋友来就好。” 江晚凝视女人许久,像眼前这样和婉性子的人的确是少见,出于礼貌和感谢,她立时应下:“会的,这个伞我也会送还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女人随手将搭在扶手上的白毛巾拿起,放在托盘上:“早点回去,女孩子还是不要深夜一人在外面。” “谢谢。” 风铃再度传来清脆声响,女人望着离开的背影,怔然。 江晚撑开伞,低头看了眼干净的棉拖,犹豫几秒,踏步离开。 公交站距离这里大概还需要走上十来分钟,细碎的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咚咚”响声。 她走得专注,丝毫没注意到有一辆车不紧不慢跟在身后。 站台的光亮在夜色里仿若一盏灯,为每个人指引前行的路。 江晚坐在等候区,原本还在说话的男男女女很快也上了公交车离开,周围嘈杂的人声随着汽车尾气一并驶离了站台。 静谧之下,江晚轻轻吐出一口气,伸直双腿,仔细看着脚上的棉拖,忽而笑了。 果然,好奇尝试的代价就是头破血流,还有一身狼狈。 穿上高跟鞋的时候,江晚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云端上,整个人都飘忽忽的,没有稳下的重心。换上平底鞋穿在脚上,除了舒适感还有一种踩在地上实实在在的踏实。 她和程烨的关系,就像高跟鞋和平底鞋。不论她多用心对待,落在别人的眼里她永远都是妄图攀上有钱人。 平底鞋想要的踏实和安全感,高跟鞋给不了。而高跟鞋的浮华和骄傲,平底鞋融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