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重见天日
未知物体非金非石，触手带着一股凉意，托到掌中细细打量，一面平滑如镜，一面则粗糙如老皱的树皮。 乍看起来很像一面镜子，但平滑的那面黑漆漆的，一点光彩都没有，想想也与镜子的作用不符。 此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连霄蹙眉沉思，曾经他听临虚城的老人说过，上了岁数的兽类会幻化通灵，要么变成勾人的妖精，要么会变成神兵利器。 比如在传说中，就有巨蟒变成长枪蛇矛的异闻故事，倘若传言属实，莫非这枚镜子乃是方才的水怪所化？ 连霄想了想，旋即莞尔，暗道自己怕是惊吓昏了头，地下的水怪残尸仍在，怎么可能变成神兵利器，再说普普通通的一块黑疙瘩，能有什么出奇之处？ 笑笑就罢了，正打算将其抛到一边，孰料刚一低头，看见漂到岸边的水怪尸身像是冰雪一般，急速的消融掉，最后化为涓涓细流渗进了地下河。 连霄陡然一惊，下意识抓紧了手里的黑色物事，事出必有妖，如此凶悍的一只水妖，平白无故化成无形的水流，背后关联绝非寻常。 刚刚还打算抛弃的黑石镜，转瞬成了连霄眼里的宝贝，仔仔细细的擦拭干净以后，在小心翼翼收到怀里。 暗河的水流奔腾向前，经过一番斟酌犹豫，连霄再度跳进了河水中，直觉告诉他，只要顺着流水的方向才有逃生的机会。 水温似乎比方才暖了一些，同时溯源而行也省了不少的力气，连霄得以平稳的向前漂流。 暗河水道弯弯绕绕，有些河床深的没过头顶，有些则刚刚淹盖脚背，在一些积水潭里，甚至堆积了大量的河沙，途径这里的时候，连霄一不小心，差点陷了进去。 总而言之，这一路有惊无险，河流里除了偶然有游鱼擦身而过，并无其他的怪物杀出，但对之前的水妖心有余悸，沿河下来仍提心吊胆不已。 暗河水道悠长，不知随波逐流了多久，直到周围的水流忽然加速奔涌，连霄才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清醒。 阵阵鼓噪声贴着水面传来，水流极为湍急，连霄抓出一块凸出的河石，睁大双眼望向前方。 有光！ 是的，远处确有微弱的光芒透进来，跟着一条狭窄的水道口进入视野。 河道里被水流充满，一直漫到了顶部的岩石，两壁交错着生出密集的棱柱，犹如乱剑堆砌，幸好一人进出还是勉强能行的。 连霄小心翼翼的改变姿势，双脚重新踏上河床底部，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石质里散发细若微尘的毫光，衬出涌动的水流如碎玉，远远望不到尽头，连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色一肃，旋即缓缓游了进去。 水道逼仄而漫长，灵石柔光映着新雪似的洞壁和碧玉似的水纹，极幽邃，极美丽，原本抱着谨慎心理而来的连霄，一时竟看的目瞪口呆。 游了两里后，通道渐渐抬高，水的压力也陡然增大，令人耳鼓生痛。 幸而这水的流向是自内而外、自下而上的，含着一种喷薄欲发之力，推着他往上游。 游到后来，通道抬起的角度已堪称峭拔，无须费多大劲，水中自有一股大力托着他向上。蓦地，只觉眼前一亮，身子一轻，竟被一股汹涌的水势推了出去。 两腋生风，久违的光亮争先恐后的拥抱过来，涩的两眼打不开，连霄激动的抽着鼻子，嗅到了草木万物的芬芳。 活着的感觉真好，一种由衷的感慨自心间萌发，连霄揉了揉眼睛，正要好好领略自己身在何方，却猛然发现，周围的风声似乎凛冽了许多，身子也有种无处着力感。 “难道是？” 一个不好的念头油然而生，连霄急里忙慌的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薄纱一般的飞瀑，看到了下方越来越近的水潭。 “扑通！” 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如陨石天降般的连霄一头扎进深潭，惊得湖中游鱼四窜，周遭飞鸟逃林。 过了许久，在一阵水花翻腾中，连霄方才慢慢浮了起来，顶着红彤彤的脑壳，看来这一下摔的不轻。 泅渡到水潭旁边，脑子里余震不散，过了良久方才缓过劲来，连霄不仅自嘲的一笑：幸亏修士之身不同于凡人，若不然从这么高的飞瀑上坠下来，即使不死也够呛。 淅淅沥沥的登上岸去，举目四顾，苍穹渺远，流云如絮，四周一片险峻雄峙的峰林，看样子还在万耀山脉的地域之内，只不过具体身在方位就有些难辨东西了。 在水里跑了许久，身子有些发软，连霄走到一块巨大的鹅卵石旁，正准备打坐凝神炼气。 刚一坐下，忽然远处的山巅之上落下两道身影，气度神采殊异。 两人身法轻盈，好似灵巧的云雀在丛林上空飞跃，同时目光扫射，似乎在执行巡视盘查的师门杂务。 其中一人还未掠出多远，便已发现山脚水潭边的一道身影，远望过去，面相看起来很陌生。 弟子毫不迟疑，向着连霄所在的方向劫掠过来。 少顷，一道人影如苍鹰滑翔，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连霄身前。 “吾为何人，擅闯清虚门境内所为何事？” 喝问声响彻耳畔，连霄忙不迭的睁开双眼，站起身来抬眼一看。 两道弟子站在十步开外，其中一人身负长剑，目光斜视，旁边另一人稍显平和，但同样是一派神情戒备的样子。 清虚门各院弟子服饰各有差异，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袖口的绣字“清虚”，显而易见，这两人正是清虚门弟子。 见到是清虚门弟子，连霄一颗提起的心反倒落回了肚子里，急忙上前三步道：“在下连霄，见过二位师兄！” “师兄？” 负剑之人嘀咕一声，面色狐疑的瞥过来，并道：“你也是清虚门弟子？” “是是，在下名号连霄，乃是待录院乙字房的散役弟子，因天灾之祸流落于此，穷形陋相，让二位师兄见笑了！”连霄指了指一身褴褛，苦笑道。 “可有什么佐证？”负剑弟子追问道。 佐证？连霄想了想，赶紧往腰间一摸，好在身份令牌还在，赶紧毕恭毕敬的奉上去。 负剑弟子接过木牌，神念一动，感应到里面铭刻的神念印记，的确出自清虚门待录院不假，只是这片山脉地处偏僻，他一介散役弟子不在宗门里带着，怎会流落至此，这一点叫人好生怀疑！ 眉头微皱，负剑仍旧不放心道：“单凭此物不足取信，你方才说因受天灾才来到此地，到底是何天灾，不妨说来一听！” 既然师兄询问，连霄不敢有所隐瞒，老老实实将矿洞塌陷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当然，其中一些凝炼雷罡的私密还是隐去。 两名弟子听完连霄的遭遇，不禁为之惊叹，目光也变得严肃起来。 这二人乃是担任清虚门巡视的执事弟子，多少听说过近来发生的一些事情，寒山谷距离此地足有百里，此子竟然借助地底暗流脱身，不得不说是一番奇遇。 而经过这番佐证，两位巡视弟子对连霄的身份信了七八分，并表示可以带捎带他回到宗门，对此连霄自然是感激不尽。 傍晚天色还未落幕，一行三人出现在待录院前，两名弟子归还了身份令牌，连霄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步入院中，一开始还没有人注意到他，直到一名驻守此地的执事弟子走进来，方才喝问起他的身份来。 连霄拱拱手，彬彬有礼道：“散役弟子连霄，有礼！” 喝问的执事一听说面前这小子自称连霄，还以为听错了，下意识往后倒退了三步，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通，方才带着难以置信的口气道：“你不是死了吗？” 说罢，执事弟子还拿过来一本名录，上面“连霄”二字已被朱笔划掉，用意不言自明。 看了一眼，连霄不仅没有半分吃惊之色，反倒露出几许笑意说了前因后果，末了道：“个中细节一时难以言说，总之我四肢完好，性命犹在，就麻烦这位师兄，重新将在下的名字添上去吧！” 执事弟子一脸余惊未消，简直无法想象，能从百丈地底挣扎求生，这小子命格也真够硬的！ 许是感叹连霄的坚强意志，执事弟子毫不犹豫就在簿子上重新写上了名字。 连霄拱手道谢，旋即回了独居的酉字十六房，当时他走的太匆忙，屋子里还没来得及收拾，现在他又回来了，一切又都还是原样，生生死死的转了一圈，竟有种恍如隔梦般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