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啼笑皆非
平常唯唯诺诺小鸟依人的张氏，闻言忽地冷笑一声，一双美目眨了眨，正值风华正茂的美貌妇人，即便现下随意坐在草垛旁，也是艳丽逼人。 涂满蔻丹的白皙双手抚了抚鬓发上金钗，语气淡漠，“夫人莫要忘了，就算民女只是个浪荡歌女，也比夫人这个徐娘半老的人要强。” “你——！俗语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你这个浪荡歌女就算仗着年轻貌美，又能撑到何时？我们沈家如日中天之时你装作善良可怜，骗得爹爹欢心。现下被我母亲一刺激就原形毕露，露出了你的狐狸尾巴！信不信等到我们出了大牢，你这条小命就会不保？！” 见张氏一个小妾都敢口出狂言，沈遥之也不由火冒三丈，一边扶着何氏一边骂道。 “等你们出了大牢？” 张氏啼笑皆非，美目之中闪过一丝鄙夷，“不是民女瞧不起各位。各位难道不应该先想想自己为何会到这刑部大牢来吗？” “就照私杀皇子这个罪名，你们觉得战元国的陛下会轻易饶得了你们吗？” “我们根本没有杀害二殿下！只要陛下亲自审问，将整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我们就会被放出去！倒是你这个贱女人！要是敢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我定饶不了你！” 何氏一阵晕眩过后如梦出醒，听此言乱顿时大惊，下意识便威严恐吓起来。心中却是如遭鼓槌，怎么回事？！她明明只是心中有所想，为何会像发癫一样脱口而出？！ “搬弄是非？夫人的意思是让民女乖乖闭紧嘴巴，陛下问什么，我都不要回答？比如呢？” 张氏哼笑一声，自问自答道：“比如四小姐沈遥之是如何设计爬上二殿下的床？又比如二殿下的乾陵宫遭遇刺客，四小姐沈遥之如何掺和其中趁此下药给二殿下？又比如……二少爷和七小姐同时失踪，都是四小姐沈遥之的有意为之？” “你——！！” 被张氏一件件说中暗藏已久之事，沈遥之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望着这个交集不多的女人。这个女人出生落魄，混成歌女，被沈元冲看中带入府中先是成了小妾，后来成了四夫人。行事做人一向唯唯诺诺，如同卑微的蝼蚁，一踩即灭。看上去是颗娇弱不已的茉莉花，没想到那幅外表之下竟然隐藏的如此的狼子野心！ 这样的城府心机，张氏当真只是个歌女？！ 一时间全场寂静，众人纷纷睁大眼睛看着张氏。张氏自顾自整理仪容，似乎毫不在意这些炙热目光。 相反地，似乎早在很久以前，她就经常接受这样的目光洗礼。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包裹这个女人，张氏抬起头，眼神中透露而出的尊贵，仿佛不是歌女小妾，而是高不可攀的天家贵妃。 “本宫还以为需要如何审问才能得知真相，没想到这么快，你们便不打自招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昏黄的刑部大牢忽然灯光璀璨，十几个小太监脚步飞快，提着夜明珠走到牢门之外。贵重的太师椅被四人合力抬下，湿漉泥泞的地上被布置一新，铺满红绡地垫，甚至洒满花瓣。身着华丽宫装的女人出现在众人眼前，接替胡贵妃位置的元妃走马上任，很快便袅袅娉娉坐到了那张太师椅上。 “陛下身体有恙，此次审问便由本宫来主持。你们……可有意见？” 柔美的嗓音带着女人特有的酥麻娇媚，元妃盈盈一笑，眼神却是冰冷之至。 “元、元妃娘娘！” 隔着一层牢笼，牢里牢外两副情景。何氏等人惊惶而跪，狱卒下人也跟着跪倒一大批。 看到何氏等人抖如筛糠，脸色惨白若雪。元妃视线逐一扫过，这才淡笑一声，“起来吧。” “是。” “娘娘，方才、方才张氏说的并不是真的，娘娘您见多识广，千万莫要轻信此人的胡言乱语！” 何氏恢复意识后反应极快，随手抹了一把冷汗，双膝磕地，用极其卑微的姿态的说道。顺势还拉下沈遥之，两人共同跪伏，鼻尖几乎贴到地面。 “哦？不是真的？” 元妃轻笑，目光流落到张氏身上，“沈夫人说你方才所言为虚，你可要反驳？” “回元妃娘娘的话，常言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民女方才所说均为属实，倘若有假必遭天谴。况且二殿下尸骨未寒，沈遥之长期下药必有纰漏，只要元妃娘娘下令追查，等到水落石出之时，必然能还娘娘一个真相。” 元妃的忽然降临，众人皆是大惊，之中只有张氏柳眉一挑，似乎并不觉得奇怪。态度不卑不吭的福了一礼后，低头顺从的回道。 元妃看了张氏一眼，眼底波光微闪，沉吟片刻随即笑笑，叹道：“本宫之所以称为‘元妃’，不过是因为陛下与本宫相识与中秋之夜。团团圆圆，阖家团圆；鹤鹿同春，福寿两全。大抵的意思不过是想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只是没想到，今日我这个‘元妃’倒要反过来，要将你们沈氏一族给散了。” 随即眼神一沉，“来人啊，呈证物。” 一个身量纤细小的太监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将证物一一呈上。沈遥之看去，脸色顿时刷白，踉跄道：“这……这不可能……” 元妃藐了她一眼道：“之前听闻二殿下诞辰之日，乾陵宫曾出事端。混乱之中沈彬与你一同指正一具尸首说是刺客，可有此事？” 沈遥之身体瘫软，双目睁大，“……确有此事。” “听说当时的二殿下因为身体不佳，对你二人证词便没有立即考究，而是将尸首放置停尸阁等待仵作验明，可有此事？” “……有。” “你倒是诚实。”元妃忽然笑了笑，低眸看了几眼已经濒临崩溃的沈遥之，“若不是二殿下遗体在你们沈家发现，这些本来不重要的事情或许就会灰飞烟灭，再也无人查询。” “不过幸运的是，天儿灰灰疏而不漏。”