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扑火
那穿着一身银灰色呢子小西装和西裤的女士，对着我很有礼貌却又急匆匆地说：“劳驾，让让。” 而木易与另外两个男的，则在讨论一些问题，我根本听不懂，只知道是一些设备的品牌和型号。 我和小晞找了一个角落，呆呆地站在了那里，看着他们跑来跑去，觉得，真的很丢人，还是不要碍手碍脚的好！ 木易终于发觉到我和小晞，走了过来，对着我们毫无距离感地笑笑，说：“你们暂时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们忙了一早上，还没顾得上喝口水，帮我们泡点茶吧。” “嗯，”我连忙点头。“咖啡，谢谢。”刚才跟我说“劳驾，让让。”的那位女士，看着手上的文件，从我身边匆匆走过时，头也没抬地说。 木易略略地皱了一下眉头，“好的。”我和小晞瞬间觉得自己还有点用处，异口同声。小晞慌忙去泡茶。那个时候，咖啡机还不是十分地普及，我知道，下楼后，大概要走上十分钟，有一家肯德基，于是，我裹上我的羽绒服，冲着木易傻兮兮地一乐，跑出去了。 其实，我心里是很兴奋的，短短的几十分钟，我已经初步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职业化的工作状态。我在去买咖啡的路上，恍恍惚惚地想，木易，他到底付出了多少，才能坐上那么高的职位，而如今，他又放弃了高薪厚职，从头开始，真的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吗？我忽然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木易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也许，他真的仅仅是因为他事业上的追求。 浦江市的冬天，阴冷阴冷的，我怕咖啡凉了，又怕撒了，买好之后，一路小心翼翼地跑回办公室。 我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他们五个人已经聚集在会议室里进行第一次的标书讨论，我把咖啡轻轻地放在那位女士的手边，那位女士仍然是头也没抬，专注地看着手上的报价草案，说了一声：“谢谢，不过，我喜欢喝星巴克的Latte。” “星巴克。”我有点蒙，好像听疯丫头提过这个名字，只是不知道在哪里，什么贴，没听过哎！我只觉得自己脸上有点烧。坐在对面的另一位女士笑着说：“洛娟，你就别那么挑了，星巴克就那么一家，远着呢，凑合着喝喝吧。” 我有些窘，感激地看了替我解围的那位女士一眼，她倒觉得没什么，对我笑了笑，我赶紧出了会议室。出来后，小晞立刻跟我打小报告：“雪茵jiejie，那个让你去买咖啡的女人，好难伺候，我刚看你咖啡还没买来，就好心地问她要不要先喝点水，她理都没理我。” 我看了看时间，对着小晞说：“人家都忙成那样了，你还这么小心眼，快去拿张纸和一支笔来。” 小晞撅着嘴去拿来了，我依次在上面写下，一个个名字，木总、洛娟、好心的jiejie、高一点儿的、矮一点儿的、凌雪茵、陆未晞。 小晞一脸的不知所以，问我：“雪茵jiejie，你干嘛？” 我敲敲她的额头说：“你看看现在几点了，该给他们去买外卖啦，你看他们一个个工作狂的样子，肯定会忘记的。你说的那个难伺候的叫洛娟，其他的除了木总，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所以就先这么标记着。” “噢，噢，”小晞忙不迭地点头，紧接着说，“雪茵jiejie去问，我陪jiejie一起去买。” 我就知道这丫头，再看了看时间，疯丫头估计这个时候还在家睡懒觉，于是打了个电话把她吵醒，问了星巴克的地址，然后进了会议室，对着木易说：“木总，我跟小晞也帮不上什么忙，快吃饭了，我去给大家买外卖吧。” 木易这次没有给大家挑剔的机会，直接来了句：“随便买两个披萨回来就行了。” 我知道他是为了我不再受难堪，只是枉费了我还拿了纸笔进去煞有其事地准备记录。 我出了会议室，认真地想了想，又给疯丫头拨了一个电话，问她，那家星巴克附近有没有必胜客，相距多远，仔仔细细地记了下来。算了算，坐地铁，最多半个小时，可要咖啡和披萨凉了怎么办，我看见我的那件羽绒服，有了主意，拉起小晞，就出门了。 我是先买的披萨，用塑料袋把装披萨的纸盒子放进去，袋口扎紧，然后脱下我自己的羽绒服，留出一个袖子，用剩下的地方把塑料袋裹在了里面。小晞急了，冲着我直嚷嚷：“雪茵jiejie，天气这么冷，你这样会感冒的。” 我伸手给她摸，安慰她说：“没关系，你看，正好是太阳最好的时候，jiejie身体一向很好，不会有事的。你别再耽误了，再耽误我可就真地要生病了。” 小晞没有办法，只能由着我。我按照疯丫头给我的地址，找到那家星巴克，买了一杯那什么贴，跟人家说了半天，人家才明白。然后，我把那杯咖啡竖着放到我留出来的那个袖子里，用手紧紧攥紧袖口的同时扶着裹着杯子的袖子。那模样，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我和小晞不敢耽搁，急忙往回赶，还好我脑子算好使的，不但咖啡是温的，披萨也还热着，木易有些好奇地问：“这咖啡怎么还热着？” 我摁住小晞“嘿嘿”一笑说：“我捂在怀里带回来的，你们这么辛苦，我和小晞也帮不上什么忙，怪惭愧的。” 那个洛娟终于点点头说了句：“脑子还挺灵光的，谢谢了！” 木易说：“你们也吃点吧。” 我用纸巾包了两大块披萨，拉着小晞匆忙地退出了会议室。 一整个下午，看他们仍然讨论得热火朝天，会议室里的桌子上放满了各种文件，木易一会儿改一下这份，一会儿改一下那一份，然后是洛娟，或者是那个好心的jiejie，匆忙地出来用木易的电脑改一下文件再打印出来。 我看看时间也不早了，这次就没再进去问他们，而是自作主张地又去了那家星巴克和必胜客，用同样的方法，把东西买了回来。 到底是冬天了，真冷，太阳一下山，冻得我牙关直打颤。小晞说用她的衣服，这丫头今儿个臭美，没穿厚羽绒服，穿了件收腰的小夹袄。我嫌她的衣服不够暖，坚持用我自己的。 给他们把披萨和洛娟的拿铁送上时，木易无意间，碰到我的手，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这次，我怕小晞忍不住会说漏嘴，就没让她进来，说：“我刚去洗了手，水凉。” 木易这才将注意力挪开，我还是用纸巾包了两块披萨，出会议室之前，木易对我说：“雪茵，时间差不多，你和小晞就先回去吧，我们吃完，再讨论一会儿，也走了。” “嗯嗯。”我点点头，出去了。出了会议室后，我一个劲儿地喝热水。 第二天我特地起了个大早儿，想着总不能天天光吃披萨吧，我和小晞既然帮不上什么忙，那就干点不动脑的粗活，满足一下这些业界精英的五脏庙，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对吧！ 外面灰蒙蒙的，细细地下着小雨，这浦江的冬天，一阵秋雨一阵凉，更别说冬天了。冬天一下雨，湿冷湿冷的，穿多少衣服都不暖和，冻得我直跺脚。 我一早跑到菜市场，买了棵大白菜和鲜排骨，又买了些做腌笃鲜所需的其他材料，用老妈给我腌的咸rou，做了满满一大锅，足足装了四个大大的保鲜盒，再把以前在大学里读书时经常偷偷用的小电炉子翻出来，又拿了一口锅和一个保温杯以及几副碗筷，大包小包地去了公司。 到了公司我就连打了两个喷嚏，小晞急了，忙问我：“雪茵jiejie，你是感冒了吗，是不是昨天冻着了？” 我揉揉鼻子，满不在乎地说：“不是不是，据科学家说，人有时候打打喷嚏，是为了将肺部的毒素排出来，反而是有益身体健康。” “哦，”木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哪个科学家说的？我怎么没听过？” 我做贼心虚，把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放下，讪讪地说：“嘿嘿，不记得了。木总，你们忙你们的。” 木易点点头，带着他的人进了会议室。 他们依旧像昨天那样，紧张而有序，我和小晞也不敢吵他们，小晞给他们泡茶，我拿着保温杯去了那家星巴克，买了两杯拿铁才把我那保温杯装满，兴冲冲地回到公司拿给洛娟。 洛娟有些意外，看了我一眼，我急忙说：“保温杯我里里外外洗了好几遍，很干净的。” 洛娟点点头，从我手上接过，那位好心的jiejie说：“洛娟啊，你看，人家小妹还是很机灵的，你别老冰着一张脸了。” 我不敢再打扰他们，跟木易说了声：“木总，你们忙，我先出去了。” 还好，今天不用跑那么远买披萨，公司附近就有一家必胜客，中午，我让小晞去买披萨，自己则用小电炉子把那个腌笃鲜热一热。 我和小晞一直在会议室外等着，到了十二点半，看见木易站了起来，立刻让小晞把披萨拿进去，而我，则给他们盛汤。等我把汤拿进去的时候，我看见木易的眼睛亮晶晶的，对我说：“你做的？” 我点点头，说：“我今天早上起来刚做的，不是昨天做好的，老吃披萨，不好，这腌笃鲜是浦江和吴州附近的地方，一到冬天家家户户都爱吃的，今天的午餐，中西合璧。”我又是“嘿嘿”一笑，出了会议室。 我跟小晞在会议室外啃披萨，当然，也一人一碗喝着腌笃鲜的汤。 木易走到我身边说：“雪茵，我们吃好了，你的手艺真好，我们都吃完了。” 我顿时觉得眼前有一群乌鸦飞过，你们中午吃了个精光，晚上吃啥呀，话说这都是猪投的胎么！ 木易见我楞楞地不说话，问：“雪茵，你怎么了？” “哦，”我反应过来，“没什么，没什么，你们喜欢吃，我开心呢，我这就和小晞收拾去。”说完，拉着小晞就进了会议室。 下午，我正在犯愁的时候，那个洛娟走了过来，对我说：“谢谢你，能不能请你再帮我去买一下咖啡？” “可以，当然可以，”我先到洗手间把保温杯里里外外再洗了好几遍，水好冷，好刺骨。我洗好杯子就又跑了一趟星巴克，雨越下越大，我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保温杯，“好冷哦，手好冰哦，”我这样想着，整个人缩成了一团，“什么时候，我也可以成为职场上的女性翘楚呢。” 我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有些好笑，就我这么个德行，既不思进取又安于享乐，想想就算了。 到了公司又连打了几个喷嚏，小晞莫名其妙地说：“雪茵jiejie，你今天肺里的毒素很多吗？” 我已经开始觉得有些头重脚轻，懒得理她，给洛娟把咖啡拿了进去，出来后只觉得头晕晕的，对小晞说：“我趴在桌上睡一会儿，你先别吵我。” 我是被木易摇醒的，早就过了饭点儿了，我一惊，忙说：“我这就给木总买吃的去。” 木易拉住我说：“不用了，标书大体上已经完成，我们也昏昏沉沉的，想出去走走，清一清脑子，看还有什么可以完善的地方。” 我看一看外面的天气，对木易说：“木总，外面下着雨呢，而且这附近也没什么吃饭的地方。” 确实，我的前老板为了省钱，这写字楼，估计是全浦江市地段最差，管理最乱，外观最旧的一栋了。当初他还死要面子活受罪，说他租的时候，这里是最好的，只不过那时候他是老板，我们听了也就偷偷地撇撇嘴算了。 木易摇摇头：“这天一下雨就更冷了，你别跑来跑去了，我看你好像有点发烧。我们是热火朝天地讨论了两天了，出去透口气，最多等一下各自回去吃就算了。你也累了，要不早点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